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仆 作者:茶茶木(晋江vip2014-04-04正文完结)-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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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脸,汐然是记得极清的,纵然青涩多许,骨骼纤细几分。
尤其当他跑过来抱着她的手臂,欢喜唤一句,“主上。”之时,那神情语调真真切切的未曾改变一丝一毫。
玖言。
汐然抬眸,前一刻还抱着她手臂的玖言便整个横飞出去,瘦弱的身子撞穿了半个山体。山体滑坡坍塌,原该是一片狼藉,整个山巅却又在一片莹白气泽之下,自发的恢复如初。
汐然只当未见的抱紧悠辰,祭出法杖。
伴随着低沉的咒语吟唱,天际的灰茫霎时转为漆黑如夜,一张雾气绘成的人面从墨黑的云团中挣扎出来,眼窝处猩红若魔,仰头的咆哮直将人的耳膜震碎。汐然展一双冰翅,一手抱着悠辰浮于半空之中,杀气凌然。
苍老的叹息从云层更深处传来,“汐然主上,这里是妖仆的安息之地,还望不要动以杀戮。”
传闻‘虚’是守护着妖仆的神灵,得众精灵的信仰,顾忌着悠辰,汐然仍留一份理智的对那声音诚恳回话。“我不会再伤及旁人。”
冰山的半山腰处被生生砸出来个缺口,玖言从那处滚落至崖底冻结的冰川,好半晌才将将能动弹的爬起身来,俯身时抑制不住吐出一大滩的鲜血。
“您的恨意,只于一人,又何苦来为难不相干的可怜人,若有恩怨,出了这虚境再结罢……”
这话说得并不重,却携着一份让人自卑的慈悲。
汐然回望一眼冰川或是冰山之上面目安详的妖仆们,和手边抱着的悠辰,终于妥协,“虚境的出口可是只有一个?”
“是。”
正要回身飞向出口,手边又黏上来一人,玖言细弱的左手不自然的扭曲着,神情惊慌,“主上,别丢下我。”
汐然既不挣扎,也没有如方才般的推开他,仿佛看一具尸体般冷冷的扫他一眼,不再停顿的往出口飞去。
在出口等待的雪陌咋一见汐然的身影远远临近,本是暗自松一口气,却在望见汐然腰际紧紧贴着的一人时,瞳孔一缩。脸色苍白的在汐然走出虚境的刹那之间便凝成了结界,防御在玖言身上。
转瞬降临,狂暴的风中裹着片片似花瓣般的极薄的冰棱,自然得就像是从一边的树上摇散下来的花,掺杂着死神挥舞的镰刀。
可雪陌却在之前便就见识过汐然使这一招,美则美,冰棱消散之后,被猎捕的敌人,给风轻轻一吹之后,却坍塌碎成了比血汁更粘稠的一滩,破碎得极其彻底。
他那时便道,“尸魔一身携得浊气,自当如此销毁彻底,但若是对人,便太过于残忍了些罢?”
汐然暂且放下法杖,认同道,“你或许不知,我曾在的位面中久远之时曾有种刑法,名为凌迟。便是如此一般将人千刀万剐,只不过那是让人活着,这是瞬间便毙命了,委实是太过于极端的。”
可作出如此行为的,却正是当初评判过于极端的‘汐然’。
雪陌感知着结界上传来的凌冽煞气,与愈发强烈的攻击,不知该如何是好。
薄薄的冰片抨击在结界之上,梆梆作响,画出一道道或深或浅的印记,汐然脸色颇沉,对着雪陌,“撤了结界,雪陌,你要护着他么?”
这样的汐然让雪陌觉得有些害怕,声音也低了,“不是,我不是要护着他。但是主上,你要任悠辰这样永远的沉睡下去码?”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汐然的脸色,“我怕主上会失了理智,才如此行为。只要主上判定,即便不靠玖言,悠辰也能被唤醒的话,我离开便撤了结界。”
汐然的眸色沉了下去,雪陌明显感知到汐然的法咒见没有再被继续施加力量进来了,终于稳了稳心神。
玖言被困在结界之中,抬头安静的望着汐然,温顺而直言不讳道,“我救不了他。”
握着法杖的手指一紧,汐然道,“什么意思?”
