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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笑春风[梁凤仪]-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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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厉害的一着,还是屠慕灵说的一番话:
  “你们这起讲什么爱情的后生,也不想清楚前因与后果,若然真心爱那姓司徒的话,为他设想一下好不好?只怕你前脚踏入司徒家,对方的母子感情就要决裂了,长此下去,你这做儿媳妇的又怎会好过。再情浓的丈夫都要讲孝心,夹在你和宋圣瑜之间,如何做人了?回头看看自己娘家,为此而损失多少好机会,你父母要吞多少委屈,也且不去细说了。”
  就是如此这般的,史俊文抱了一个成全各人的心态,闷声不响地嫁给劳子均。
  所有人都看似是得其所哉了一阵子,只史俊文与司徒震要承受以后日子的相思难耐之苦。
  嫁后的时光,对史俊文真个是渡日如年。
  她根本无法依照自己的理想去整顿出一头强差人意的婚姻。劳子均需要的只是史俊文的名望,而非她的挚爱,故而就算史俊文本着上一代的保守情怀,努力培养夫妻之间的感情,也属枉然。
  劳子均在开头的一两年,还不致于明目张胆地花天酒地,无非是予岳父母天大的面子。
  日子一过下来,发觉妻子生性忠厚懦弱,胆子已经壮了,加上在香江的地位,日形稳固,于是也就更不把一头政治婚姻所带来的利益放在眼内。
  欢场中,谁不晓得新进财阀劳子均的大名?
  史俊文固然不是个动辄怨天尤人的女子,对父母,更多敬畏,回娘家去绝口不提外头的风言风话。
  史云龙基本上有偏袒男人逢场作庆的心理,免得过无谓自任儿女判官,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屠慕灵,心知肚明,是谁一力撮成的结果,女儿不提不嗟不怨,就更不必自揭疮疤了。
  史俊文经年的抑郁,就在早些时到英国去散心,跟司徒震重逢于雾都,才再压抑不住而爆发出来。
  一段如此这般的婚外情,就拉开了序幕。
  司徒震是为史俊文而突然重返香江的。这使史俊文既惊且喜。
  至于会不会弄到有朝一日,劳子均知悉真相,史俊文想都不敢想。
  她正正如司徒震所言,无法舍弃那鸵鸟式生活,一日有什么解决不来的事,就一头钻进沙堆里,实行眼不见为净。
  下意识的,她连丈夫的生活与生意都不管不理。故而对司徒震所提及有关劳子均财政出问题的情况,真个不知不晓。
  她茫然地问:
  “会吗?”
  “你以为他真个财雄势大?”
  自从接触了商场,司徒震已经很感染了那种看对手不顺眼的语气。
  别以为人前,个个企业家都称兄道弟,携手合作,背后互相抵毁攻击的言语,绝对有机会多过市井之徒,只不过讲出来比较斯文而且一针见血而已。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叫没法子的事。
  况且司徒震有很深的心理障碍,对劳子均更不放过。他向史俊文解释:
  “这年头,商场上一定大起大落,太多人要趁乱世淘金,于是把一信本钱当成百倍来做生意,一下子周转不灵,或是经过什么风浪,就立即从云端摔下来,跌个头破血流,肝脑涂地。”
  史俊文摆摆手,道:
  “震,不要在年三十晚说这么得人惊的事!”
  司徒震只好耸耸肩,住了声。
  史俊文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于是又忙着逗他欢喜,说:
  “我刚来这儿会你之前,给冼翠平摇了个电话,她说如果我们不嫌时间晚了,不妨到她家里去渡岁,冼伯母弄了很多糕点,要给你尝尝她的厨艺。”
  冼翠平是史俊文自小到大的好同学,情同姐妹。因翠平的家境不怎么样,还是由守寡的母亲一手带大,苦学成才的。大学毕业后,考取了本城首屈一指的财经报章内任记者,赚的钱不算多,然,她满足,且觉得工作具挑战性,因而干得十分起劲,两年不到,就升为采访主任。
  翠平与俊文是那种从小就躲在被窝内讲秘密的姐妹,故而,她和司徒震的来龙去脉,在冼家是公开的。
  这对史俊文与司徒震而言,是莫大的助力。
  一重愿意公开而不能不便公开的关系,能有一个人前舒展喘息的机会,使他俩觉着那冼家八百多呎的平民式小公寓是天堂。
  在那儿,他们甚至可以随时亲昵,而得着支持与羡慕的眼光,抚慰着两颗苍茫无奈的心。
  冼翠平性格尤其开朗幽默,在她的观念上,天下间似乎没有解决不来的困难,平息不掉的纷争。
  每当史俊文忧心戚戚地向她诉说心中烦恼时,冼翠平就会拍拍她的大腿说:
  “老友记,别担心,如果你不能跟司徒震白头偕老,我来替你捱这义气!所谓肥水不流别人田,对不对?”
