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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不负如来不负卿-蓝莲花(出书版) 作者:小春-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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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迦格言》
  我与他对望许久,方才涩哑着嗓子问道:“为何? ”
  八思巴定睛我,眼里满是痛苦,缓缓将袈裟退去。我惊呼一声,他身上、手背上有许多疤痕,有不少已经淡去,却依旧能看出疤痕的形状,如一朵朵的莲花。我震惊地抬眼看他,他垂头流泪:“你变成人身后,只要我触碰到你的肌肤,触碰之处就如火炙一般,剧痛难忍。”
  我震惊良久,方才颤抖着嗓音问出:“为何会这样?”
  他凄凉一笑:“谁看不出我对你的钟情呢?所有的淡漠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他深吸一口气,抬眼痴痴望着我,眼里满是柔情,“是,我是爱你。从恰那将你待到我面前的那一刻起,我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就想恰那所说,你那么美那么善良,我怎能抵挡这人世间最大的诱惑?我甚至起了不该有的欲心,渴望着能真正拥有你。”
  我流看泪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能触碰我的?”
  “七年前白伞盖佛亊的那一晚。察必皇后来找我,告知我需以男子十年的阳寿来救你,我那时心里居然是窃喜的。只要给自己一个理由能与你在一起,我不在乎十年寿命。可我,可我却——”他猛地停顿住,将手伸到面前翻转查看,嘴角不停抽搐着,〃我抚摩你的脸,手上却是火焰炙烤一般地疼痛。我不相信,又以手臂抱你人怀。可我身体的任何部位只要触碰到你,都会痛苦不堪。直到那时候我才发现,我无法碰你。我只能一辈子看着你而无法触碰你!““我急忙驱车回国师府,看到恰那已经到了。为了救你,我只能告诉恰那。
  没想到他头也不回冲去救你,我才知道,他也是爱你的。我第一次尝到了嫉恨滋味,即便他是我最爱的弟弟!“他猛地抱住自己的头,靠着墙角的身子慢慢往下瘫软,几近癫狂地喊道,”那一晚忌妒与恨意如毒蛇般啃噬着我的内心,只要一想到恰那与你在一起,我的全副身心就像置身于火炉里炙烤煎熬。一整夜,我简直要把自己折磨疯了,我想要找出原因,为何我不能碰你!“我伸手想拉住他,又无奈地缩回手:“那你找出原因了吗?为何?”
  他依旧以手抱头,蹲在地上痛苦地摇头:〃我用了七年时间寻找,却始终无法找出原因。这是我心底最深的秘密,我无人可问,甚至对恰那我也得紧紧瞒着。后来看见恰那与你情浓,我有心成全,不得不将你推向他,可心底深处又是千般挣扎万般不愿。矛盾犹豫之时,我只能以繁忙的政事让自己尽量忘却。这样,便不用想太多,不会那么痛苦了。“我泪流满面,瘫软在地上,想抱住他却又不能。明白了他的无奈与哀伤,明白了他偶尔莫名的冷淡和奇怪的酸酸口吻。原来想要拥抱却不能的滋昧是如此难熬,他隐瞒心思竟独自一人挣扎了七年!
  他背靠墙坐在地上,看着我的眼神有些空洞:“恰那为了萨迦又被迫娶第三门亲事,我心里难受又痛惜。从曲弥赶回萨迦时,我已看出你心里有了恰那。
  恰那可以一再为萨迦牺牲,我就不可以让他得到他本该拥有的幸福吗?再找原因已无意义,那是文殊菩萨对我内心破戒的惩罚,你本就于我,是我太贪心了。我终于下定决心——“,他顿一下,眼神终于聚焦,在我脸上逡巡许久,干哑着嗓子决绝说出,”彻底放弃你。“我这才知道,他劝我接受做恰那新娘时,说他不肯舍弃十年寿命,他的性命要留着做更多事,还说他将我丢在那屋子里听天由命,这一切不近人情的说辞,原来都是为了让我对他死心!
  我哭得肝肠寸断,连连摇头:“不对,你触碰过我。生达玛的时候,你一直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让我躺在你怀里安慰我,鼓励我。我没有力气喝参汤,是你以口对口喂我喝下。如果没有你,我过不了那道鬼门关!可是,难道你,你那时——”
  我说不下去了。回想当时,他脸上满是痛苦万状的表情,可我根本顾不上。后来曾见过他手上缠着绷带,可他却说是为恰那守灵时被烛火灼伤。原来,他承受了那么大的痛苦,可他,一步都没有离开过我。
  “很痛,真的很痛啊。连亲你那般亲密之举,对我而言除了痛,完全没有别的感觉。”他按上自己的伤疤,无意识地抚摩着如莲花般的伤痕,“可身体上再怎样痛,都不及心里的痛。你经历的比我痛库百倍,没有了恰那的支襻,若我那时再以身体上的疼痛远离你,你如何熬得过去?”