“我忘记了,现在还记不起来。”玖言默默的拭去唇边的血迹,站起身不怕死一般打算走出雪陌的结界,前往汐然的身边,“但是以后会想起来的,只要主上愿意,我什么都愿意做。”
雪陌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看着玖言就那样走出了结界。
而云头初泄,那一抹醉红的夕阳穿透树梢,洒进玖言的眼中。那墨绿的色泽清晰起来,神秘而诱惑,却格外分明的唯印着一个人的影。
汐然看清那眸中倒映的影,轻轻笑了,笑容清冷而艳丽,笑意却只停留在唇边,“你要随着我是么?”
“是。”
那一刻,雪陌是怎么也不敢相信,前一刻还恨不得千刀万剐了玖言的汐然,竟会上前一步,稍稍俯身的在十三岁模样的玖言额上,落下一吻。
亦是从那一刻起,雪陌知晓汐然变了,不仅仅是眼神神情的冷漠,而是渗入了内心。
容尘走后,她的心中,已然隔绝了阳光,成却寂黑的一片。
(第一卷终)
☆、第100章 不甘
地狱门启封的后三年;接连上界的隧道被联力催毁;十一位面彻底沦为地狱。
十一位面;是如今的原著居民对待地狱门所在位面的称呼。
而早前帝国口中的“上界”便是第十位面;距离神域,还有足足两阶空间差异。也就是说;距离真正的安全,还有极大的一段距离,地狱的魔物迟早会爬上来的。
第十位面生存的是友好的精灵一族,所以从移民的一开始,原著居民与后来的人类之间,并未发生过刻意种族性的争端。
这次的移民,真正存活下来的不过原人口的十分之一;大多平民因为身体无法适应第十位面狂暴而浓郁的风元素,老化得极快,不久之后便死亡了。
原本的内部原因都无法控制,更谈不上同原著人争抢地盘了。
然因为对于施与助手的精灵一族的感谢,人族之内妖仆的制度也在渐渐退化,精灵的地位步步攀升,渐渐平等。
帝国肩负着与精灵一族沟通的重任,通知已经不再干涉低阶位面事端的主神一事,是刻不容缓的。
然这一切同汐然都无甚关系,她只知道第十位面浓郁的风元素对悠辰的身体颇有好处,近些日来,脸色也渐渐开始恢复红润了。
月冥道,“这里的环境甚至更适应于悠辰的调养,主上不必过于担心了。”
这句话不晓得汐然听进去了否,自从只带着一部分心腹入住了一避世的山谷,汐然除了偶尔见回谷的雪陌一面,终日不是修炼,便是去瞧瞧悠辰,除此之外,旁人再难接近。
但有一人,身份或是极其特殊的,汐然有过吩咐,无论是她实在修炼还是如何,但凡玖言想跟来,便不要阻拦的由着他。
月冥自知从汐然的修为渐渐深不可测之后,她的性子也不再若以前一般了,将人心隔得远远的,独处高处,真正的成却了一位统治者。
可这样的她,偏偏对权利不甚上心,移交汐族与妖神雪陌,自己则避世落得清闲。
傍晚的时候,玖言来过一趟,是问主上今个有没有回来探望过悠辰。月冥这才记起日子,今日十五,主上每半月都会来沐雪园一次的。
无论忘言还是月冥,对待汐然从来都是极尊重的,经历诸多事情之后,也不再将汐然当做不懂事的孩童,时时关注着她的行踪。对他们而言,他们只是主上需要的时候,会出现相助的家仆而已。
而玖言则不同,自从主上将他带回,他的眼中自始至终都只有主上一个人,也并不在意主上是如何对待他。
最是让人错愕,原以为主上早已对他恨之入骨,但她对待玖言却从未有过可称得上是‘报复’的行为,甚至极为亲近宽容的赐予他旁人所不能有的权利。
譬如主上的冥想阁,谁都不能擅自进入,除了玖言。
……
星辰初降,摇曳着树影的山间,似乎连夜都比外遭来的更浓郁些。
阁前木阶洒下素白月光,投影着浮动的竹影,门前有一人站定,迟疑好一阵,才探出纤细的手,推门入了房。
房中的摆置几乎是从来不乱的,一桌一椅一床,汐然偶尔会在这看书,多数则会在内能冥想修炼。
也有看书看得倦了,伏在桌面睡着了的情况,就譬如现下。
她桌前的烛火未能燃尽,还悠悠的闪着微弱的光。
如今已是入秋,深谷之中湿气亦浓,他庆幸来之前多带了一件薄衫。
可汐然一碰就醒了,只是身子未动,依旧单手支撑倚在靠椅上,侧过头的瞥玖言一眼,“怎么过来了?”
