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春风[梁凤仪]-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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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劳工条例的遣散额赔偿,且另外再给予半年薪金。
下属能转到丰隆企业其他业务上头继续效力的,无任欢迎,否则会嘱咐总公司的人事部,设尽办法把那些失业的同事安排到别家厂房去服务。
管理一家一国抑或一个机构,手腕虽异,其实来来去去都在一些相同的大原则下办事,看那个掌舵人的良心而已。江湖上一般的有正邪两派,亦无非如是。
七'梁凤仪'
司徒峰自己是宅心仁厚,怎忍见港英政府那种飞鸟尽、良弓藏的狠心手段。单是一个居英权的争取,已经使英国人的嘴脸立时三刻图穷匕现,司徒峰的丰隆企业包括金融生意在内,港英政府如何使尽手段在证券业内作夺权控制之举,以谋英资在九七年之后仍能掌握本城经济命脉,如今无须争辩,历史会证明一切。风水佬欺人十年八载,港英政府的真面目只待六年后就会纤毫毕现了。司徒峰屡屡感慨,其他的,就更不用多说了。
再退一步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是英国人站到米字旗下去细想,所作所为岂只并无不妥,简直是分所当为,建功立业之举。穷英国拥有殖民地之年,他们的风格个性心肠手段,全部统一,兼几百年不变。
两阵交锋,哪一方败下阵来,指骂对方弱肉强食,也真要留有余地,谁叫你自己弱,人家强呢?
然,最令司徒峰难受兼不忍的,莫如一些政府内的华人高官,在世纪末无论如何也算是大时代的今天,还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以依傍港英政府的势力为荣,肆无忌惮的炫耀人前,就真是太令人反胃了。
别的不说,跟司徒峰先后在剑桥一起留学,毕业后回港打政府工至今,已高官厚禄的邱力新,就已经令司徒峰极之失望。不知是不是司徒峰敏感,自从以英军用地为借口又白白送掉一亿元予英国国库之后,司徒峰每一听见邱力新在他跟前赞扬自己的洋上司,讲他如何如何的备受重用,跟英国来的特使如何交情深厚,司徒峰就通身起了鸡皮疙瘩,完完全全的不自在。
他曾把这种感觉告诉宋圣瑜:
“我们这一代也不会经历什么国族大战,去对自己的一点血缘表示忠贞了。现在无非是面对这九七问题,若还不晓得珍惜自己的声名与情操,而盲目地表扬自己今时今日在港英政府身上捞得的好处,是不是太令人难过了?”
宋圣瑜劝慰他:
“力新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且,人也真要为口奔驰,哪个打工仔不需要听命于人。峰,公平一点,难道要职员一旦看到老板有什么不是,就立即辞职以示抗议吗?还未到这个地步吧!”
司徒峰是最听妻子劝的,当即收起埋怨,并不造声,心里头当然仍有极大的不快,宋圣瑜是看得出来的。她只好继续说:
“树大有枯枝,这是必然的。然,你的另外一位老同学郭炳辉,就没有令你失望了吧?”
郭炳辉也是跟邱力新一道出身的政府高官,派在金融科任事,跟司徒峰,就更谈得来,且更多话题。
很多港英政府在金融界里头的部署,在现阶段都不能公开分析与批评,有着的担忧与感慨,也只有两老朋友促膝谈心时,才来个不吐不快。
郭炳辉就曾感慨地说:
“很多政策与步骤,我们再高级的华人官员都是临到要实施的关头才知底蕴,分明是对本城金融业的长远前途有所影响的,可是又怎么办呢?只得在心里难过,一点办法也没有,难道真要辞官归里才是正经?还有一阵子就可退休了,只望快快捱完它,好让手上的积蓄丰富一点,安享晚年。我是不是很窝囊呢?”
