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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仙剑同人 乱云飞幕 (完结+番外)作者:绿竹猗猗-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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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蓬微笑着把他拉回来,亚丁老师严肃地说:“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这次来,连聘礼都没带吧?居然还有肉给你吃,没让你喝西北风!”

“老师——”

重楼把即将浮上嘴角的微笑强压下去,自言自语道:“哼,老不正经……” 


飞蓬和重楼都极少喝白酒,不过天寒地冻的时候,似乎也的确是白酒比较合适。但酒性太烈,三个人喝了一瓶,都有点撑不住,飞蓬第一次有醉酒的感觉。稀里糊涂地告别了老师,两个人打车回家。开门的时候,飞蓬醉得连钥匙几乎也拿捏不住。

重楼被冷风一吹,清醒得倒很快。他把飞蓬半搀半抱弄进去,回身去关门。飞蓬无法解释那时自己的想法,是大脑在酒精的作用下失去了判断形势的能力,还是爱得太深以至于昏了头?

几天来飞蓬一直严格地注意着自己的行为,也提醒重楼不要跟他太亲密。虽然两个男人即使住同一间房也绝对不会引起父母的疑心,但是他还是让重楼睡自己房间,他去睡了母亲那天给幻想中的未来儿媳妇准备的客房。他清醒地戒备着,直到那一刻。

就在重楼关上门,转头过来的刹那,原本无力地依靠在墙上的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抱住重楼的脑袋,在重楼有些迷茫的诧异目光里,深深地吻了下去。

后来的回忆里,这个吻的感觉就只有苦涩,当时的心情模糊不清。也许是因为当时是醉着的,无法清楚地体会,醉酒时做的梦无论多么甜蜜缱绻,酒醒后一样都不剩。

“啪!“玻璃杯清脆地在大理石地板上碎裂,那个梦随之惊醒。

现实残酷地横在眼前。
二十三、

两个人仓惶分开。

飞蓬妈妈脸色苍白如纸,原本修长的凤眼瞪得大大的,眼前一幕让她无法置信。她的大脑空洞迟钝,他们在干什么?接吻?两个男人?!

惊慌,失望,迷惑,质疑,厌恶,恼怒,愤慨,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在她目光中交替混合,她一只手按在胸口,双眉紧蹙,目光从飞蓬脸上移到重楼脸上又转回去,仿佛在期待着他们俩解释,张口说出的话散乱不能成句:

“你……你们在……飞蓬……你……”声音颤抖,在火上炙烤过一般干涩沙哑。

然而飞蓬什么都没说。他没想到母亲会在家,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被母亲撞见。惊惶在他清澈的眸子里闪烁一阵,像风吹过湖面起了一层薄薄的涟漪,很快就平静下来。他眼睛饱含歉疚,可嘴角抿得紧紧的,每一个线条都是倔强。

她眼前一黑。她的儿子!她那从小到大优秀得无可挑剔的儿子!她多么盼望他张口否认自己看到的一切,只要你否认,我就相信,飞蓬!可是他那表情,尖锐地剜着她的心。她了解他,从小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让父母不高兴的事,但是又不愿意放弃就是这种表情。他在承认!并且不打算改过!

客厅里的灯惨白地亮着,身前地板上亮闪闪一片玻璃渣子,倒映着她的世界,吊灯,墙壁,沙发,茶几,靠着墙的花架,恬静开放的水仙花,样样都支离破碎。耳朵里开始嗡嗡作响,忽大忽小,像夏日田野里乱纷纷的虫声聒噪,低血糖时才发生的眩晕直冲头顶,像有只手在揉捏她的胃,剧痛,恶心,平滑肌不停地抽搐痉挛,软弱从心底溢出,侵蚀到四肢。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抓住一点凭借,好不至于倒下去,然而,却什么也看不到。

飞蓬急步冲上来扶住她,她模糊地从口型判断他在叫“妈妈”,声音却已经无法传递到大脑,只是茫然地瞪着儿子。

意识慢慢恢复的时候,飞蓬妈妈发现自己半躺在床上,飞蓬坐在床边,一手把她揽在臂弯里,一手拿着汤匙,正试图喂她些热水。重楼端着杯子半弯着腰站在飞蓬一旁,杯口袅绕着缕缕白色热气。他们俩脸上,只是紧张和担忧,却绝无半分悔过。

她翻身坐起,呸地一声把他刚喂进口中的热水吐了出来,一把推开儿子的手臂。飞蓬没防备,手臂一荡,撞翻了重楼手里的杯子,热水泼了重楼一身,烫得他抽了口冷气,杯子差点给脱手扔出去,飞蓬忙转头望着他神色紧张地问:“怎样?烫着了么?”重楼向后退了一步,手背到手腕都灼热的痛,他甩了甩手上残余的水滴,摇摇头说:“没事。”