玖言笑着,“今日是主上去看悠辰的日子。”
“我自己都不晓,我去看他也会有个固定时间的。”汐然放下手中握着的卷轴,缓缓道,“而且今日也差不过过尽了,我明日便会过去的,你……”
“是我想主上了,与悠辰的事无关。”玖言忽而道,“我今晚能在这和主上一起睡么?”
汐然凝着他的眼并不作声,良久之后,直到他的目光终于回转与她相对,才启唇,“悠辰的事想起来了么?”
“没有。”几乎是即刻的回应。
玖言曾道,他与宸雅契约消失的时候,连带带走了他许多东西,譬如一些记忆和修为,甚至回归了十三四岁的模样,但这些都是可以恢复的。他还将手腕处消匿的契约符咒给汐然瞧过,的确是如此的。
但主仆的契约,在妖仆身上还会消失一说,汐然从未听过,所以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也权当只是听听。
即便咒印消失那至多代表了玖言现在是个自由的人,不是谁的所有物而已。这一点,于她没有多少干系。
玖言如此回答,汐然也便不问了,站起身,“今晚我会去内层冥想,你想留在着也可,明早便一起回族吧。”
玖言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牵一抹微笑,温顺道,“好。”
汐然同玖言差不多也是半月才见上一次面,她去瞧悠辰的时候,他便在一边陪着。能说上的话,大抵还不如今天这样多。
最亲近的一次,是因为山谷中降了些雪,他就坐在潺潺流水的溪边,努力回想着那空白的十三年,从伤害悠辰之后的记忆。
想得久了,也便忘了时辰。
夜j□j临之后,气温降低不少,溪边的夜风显得很是清冷。
玖言觉得有些冷,却并没有打算回去,主上前几日刚刚出过冥想阁,近日是不会归来的。
所以就坐在石边继续的想着,私心着以为,若是他能早日将悠辰的事想起来了,主上她兴许会稍微原谅自己一些。
夜渐沉,如钩的新月印在溪边,冷似寒冰,却又在眼前愈见模糊。
将要睡去的时候,身后环上来一个人,携着恰好温暖的体温,将他揽入怀中。以冷清的语调问着,“没回族?”
玖言心中微微一颤,有点受宠若惊,却还是温顺道,“我在想悠辰的事。”
“是么。”她拖长语调时,像是带着一份莫辨的情绪。明明是靠近的姿态,却又好像离得很远。“所以呢,有进展吗?”
“……”他试了许多种办法,却始终不见有成效,这等事怎么也不想对汐然说。
汐然瞧出他神情中的不便,自空间戒指中拿出一方薄毯,将两个人一齐裹着。“无碍的,十多年都等下来了,我并不急于这一时。”
玖言如今纵然比起初在虚境之中稍稍长高了些,却仍是一个十四五岁少年的模样,清秀而妖娆。
周全的被裹在汐然怀中时,他偏冷的体温触上她的温暖,这样的相依偎已然是很久之前的事,不同的是,现如今她的拥抱似有若无,像是随时都会撤离,让人深深的惶恐着。玖言侧过身,瘦弱而纤细的手抑制不住的想攀上她的身子,将她抱得更紧。
又怕汐然会拒绝,遂轻声问道,“主上,我能抱着你么?”
汐然没有回答,只是在他的眼皮上落下一吻,就这样由他抱着,陪着他,在溪边坐了整整一夜。
……
如今想来那夜的境况,仍会觉得不可思议,她明明是巴不得他死了的。
人心便是如此,有过一次之后,便会继而漫无目的的贪求第二次。就像沙漠中漫行而绝水之人,饮了一口清冽的水后,便会更清晰的了悟到自身的干渴。
于是,便愈发的贪心了。
若没有那个开端,兴许玖言怎样也不敢再对汐然道出这样的话的。
但这一回,汐然却拒绝了,简单而直接的,掐断了那丝念想。
翌日清晨。
汐然自内层冥想室中走出来时,玖言就侯在门边,桌边安置了一盆清水,“主上一夜冥想,要擦擦脸提神么?”
玖言每每温顺说话的时候,便会显得极其乖巧,无论是墨色中晕染着的一缕幽绿的蛊惑与温柔,还是他柔顺妥帖及腰的银发。那张清秀绝伦,仿佛无害的小脸稍低垂的时候,只便让人相信他清澈无暇,恍似这世上最美好的珍宝。
所以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