警觉自己窝囊的人就不是窝囊了。
始终是那撮死捏着末代风光,无视民族意识的人肤浅而已。
司徒峰拍着郭炳辉的肩膊说:
“老弟,有心而无力是没法子的事,有时候也真轮不到我们力挽狂澜于既倒,如果你愿意,提早退休,助我一臂之力,这几年在商界还是可以发展的。”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多谢你的厚爱,我不作此想了,这些年经历太多,意兴阑珊,但求早日退归园林,遥祝香江无恙就算了。”
对于郭炳辉的无奈,司徒峰是寄以无限谅解与支持的。
也除了他之外,这近些日子来,司徒峰很刻意地减少与官场中人私交来往。
宋圣瑜自明他的心意,并且对丈夫的这份执着,予以极大的尊重。他们夫妻经常剪烛交心,司徒峰就曾清楚地说过:
“外头的人以为我们看风驶舵,因而亲中。那是太漠视我们有一颗热炽的爱祖国爱民族的心了。
“有谁比我们司徒家的人更知道从前发生在上海的事情,有谁比我们更难忘往事?然,记住了历史的教训,认定会重蹈覆辙,对本城一点建设性都没有。”
宋圣瑜在丈夫面前是敢言的,她率直地问:
“希望中英都一改惯性作风,对我们香港人公道厚道一点是人同此心的,你会不会厚此而薄彼,只把希望付诸于中方身上,反而认定英方无药可救?”
司徒峰立时间坐直了身子,一派大老爷的派头,说:
“偏心是人的本性,要偏心的话,为什么要选不同肤色、不同血统的人来偏?一定要信任与承受选择错误的损失和后果的话,我更只愿死在中国人的手里。”
宋圣瑜其实最欣赏的就是司徒峰这种顺乎人性发展、毫不扭捏造作、甚而不是无懈可击的纯良正直。
司徒峰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智慧有正义有偏袒的,异常可亲可爱的真人。
如今,这个真人与世长辞,不到黄泉无相见了。
宋圣瑜的伤心,既深且切,不足为外人道。
当心知死去的一个人,不可能再为世上的任何人所代替时,那份绝望是痛苦得不能形容的。
宋圣瑜现今唯一的安慰也就只有勉力遵行死者的意愿,做着一宗宗他生前最喜欢的事,包括了迫令自己安稳祥和健康地生活下去。
宋圣瑜在考虑司徒峰治丧委员会的扶灵建议时,她拿笔把郭炳辉与邱力新的名字擦掉,就是因为她深知司徒峰的心意。
既然郭邱二人在社会地位与关系交情的表面上都无分彼此,就无谓厚此薄彼,引起更多的揣测。
豪门富户连摆一席酒的宾客排位,都讲究至极,要钻研清楚谁个背景与凭藉、谁与谁的关系和恩怨,以便正确传递主人家的讯息和心意,又何况是丧礼这么一件大事?
繁文缛节之多,直弄得整个司徒家人仰马翻,久久都不能回过气来。
一切复归平静之后,当然是要处理司徒峰的遗产问题。
司徒家有基金之设,早在司徒福的遗嘱内已经订明。司徒峰从基金的每年受惠,如今,按照司徒峰的遗嘱,分为五份,妻子占两份,其余三名子女各一。
基金的数目极为可观,虽不能自由动用,却是司徒家的人世代不用愁衣食的保证。
至于司徒峰的主要资产,其实都放在丰隆企业旗下的各盘生意上头,母公司的控股股权,司徒峰一样分成五份,跟基金受益人的分配无异。
只有其他零碎的有价证券及现金,司徒峰全部拨归宋圣瑜名下。反而是君度大酒店的百分之四十五股份,则分别遗赠给儿子司徒震百分之二十五,两位女儿司徒巽与司徒菊分别是百分之十。
这份心意也可以理解的。
其他司徒峰所有之有价证券,无非是随时可套现的投资,并不需要劳心劳力管理。那就送给妻子,看成是增加她的私房钱好了。
至于君度大酒店则负有家族的声名在上头,无论如何应由司徒姓氏的人继承。至于君度的管理权,无疑是要放在司徒震之手,故此,司徒峰决心给儿子多一点的鼓励,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君度大酒店也因为司徒峰的去世与史云龙家族的注资,而使董事局有了个新局面。
司徒震顺理成章地补选为主席,史家的两个董事席位分别由劳子均与史俊杰执掌。
第一次董事局会议上,司徒震的表现并不见得特别出色,他有点过分木讷,比起劳子均这条过江猛龙的谈笑风生,言而有物无疑失色得多。这就更令司徒震不大愿意积极表现自己。他的心态无疑是不打无把握的仗,故而决不发招,也不接招,宁可静观其变。
劳子均很晓得利用史俊杰的心理,他在极尽挑拨离间的能事。于是乘机在董事局会议后对他说:
“姓司徒的一亮相,就知斤两,完全不是你的对手。我们赶快改朝换代,实行能者居之。”
史俊杰微微笑:
“那就要靠你好好的部署了。”
“兵分两路。其一是暗地里进行收购君度的股权,其二是我继续收集了君度的认股权之后,立即安排过户。”
“有要我出面动手的地方吗?”