飞蓬妈妈看飞蓬这般关心重楼,气得浑身打颤,指着他们却骂不出来,只是干咽气,脸色都憋得紫了。飞蓬一见母亲这样,又是焦急又是心痛,小心翼翼地握住母亲的手,低声叫:“妈,你别生气……”

刹那间思绪纷乱,为什么是这样的局面?也许他该早点跟父母坦白,双方都理智清醒的情况下是不是更容易解决问题?可是他怎能预料,母亲居然以这种方式得知他跟重楼的关系,一点起码的缓冲都没有,镜头直接而猛烈地推进,残酷的一幕就这样上演。

她盯着儿子的脸,像是从那里要找出想要的答案,你怎会做出这种事?你中了什么邪?!除了满脸痛楚焦灼之外,儿子的目光里却流露出哀恳的神色,那是在乞求她原谅和……同意?

这怎么可能?!

她劈头狠狠甩了飞蓬一记耳光,厉声喝道:“你们……不要脸!”

飞蓬本没坐稳,一头从床边栽了下去,脑袋重重撞到墙上,剧痛不已,眼前一片漆黑的背景里金星乱冒,舌头也咬破了,血的甜腥味在口中飞快扩散,耳中嗡的一声之后有短暂的失聪。

重楼没想到这位一直慈爱温柔的母亲突然爆发出这样的怒火,呆了呆,忙上前两步蹲下身去扶飞蓬,轻轻帮他擦嘴角渗出来的血丝。飞蓬怕这举动更深地刺激到母亲,头一偏,反手推开他,低声说:“重楼,你先出去。”

重楼缓缓起身,快步走了出去。门锁嗒地合上,声音分外清晰。

母子两个沉默地对峙。

飞蓬半跪半坐在地板上,半边脸着了火一般热辣辣的。他无法分辨究竟是由于羞愧还是那一记耳光所致。

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说不出。


这姿势一直维持着,直到飞蓬父亲推门而入,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他刚为别人主持婚礼,喜筵上接受完众人感谢和恭维,心情正好,乍见这情景,惊奇道:“这唱的是哪一出?三娘教子?”

这幽默却让飞蓬想笑也笑不出,只好垂首不语。飞蓬妈妈忍到现在,她一直期待着儿子醒悟,期待着儿子忏悔,然而他一个字都没有,她终于撑不住呜咽道:“什么哪一出?你什么都不管,你儿子……你儿子……脸面也不要了,人伦也不要了……”

“这话从何说起?消消气。飞蓬他闯了什么滔天大祸?……”飞蓬父亲玩笑般的轻松口气更激怒了飞蓬妈,她打断他,狠狠地捶着床道:“他、他喜欢一个男人!你说,这算不算?”

飞蓬父亲吃了一惊,脸色严肃慢慢严肃下来,他看看儿子,又看看妻子,问:“重楼?”

飞蓬妈妈哼了一声道:“你问他好了!”

没有回答。

那么就是默认。


窗外的夜色已经降了下来,窗台上积雪未化,反射进室内一些淡薄的白光。回家当天晚上开始下鹅毛大雪,那天半夜,飞蓬溜进房间叫醒他,他们俩一起去踏雪。那会儿他们天真地以为,世界都是属于他们的。

不过几天,却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幸福像压进旧书里的花瓣,变作了陈旧枯萎的标本,颜色和香气都无法追忆。

以后,以后该怎样呢?如果还有的话。

重楼背靠着窗台,衬着背后窗台上白雪的微光,修长的身材站成一个落寞的剪影。他默默地看着飞蓬推开门走进来,合上身后的门,一步步走到他身前,定定地站住,苦笑了一下,沉默半晌方低声说:“你看,重楼,生活不是童话。”声音里有无法言喻的悲苦无奈。

他的左半边脸上指印的界限不再清晰,却依旧微红,脸上似乎有残留的泪痕隐隐发亮。重楼伸出手,想抚摸他的脸。飞蓬却侧脸避开了,眼睛也躲闪着重楼怜惜的目光。

重楼突觉浑身冰凉。他看不到,却感觉得到有什么横亘在他们面前,耳边的声音忽然淡漠下去,遗忘了很久的伤痛恍惚浮上记忆的表层。那是多久以前?时间还是无涯的洪荒,纪年也许还没有开始,天风浩浩吹过耳边,我们在那一片混沌中缓慢地相爱。为什么又结束了呢?不曾意识到分离它却已经发生。