  我双膝跪着靠近他几许,热切地看向他:“既然知道,你是我支撑下去的力量,那就不要再拒绝我,让我在你身边,你剩下的日子,让我来支撑着你走完!那不光是我,也是恰那的愿望!”
  他嘴角浮起一抹笑,饱含着无尽绝望,仍是慢慢摇了摇头:“及时你不在意我已苍老,不在意我的寿命所剩无几,可我依旧无法触碰你。蓝迦,你吿诉我,除了拒绝你,我还能有别的法子吗?你说得没错,我已无所谓还能活多久了。我累了,太累了,我想早点解脱……”
  “不行,我不许你放弃,恰那也不会允许!”我狠狠地瞪着他,抹去眼泪,猛地站起身,“我们去见察必,说不定她可以帮我们。”我只活了三百年,在蓝狐一族里尚属年少。可她已活了千年,见识比我广许多,法力也比我高深,说不定她能知道原委并找出办法。
  他愣住,眸色中闪过一丝期盼,在我鼓励的眼神下,慢慢晃着身子费力站起。我想上前搀扶他,却又想到我会带给他痛苦,只得硬生生缩回手。握紧自已的拳头,对他用力点头:“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我们可以找到办法的。”
  他的眼睑微微颤抖,努力深呼吸几次,对着我紧张地点了点头。
  那日晚些时候,八思巴带着我入宫去找察必。屏退众人后,我在察必面前化出人身,将事情原委说与她听。她诧异地打量八思巴:“难怪这两年里我从你身上转移灵力时,感觉到你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这股力量对你身体并无任何损害,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来历。”
  她让八思巴在她对面盘腿坐下,以指头轻点上他额头,默默施起法来。我焦急地在一旁看着,察必指头所点之处,竟渐渐现出一个红色印子。八思巴似很痛苦,脸色越来越苍白,却仍强行撑着身体。察必神情凝重,不住喃喃自语:“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
  我急忙问道:“何处奇怪?
  她收了法术,吐纳片刻,没头没脑地问我:“小蓝,我记得当年班智达临终前曾教过你一套咒术,用以束缚你的形灵,你便化不成人身。”
  我奇怪道:“是啊,但是你吿诉我之后,我早就停了修行此法。所以,后来才有了人身。”
  察必下榻,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几口,眉宇间微皱了起来:“虽然你停了咒术后可以化成人身,可班智达实在是未雨绸缪,他还埋下了更厉害的一招!”
  “是伯父?”八思巴身体猛烈战栗,一手撑在榻上无力起身,“他临终前让我跪在他床前,手按在我的天灵盖上念过—段咒语!我还以为是伯父对我的祈祝,没想到竟是……”
  “对,是禁咒!这段咒语与班智达教给小蓝的咒术相生相克,对你身体丝毫无害。可是任何修习过班智达这套咒术的妖化成人身,你一旦触碰就会被禁咒所伤!”察必叹息着看向我,无奈地蹙起秀眉,“天下修习过班智达秘传法术的妖能有几个?这是摆明了针对你。班智达需要你的灵力与忠心保护他们兄弟俩,他最不愿的便是八思巴与你产生感情而毁了修行。所以,他深谋远虑,计划周详产先诱你修习他的法术束缚住你的形灵,若有一天你发现真相而停止修习此法,为了确保他的继承人不被你诱惑,他又在八思巴身上施以相克的禁究,令他一辈子不能靠近你!”
  我身子发抖,仿佛浸泡在冰水之中:“可我即便修习过他的法术,也早已停止了呀。”
  察必摇头道:“停止修习是没用的,等你发现时已修习日久,深入内腑与全身脉络了。这禁咒并非是什么恶咒,没有逆天逆命,不违伦常纲德,一旦咒术种下,便无可逆转。”
  我仍抱着一丝期望,看向面色凝重的察必:“没有任何化解之法吗?”
  她先是很肯定地摇头,继而又犹豫了一下,看着我们俩说道:“八思巴,不妨你现在试着触碰小蓝,看看是否还会那么痛。”
  八思巴疑惑:“难道我现在触碰她就可以了吗?”