“有。向散户收购是一回事,无论如何,现今司徒家的君度股权必然已有改动,看你能说服到多少股,转投阵地,那才可以使我们事半功倍。”
史俊杰自明所指。因而他说:
“不会是很大的一个百分比,你别寄予过高的期望。”
“我当然另有棋子,彼此尽力,能早早使史家的股权凌驾在司徒家之上,好办事。包你一炮而红。”
劳子均既已不避嫌地实话实说,提点了史俊杰向司徒巽下手,史俊杰也觉得事不宜迟。
这一夜,他在别墅内拥着司徒巽时,就下功夫。
“告诉我,是不是在大孝期间,不宜作乐?”
“你真的视之为作乐之举?”
史俊杰故意从牙缝里透出不悦叹息之声,然后说:
“女人真小器!”
“我小器?若这还算小器的话!有更加严重的一回事,我要跟你算账。”
“什么事?”
“爸爸出殡之日,你怎么把那洋婆子带到灵堂上来?分明趁我已伤心难过之际,还在心上加戳一刀。”
史俊杰摆一个啼笑皆非的模样,说:
“这是礼数呀,小姐,我们是世交。她是我的老婆,又刚刚回港来,有什么办法叫她不要向你亡父致敬?”
“我看她不顺眼。”司徒巽一拳捶在史俊杰的胸膛上:“我敢肯定连我爸爸在天之灵,也看她不顺眼。他老人家近年尤其不喜欢英国人。”
“莲达是美国人!”史俊杰更正她。
“都一样,反正说着同一语言的,都会是同一鼻孔出气。”
“我们的确是天生一对,你和我的小姐少爷脾气实实在在的太对彼此胃口了。真奇怪,我为什么不早一点发现,省得现在这么麻烦?”
“你也会觉得麻烦吗?我以为你乐此不疲。反正连金屋的本钱都省,借用你父亲的大宅就得其所哉了!”
“要营金屋一所将司徒家大小姐收藏起来,昨天还可以想一想,今天就连想都不敢想了?”
“为什么?”
“因为你的身分不同了。”
司徒巽笑:
“买不买得起那个一脸雀斑的莲达贺兰沙·史呢?哼!”
“游刃有余。”
“真的?”
“你敢不敢直接跟她开谈判?”
“怎么不敢?我当一宗大买卖,讨价还价的板斧,我还真不缺。”
“什么时候我成了一件货?”
司徒巽笑得连连吻在史俊杰的脸颊上。一直以来都是对方占上风,如今的情势,似乎急转直下,司徒巽发觉史俊杰对她是比以前更痴情、更迁就了。
这是令她惊喜的。
固然是因为俊杰之于她已越来越吸引、越不可缺。更连那已经打算为爱情而放弃的自尊,忽然之间都跑回来,还双手奉送多一份女性虚荣的满足感,作为派彩分红,如何不令司徒巽喜出望外?
“说真的,杰,你是否愿意跟她来个一刀两断,图个干净俐落?”
“莲达不是好惹的东西!”
“那你当年为什么又去惹她,媚外!”
“不一定是媚外,媚外的人往往把洋人捧上天去。我有吗?我只不过当她们如女人的高跟鞋般,踏在脚下,垫高自己,更觉出人头地而已。”
史俊杰这番说话是老实而刻薄的。有些人娶洋妇、用洋下属、跟洋人交往,心态完全跟史俊杰一样。他形容得实在相当贴切。
“那么,要不要改穿平跟鞋了?”司徒巽问。
“因此而名副其实地跟你平起平坐,是不是?”
这句话尤其听得司徒巽悦耳。
“杰,你若不反对,我不怕三口六面跟她讲清楚,她不妨开一个价。”
“那个价会要掉了你半副身家!”
“有这么利害?”
“怎么?立即打退堂鼓,舍不得?所以人们说越富有的人越不肯花用,故而子孙一定有遗产。”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实斧实凿的计数而已。要美国女人离婚,极其量是百分之五十的身家。如今史伯伯还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