该说的话那时候我们没有说,轮回里辗转漂泊,追寻到最后忘记了在追寻什么。

飞蓬无奈的苦笑,眼里若隐若现的泪光,这熟悉的情景唤起他心里熟悉的疼痛。就在这咫尺的距离,他伸出手就可以把他拥进怀里。可是,他不能。隔了亲情,隔了人伦,隔了道德,一重重无形的阻碍在空气中织成令人窒息的网,拦在他和飞蓬之间。他的飞蓬,不只是他的。

长久以来他们一直站在宿命的掌心,等待和寻觅,相遇和错失,守候与分离,交替上演的浪漫故事不过是宿命那看似混乱实则清晰的掌纹,每一根都有它的起始和终点。这宿命的纹络,看不到,却逃不脱。

宿命,呸,我诅咒宿命!

“飞蓬,我们……”重楼一把抓住飞蓬的手臂,对上他的目光,那说了半截的话却只能咽了回去。他的手沿着飞蓬的手臂颓然滑落,眼神逐渐黯淡下来,脸上的表情落寞而痛楚。

我不能让你背负这样沉重的罪名。

回程的机票静静搁在桌上,明天却不是那叠可以握在掌中的纸片。

飞蓬心里一疼,想抱住他,双手扶上他的肩,却再也不再能做进一步的行动。 

他忽然觉得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目光里充满了鄙夷和轻蔑,冷笑着窃窃私语,这种目光下,往日深情的拥抱,甜美的亲吻,仿佛都在人伦和道德面前成了一种亵渎,让他有无比深刻的犯罪感,他不能抱他,他不能吻他。

可是,我们明明爱的那般深刻那般纯洁!谁来告诉我——

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
二十三章(下)

也许我当时就不该带你回来。

可是,难道我们只能这么藏着掖着,遮遮掩掩,我们的感情,就一直见不得光吗?!

重楼忽然感觉飞蓬抓在自己肩上的手猛地收紧,他迷惑地抬起头,眼前那张脸俊秀柔和的线条在室内半明半暗的光线中突然变得冷漠刚毅,凝视窗外的幽蓝色眸子里,清冷的寒光取代了方才忧郁无奈的神色,飞蓬把目光转过来,郑重地看着他说道:“重楼,明天你先回去,我留下来说服我爸妈。你相信我!”

重楼愣了一会儿,心里陡然觉得激动,他一把抱住飞蓬,坚决地道:“不!我跟你一起……”

“重楼,”飞蓬打断他,额头抵在他肩上,叹了口气道,“你不了解我妈妈,你在这里非但于事无补,只能更激怒她。”他抬起头柔声说,“这次,听我的好不好?你先回家,等着我。”

他求恳的目光是温柔的,然而也是坚决的。重楼把脸偏到一边,咬了咬牙没做声,半晌才怏怏不乐地点头表示同意。

飞蓬歉意地看着他,他想起一个下午闹腾到现在,全家人晚饭都没吃,不由苦笑。这个春节可真是被搅和的一塌糊涂。他摸了摸重楼的头发,轻声问:“饿不饿?”

重楼先还没什么感觉,被他一问,肚子里顿时前心贴后背,唱起了空城计:“呃,还……还好,不怎么饿。”

飞蓬微微一笑道:“我去拿点东西给你吃。”

他到厨房去找了些点心,泡了两杯茶,走出来经过客厅的时候,忽然听到楼上房门开了,伴随着手机的铃声,父亲走出来叫他:“飞蓬!”他怔了怔,站住了答应一声,父亲已经快步下楼来:“你的电话!”

他忙腾出一只手来接过电话,按下接听键就听科主任那宏亮的声音火急火燎地响起来:“飞蓬,你怎么一直不听电话?”飞蓬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刻紧张道:“怎么了,主任?”

主任在电话里长叹一声道:“我现在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生气。我们那篇论文,被在印度举办的国际微创外科学术会议采纳了,下个月3号我们就要去。通知一个月前寄到这城市,可是邮局的人今天才给我送来。你说这些人是不是混日子的?”

“下个月3号,那不是只剩下10天?”飞蓬一惊。

“所以我急着找你,准备资料,签证,麻烦事多得很!明天回来马上到医院找我!”

飞蓬连声答应。

父亲还站在一旁,等他挂了电话,问:“科里出什么事了?”

他简要说了,父亲语重心长地道:“这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你先把心思放这上面吧,其他事暂时别想。”看了看他手中的托盘,欲言又止,改口道,“今晚收拾一下,早点睡吧。”

第二天天气晴好,房顶屋后的积雪在慢慢地融化,天空被擦拭过一般清澈碧蓝。飞蓬推开窗,深深吸了口气,胸臆之间一派冷冽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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