  继而哈哈大笑。
  冼母在一旁就会说:
  “翠平这孩子就是太心无城府,幸好你俩是一起长大,有如骨肉,否则人家不知怎么嗔怪了!”
  冼翠平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她怎么会是胸无城府?只是暂时未想到方法去解老朋友的心结,也就轻松地带过,但求气氛融洽,彼此都好过一点而已。
  司徒震也很喜欢冼翠平,这一晚在她家渡岁,趁俊文跑进厨房去帮冼伯母的忙,司徒震就即央求冼翠平说:
  “你冼大姐帮帮忙,催俊文早早作个决定。事不宜迟,我心上老是不安了,怕迟则有变。你也闻风这姓劳的不是善类。”
  “兄弟,有些事是急不来的。你知我知,史家大小姐是个慢热的家伙。她若不是这几年来受尽了劳子均的龌龊肮脏气,怕如今还不曾肯跟你复合。”
  “今日,离婚是极普遍的一回事了。”
  “对普通人家而言,是的。”
  这句话是说到关节儿上头了。
  司徒震一怔,随即双眉皱在一起,他已意识到可能牵涉的严重问题。
  到底是局外人头脑清醒。
  一则,劳子均不是容易商量的人。一字般显浅,他这种人只会觉得男人花天酒地是天公地义之事,女人红杏出墙,肯定是杀无赦。
  二则,牵连的三方面都是在社会上有名望的家族,这要在多少犀利条件之下,才能得到各人都网开一面,放他们一马,不言而喻。
  若论如今的财势,司徒震的实力在劳子均面前,仍是弱不禁风的。
  除非司徒峰答应支持,父亲会不会义助一臂已是一个疑问。他就算肯了,怕还要过母亲的一关。
  史俊文是黄花闺女之际,尚且不得宋圣瑜的欢心,何况现今的环境?
  再往下想,更是不寒而栗。
  司徒震忽然气馁得低下头去。
  倒是冼翠平拍拍他的肩膊说:
  “别担心,你若是这副样子,叫俊文更没有信心撑下去。在今时今日,不适宜打草惊蛇,既要从长计议的话,你更需要与俊文冷静对人对事。”
  司徒震握着冼翠平的手,重重地谢了她。
  难怪史俊文如许珍惜冼家母女的情谊。
  在这个小小的窝内,他们这等富贵中人经历到无比的温馨友爱,非金钱所能买得到。
  冼家伯母的过年糕饼,不知做得多好,比起司徒家的大厨手艺,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司徒震非常挚诚地表达这重意思出来后,冼伯母笑得见于不见眼,忙道:
  “司徒震,你得每年都跟俊文来我这儿来渡岁啊,你令我太高兴了。”
  冼翠平向他们霎霎眼,俏皮地说:
  “这才真叫一失足成千古恨,母亲抓住你们捱义气了。”
  这个年因为司徒震兄妹的归航香江,对司徒家的人来说,是的确喜气洋洋的。无人会预测到往后陆续发生的天崩地裂式变动。
  司徒震固然暗中跟史俊文快快乐乐地过得一时得一时,再徐图后算。就是司徒巽,也觉得在本城渡岁,别有一番难以言宣的刺激与滋味。
  这个感觉,其来有自,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年夜饭之后,司徒峰夫妇着司徒巽到小偏厅陪他俩闲话家常。然,司徒巽只是不肯,推三挡四的说要回到自己睡房去候电话。
  司徒峰好莫名其妙地对妻子说:
  “全屋都是电话分机,有什么必要躲在睡房里呢?”
  宋圣瑜白了丈夫一眼,笑吟吟地答:
  “你如果命好,早已经抱了孙子了。女儿如今已经是个成熟的少女,她要交自己的朋友,讲几句私话,你也不明白吗?”
  “可是……”司徒峰仍想据理力争。
  宋圣瑜连忙补充:
  “说私话也得有适合的环境气氛,在这儿,当这我俩老面前跟年青男友耍花枪不成?”
  “巽儿已经有男朋友了?”
