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叁·龙之鳞(出书版) 作者:凤歌-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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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烂石心中犯疑,粗声粗气地说:“攻击道师,她攻击谁了?”
“哈!”乐当时手指鼻尖,“就是本人!”人群中一片哗然,白虎学生一个个两眼放光,心里边燃起无比的希望。
山烂石的眉毛拧成一团,目光落在方非身上:“苍龙方非,你是组长,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非皱起眉头,看了天素一眼,低头默不作声。
“说呀!”乐当时冷笑说,“怕什么?要包庇组员吗?”
“我来说!”天素的声音冷冷响起。
“你说,你说!”乐当时怒气冲冲,“你为什么用‘丧魂失魄符’攻击我?”
“因为……”天素吐出一口气,“我被无相魔附了身!”
学生里起了一片惊唿,乐当时的脸色阵红阵白,忽一跺脚,冲着天素发出一通狂吼:“胡说八道!照你这么说,天狱里的人个个都无辜,只要说一声我叫‘无相魔’附了身,不管杀人放火,统统一笔勾销……”
“乐当时,你先别叫!”天素扬起脸来,冷冷说道,“我有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说啊!说啊!”乐当时的右手像是一把叉子,对准天素指指戳戳。
“我们打败了无相魔!”天素苍白的脸上涌起一丝血色,“不,不是我们,应该说,是方非一个人打败了无相魔,那个魔头,现在就在大还心镜!”人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人人面面相对,都觉得难以置信。
“你骗鬼!”乐当时气得半疯半傻,喉咙发出一阵豺狼似的咆哮。
“乐宫主,别生气!”天皓白走上前来,轻轻挥了挥手,乐当时和他目光一接,顿时矮了半截,到嘴的怒吼化成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呜咽。
“证明天素的话很容易。”老道师扣住了乐当时的手腕,“来吧,乐宫主,我们去看看大还心镜。”
“胡说八道,没有这回事!喝,天皓白你把我放开,要不然,我告你告到斗廷……”乐当时死命挣扎,也脱不出天皓白的手心。老道师一挥笔,“随意门”出现,他拽着乐当时,跨过符门。学生们也争先恐后地穿过随意门,来到回龙壁。
不久到了学宫门前,乐当时还在挣扎,天皓白却一扬手,笑着招唿:“阴暗星,好啊!”
乐当时一愣,举目望去,巫史站在门前,神色冷淡:“天道师,你也好!”
“巫史星官,你怎么来了?”乐当时目瞪口呆。
“哦。”巫史淡淡地说,“我收到天道师的纸剑传书,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嗐,这个……”乐当时面色涨紫,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天道师!”巫史的灰眼珠光芒闪动,“惊喜在哪儿?”
天皓白笑了笑,放开乐当时,挥笔一指,大还心镜凭空跳出,耸立在宫门前方。
“天道师!”巫史眉毛一抬,“你召我来,就看这个?”
天皓白摇了摇头,挥手说:“大家都散开!”学生们应声退出老远,巫史莫名其妙,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天皓白站在镜子面前,镜子里却没有他的影子,老道师举起符笔,轻轻说了声:“镜心通明!”
宝镜深处光亮一闪,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越来越大,夹杂着一个细小的白点。四周人屏息凝神,眼望白点越来越大,砰,一个半人半蛆的丑怪东西,狠狠撞在了镜子上面。
漩涡消失了,怪物趴着镜面,两只火炭似的眼珠骨碌乱转。他左顾右盼,想要找出老道师的影子,可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巫史目光冷锐,死死盯着怪物,过了一会才说:“无相魔!”
“嗤!”无相魔张嘴怒啸,“天皓白,放我出来,要不然,我要你们好看……”
“恭敬不如从命!”天皓白深处右手,手指穿过了镜面,一把扣住了无相魔的脖子。
“呀!”周围的学生发出一片尖叫,巫史也情不自禁地后退半步。
“哇呀呀!”无相魔摇头摆尾,从镜子里冒了出来,它的身子急剧变化,忽大忽小,忽粗忽细,大时有如小山,白蛆也似的尾巴,将天皓白整个缠住,缩小时肉眼无法看见,只听见老道师的掌心传来蚊子似的哼哼。
无论无相魔变大变小,天皓白始终不为所动,脸上笑眯眯的,就像欣赏一场好戏。
扑,无相魔垂头丧气,变回了半人半蛆的小人,他佝偻身子,哀哀尖叫:“天皓白,你会有报应的!”