  察必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但也许可以。刚刚脑中突然冒出个念头,我需要证实。“我坐在他身边,八思巴将手小心伸向我的脸,我一下,有些痛苦之色。将手从我脸上挪开,看着掌心,没有起伤痕。他欣喜地抬头看向察必:“虽还是有些痛,却并非完全无法忍受。与之前火灼般的痛感相比,真的是轻了许多,连伤痕都不再有了。“我喜极,急忙握住他的手:“真的?那这样呢,还痛不痛?”
  他皱着已斑白的长眉,对着我微微一笑:〃无妨,我能忍住。“察必却没有我们俩的兴奋,忧虑之色更浓:“看来,我的猜想是真的。”
  八思巴和我都已觉察出察必脸色极凝重。我与他双手紧握,一起恳求察必: “请告诉我们实情。”
  察必的目光在我们紧握的双手上逡巡许久:“这禁咒,只有当八思巴自身灵力消失,生命渐渐消逝时,才能慢慢减弱直至完全消除。”
  我猛地跳起来,神思混乱:“你,你的意思是……”
  “我明白了。”八思巴平静地看着察必,面色反而从容下来,“之所以我会觉得不如先前剧痛,那是因为我的灵力已经消弭殆尽,生命所剩无多,是吗?”
  察必哀伤地看着我们,两颗晶莹的泪珠沿着她精致的面庞滑落:“到你……生命结束的那一刻,你再抚摩她,便完全感觉不出痛了。”
  心似被扭捏撕扯,碎成片状。离开儿子后,再没有承受过如此痛楚,我是那么不甘,犹如困兽,跪在地上仰头嘶声道:“我是妖,可我从未伤害过别人,我只是想与我所爱的人好好度过平凡的一生而已!可是为何,为何上天要这样待我?为何我爱的人都要遭受如此凄惨的命运? “察必蹲下身想搀扶我起来,我甩开她的手,伏在地上哭得天昏地暗。察必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八思巴慢慢在我面前蹲下,温柔的声音轻轻在我耳边响起:“蓝迦,别难过了。你不是说,要好好陪我走完最后一程吗?”
  我抬起头,蒙眬泪眼中,看到一张浅笑的脸。眸子已不复年少时的晶亮,却似阅尽人世间的沧桑,直看进我的心底。他抚上我肩头,稍微一用力,将我拉进他的怀。虽痛得吸了一口气,却依旧紧紧抱着我:“我们只剩下不多的时间了,别浪费在哭泣上。”
  我呆呆地看向他满是皱纹的清癯的脸:“你真的愿意舍弃朝堂,舍弃萨迦,远离这些政事,跟着我走吗?”
  “还记得恰那留给我的话吗?他让我不要为了萨迦、为了统一藏地太拼命,要好好想想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他额头上尽是道道皱纹,眼睛略微一眯,眼角便扯出粗粗浅浅的纹路。他怀中拿出那块恰那新婚之夜送给我的璁玉,璁玉上串着剩下一半的蓝丝带。自从我被打回原形,再也没有灵力能将这璁玉放入袋中隐身携带,他便一直为我保管着。
  他将璁玉绑在我头顶,抚摩着我的蓝发,他满足地感喟:“如今我总算能抱着你了,虽然痛,但对我来说,能这样抱着你,已是超乎期望。我想要的,不过如此而已,与恰那所求的一样。为心爱之人春日放歌原野,夏日泛舟河上,秋日遍尝熟果,冬日踏雪赏梅。只是,我以前从不敢说出口。如今,我要为我自己而活,我要真正做我自己。你可愿陪我?”
  我拼命点头,拽着他的褐红僧袍,在他怀中放声大哭。与他相识二十五载,半辈子过去了,还从未见他如此放开心怀吐露内心。泪水湿透了他胸前衣襟,僧袍被我揉得皱巴巴的,—代螅蹇∽咳坏男蜗缶驼饷幢晃一倭耍伤葱Φ煤芸摹Pθ莩冻鱿赶傅闹逦疲帕忱咸嵘稍谖已壑校谰煽∫菸氯笃炔环玻谰墒俏业谝淮渭降哪歉龉饣杖说氖昴泻ⅰ
  这年3月,八思巴向忽必烈吿病假,说中都气候太潮湿,他屡屡犯喘症,想要去—处干燥些的地方养病。忽必烈令全京城最好的名医为八思巴诊治。可所有御医为八思巴诊脉之后都向忽必烈禀报同一个坏消息:国师操劳过度又四处奔波,经历了许多伤心伤神之事,如今身子已被多年疾病侵蚀过度,难以痊愈,剩下的时间,已不多了……忽必烈难以相信,比他小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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