  “问题是有多少个而已。”
  宋圣瑜绝不算夸张。自从司徒巽学成回港任事,她立即成为上流社会内一只翩翩起舞的小蝴蝶,很受人注目。毕竟集年青貌美富贵荣华学识权位于一身的娇小姐,裙下不贰之臣,说多少有多少。
  司徒家为着司徒巽的回来,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多装两条电话线,都归司徒巽专用。免得妨碍司徒宅跟外头的沟通。一条电话线,是供司徒巽的普通朋友联系的。其余的一条,只司徒巽认为有需要时,才让要好的朋友使用。
  司徒巽也真的很少把这个私家电话号码告诉别人。只有一个人是例外。很奇怪,对方像有一股非常强劲的磁石,一直吸引着司徒巽,他那深沉而好听的声音,使司徒巽像着了魔似的,说什么话,都有千斤力量,非压得司徒巽就范不可。就是那天,他略略板起了面孔,对司徒巽说:
  “你家的电话经常接不通!”
  才稍稍表示了不满,司徒巽就不自觉地答:
  “那么你拨我的直线电话好了。”
  人与人之间真是要讲缘份的吧?要是别个男孩子在司徒巽面前讲出这么一句批评来。司徒家大小姐若还赏对方三分薄面的话,或许会回一句:
  “你嫌烦就以后别摇电话来好了!”
  若瞧对方不在眼内,根本不劳答他,连人带事擦出司徒大小姐的脑海之外。
  常言有道:“一物治一物。”此之谓也。
  就活像这年三十,邀请司徒巽赴会的人,怕要输入电脑才能核算清楚,她都通通推掉。只为那沉厚雄浑的声音对她说:
  “我跟父母吃过年夜饭,给你摇电话,看看到哪儿走走去!”
  于是司徒巽就乖乖而紧张地候在家里,候在她睡房之内。宁愿一边看电视台特为普罗大众而设的贺年节目,一边静候电话。
  像过了半个世纪,直线电话才响起来,司徒巽望一望手表,已经近十点。
  当然,对于今晚,长夜正盛。
  “怎么?我现在来接你好不好?”
  也不招呼,更不劳报上名来,他认定司徒巽在等候他的电话。
  司徒巽心里头很想找个什么借口,把他的相约推掉,煞一煞对方的威风。然,说出口来的话竟是:
  “我还有点事未办妥,给我半小时好不好?”
  司徒巽当然没有什么事要办,这只是她一个自认为较有体面的答复而已。
  那半小时,她大小姐翻箱倒柜的挑衣服,好像没有一件穿得满意似,直至约定的时间到了,她才飞奔下楼去。
  司徒巽从小到大都有迟到的习惯,被父亲说过不知多少次了,她只是不改。
  小时侯,有一次她去参加小同学的派对,玩得天翻地覆,忘了形了,白白让司徒峰在门外的车子上苦候大半小时,司徒峰实在忍不住按了门铃,才把司徒巽带走。
  回到家,司徒巽给父亲打了手心,她抿着嘴,忍着痛,连眼泪都不流一滴。
  从此以后,变本加厉,举凡父亲去接送她的话,她永不准时。
  宋圣瑜阴声细气地劝导女儿,司徒巽昂着她小小的脑袋,答:
  “我不怕揍的!”
  根本上,司徒峰夫妇就当儿女是宝,怎舍得再为难她。也实在深知这孩子天生脾气硬,这叫没法子的事。
  可是,就因为如今的那一位,曾经面不改容的对司徒巽表示过:
  “我最恨人家迟到,不论任何重要的人与事,我至多等五分钟,第六分钟开始,必定扬长而去。”
  司徒巽不说什么,只是以后的约会,司徒巽从没有迟多过三分钟。
  司徒巽冲出司徒家大门,直跳上了对方那辆林宝坚尼的跑车,绝尘而去。
  这么一辆名贵至极的跑车,在迂回曲折的山顶路上奔驰,似是意犹未尽,因而反映到驾车者的脸上去,有一种沉郁与不忿,益发使他俊美的轮廓显得有性格、有内涵。从侧面稍稍望他一眼的司徒巽,忽然神为之夺。
  她太欣赏、太陶醉于对方的这副表情。
  “我们到哪儿去?”司徒巽问。
  “等下你便知道。”
  银灰色的车子有如一尾滑不留手的银鱼,在苍茫的夜色中窜动,一直开向南区,直指大潭。
  这近年,石澳与大潭之间开发了几处高尚别墅区,正正对着茫茫碧海,平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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