“也许吧!”老道师左手伸向弥芥囊,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寸许见方,就像一只精美的首饰盒。天皓白打开盒子,轻轻叹了口气,“报应迟早会来,不过还不是现在……”他抓起无相魔,嗖地塞入盒子,魔头发出一声尖利无比地惨叫,身子由大而小,啪,盒盖落下,尖叫声也消失了。
盒子上蹿下跳,天皓白举起符笔,在盒子上写了一行符字,符字写完,盒子也平静下来,木呆呆躺在那儿,丝毫不见异样。
天皓白将盒子递给巫史,阴暗星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低声说:“有劳了!”
“不妨事!”老道师转过身来,白眉一耸,乐当时脸色发青,嘴唇一阵哆嗦。
“无相魔就在大还心镜,天素没有撒谎!”天皓白目光深邃,“乐宫主,向你动手的是无相魔,不是天素。”
“两码事!”乐当时尖声大叫,“方非抓住了无相魔,不等于天素魔灵附体,谁又亲眼看到,天素被魔灵附体?”
“我!”吕品站了出来。
“你不算!”乐当时两眼一翻,“你是危字组的人。你的证词不算数,听到了吗,不算数……”他的手指戳到了吕品的脸上,嘴里的唾沫星子,连十米外的学生也没躲过。
“好吧!”天皓白微微一笑。乐当时见这笑脸,心中咯噔一沉,只听老道师悠悠说,“就算天素没有魔灵附体,也算是她攻击了你,那么,危字组的大过统共是九次。”
“对!”乐当时气唿唿大叫,“九次大过,应该开除!”
“方非抓住了无相魔,算不算数?”
“这个……算数有怎么样?”
“依照《学生守则》,学生如果立下一次大功,可以抵消一次大过。”
“这个……”乐当时傻了眼,咽下一口唾沫,盯着巫史求救。阴暗星皱了皱眉,还没说话,天皓白又转向他:“敢问阴暗星,捉住无相魔,算不算一件大功?”
巫史看了乐当时一眼,眼中不无责备,他沉默了一会,叹气说:“无相魔是六魔之一,荼毒了震旦三百多年,背负的血案不计其数,捉住了他,当然算是大功!”
“这下子全明白了!”天皓白笑了笑,“九次大过,一次大功,相互抵消,还剩八次大过,所以……”老道师向乐当时摊开手掌,大宫主脸色发黑,不情不愿地交出了夜灵芝。
天皓白拈起芝草,还给方非,大声说:“作为‘监考官’,我再次宣布,‘六神关’的获胜者是——危字组!”
宫门前响起如雷的掌声,女生们在一边忘情拍手,男生们却蜂拥而上,将方非团团围住,吕品、简真带头,七手八脚地抓住他的四肢,将他高高抛了起来。
“九星之子!九星之子……”宫门前响起有节奏的欢唿。白虎人接二连三地溜走了,恶毒的诅咒顺风传来,与这欢快的声浪一碰,就似小小的水花,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人浪起伏跌宕,方非高高飞起,又飘飘落下,微风拂过面颊,吹走了他仅有的拘束。方非笑了起来,心中充满了无比的喜悦。
输也好,赢也罢,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个真正的道者了!
接下来的三天,灵素馆里人满为患,孙先生忙得不可开交。天素禀赋过人,不过一天一夜,便可行动自如。为了无相魔的案子,接连三天,她和方非一起接受了白虎厅的传讯。面对虎探,少女盛气凌人,言辞锋锐厉害,让虎探们吃足了苦头。
禹笑笑几乎死在巫袅袅手里,好在两人换了符笔,白虎女驾驭不了“蛾眉”,符笔上蹿下跳,叫她大失准头。巫袅袅符法射偏,禹笑笑因此逃得性命。
简真在战场中浑然忘我,下来一清点,断了三根肋骨、一根脚趾,左腕右臂全部脱臼,其余的内伤外伤,简直不计其数,还有一肚子的三阴孽火,孙先生花了好多心思,才把火毒祛除。大个儿皮粗肉厚、元气充沛,饱餐了一顿,马上有了精神。当天夜里,他就从灵素馆溜回了寝室,绑了一身绷带,冲着方非大吹法螺,自吹大战穷奇、力克司马拙的英勇无敌。他只管信口胡吹,忘了知情者在场。吕品受了一点小伤,缠了绷带在床上静养,这是插科打诨,皮里阳秋地揭穿了他的牛皮。大个儿暴跳如雷,骂人的嗓门比吹牛还大,光是听着声音,决想不到此人是一名伤患。
璧字组躲过了一劫,因为角子组的帮忙,倒数第三的虚子组意外遭到了淘汰,禹笑笑听了消息,直叫“老天无眼”,接下来的一年,还得看宫奇的臭脸。太叔明惨遭魔灵附体,又给雷蚊叮了半死,躺了足足三天,错过了道阶考试,只好留级再考。
三天后,考试受伤的学生大多痊愈,第四天早上,乐当时在水殿总结陈词。
危字组的三个男生前往水殿,龙尾阁的门口遇上了闻子路。三年生一见方非,两眼发亮,握住他的右手,使劲摇晃:“天哪,你赢了‘六神关’?这消息太惊人了,你知道吗?听到这个消息,我的下巴一下子掉到这儿。”说着指了指胸口。
“老闻!”简真两手叉腰,“你这话不对头哟,难道说危字组就赢不了‘六神关’?”
“哈,这个,九星之子当然能过关,至于其他人嘛,可是有点玄……”
“老闻!”大个儿面色涨紫,食指好似枪口,顶住了三年生的脑门,“你别瞧不起人,我一个人赢了两只穷奇,外加一个白虎甲士。那时的形式要多险恶有多险恶,我先一个野猪开山,再一个铁嘴犁地,跟着一个四蹄腾空……喂,你们三个,没听见我说话吗……”
其他三人充耳不闻,讨论起了闻子路的道阶考试。闻子路苦着脸说:“倒霉,没考好,只升了个圣道!”
“今年至道者多吗?”吕品问。
“不多,五六个人吧,天道候选一个也没有!”闻子路摇头叹气,“壬戌年这一届,算是全军覆没!”
“没关系!”简真拍了怕三年生的肩膀,“圣道者也很好啊,我妈就是圣道者,哼,不过我爸是至道者。据说至道者会家传,前代有至道者,后代出至道者的机会很大……”
闻子路越听越不是味儿,脸色一阵发青。吕品吹了声口哨,笑嘻嘻地说:“死肥猪,听说圣道者也会家传哟,没准你妈妈心疼儿子,一定要把圣道者传给你……”
“懒狐狸!”大个儿变了脸色,“你才是圣道者,你们一家都是圣道者……”
方非见闻子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急忙岔开话题:“老闻,你毕业后的工作怎么样?”
闻子路脸色黯然,苦笑说:“家里没靠山,不好找工作,我打算先去猫鬼钱庄当保镖,从学徒做起,每月半点金,做满一年转正,转正后算年薪,一管金一年,还过得去……”
“什么保镖?那是猫奴。”简真冷不丁高叫,“猫鬼钱庄的保镖,统统都是猫奴。老闻你也太没出息了,什么工作不好做,偏偏去做猫奴?”
闻子路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简真的鼻子咻咻喘气,还在那里愤愤不平。
“简真!”方非冲他大吼,“你欺人太甚!”
“哼!”吕品一边冷笑,“他是得意忘形!”
“我怎么啦?”大个儿抄起两手,满不在乎,“我这么说都是为他好!至道者没考上就算了,还要当猫奴,哼,真是太下贱了……”
“呸!”方非面红耳赤,“他考得上至道者,还用你说吗?他找得到别的工作,还用你说?”
“他自己没用!”简真摸摸了下巴,小眼里熠熠生光,“换了是我,至道者轻轻松松,天道候选嘛,没准也有份儿!”
“你就等着哭吧!”吕品拖长声气,“照我看,你顶多是常道者的料,工作嘛,你力气还行,可以去甲厂里搬元胎!”
“懒狐狸!你只配去打扫厕所!”简真愤愤地挑起大拇指,“我可是过了六神关的!”
“过了六神关,你也只是个配角,配角懂不懂?”吕品伸出一根小指头,在简真眼前晃来晃去,“你就是这个,不入流的小角色!”
简真的肥脸红了又青,抬手拔了一根头发,恶狠狠地说:“我是小指头,你就是这个……”他鼓起两腮,大力一吹,把那根头发吹得老远,还没落地,吕品举起符笔,一道白光射中头发,发丝变粗变长,变成一个人形,滴溜溜转了一圈,竟与简真一模一样。
这个“简真”呆头呆脑,两眼发直,一飘一飘,活是一个幽灵,可一开口说话,嗓门却响过喇叭:“我叫简真,又叫死肥猪,我是小角色,根本不入流,我的心眼小,我的嘴巴臭,我的个子大,我的样子丑……”
“喂!喂!你给我站住!”大个儿脸色发青,顾不上吕品,拔腿就追那个分身。分身忽左忽右,极尽飘忽,大个儿轻轻一碰,它就飘飘遁走。
自己骂自己,自己追自己,荒唐古怪莫过于此,过路的学生笑的前仰后合。简真听见笑声,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