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建章-嫣然篇-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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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怎么办?
目前这种状况该怎么解决才是?
***
曙光乍亮,客栈的大门就被砰地踢开。军士们冲进来,大声吆喝着,粗鲁地踢翻一切可以踢翻的东西。
“哪个是掌柜?!还不快点给老子滚出来!”
一个粗犷的大嗓门厉声叫骂。
然后是掌柜掌柜紧张惶恐的答应声。
韩嫣被这喧闹惊醒,休屠靠在窗边注意着外面的情况。那个大嗓门叫着有匈奴混进城了,看到了就要立即报告,如果谁胆敢窝藏,就要杀光谁全家。
军士们四处蹿来蹿去,却似乎并不认真,很是敷衍。折腾了一阵子后,终于要离开了。
“皇上的诏书上说了,如果谁胆敢窝藏,就要杀光谁全家。”那个大嗓门吼起来,故意似的,“期限是七天,如果那个时候人再不出现,如果敢出关一步,都是极刑!不论是‘寒’还是‘热’,不论是老太婆还是小孩子,一天杀一个,直到九族全完!”
吼完了,他便看向一直等候在门口的少年,少年点点头转身出去,于是一挥手,“我们走!”
卫青跨上马,带着部下们离开客栈。
拜托,韩大人,听到我的传话吧。我不想强迫你留下,可是如果你不回去,韩老夫人和韩说公子就……
休屠从窗边退回来,看到的是神情异常凝重的韩嫣。
“别担心,他们已经离开了。”休屠过去,轻轻拥住他,果然怀中的躯体在微微颤抖,“检查过的地方不会再来第二次,所以我们可以从容地离开,甚至依照原定计划再住上一晚也没关系。不过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还是今天就起程吧。”
“休屠,别说不可能的事了……”
“不!可能的!”休屠收紧了手臂,竭力想要否认心中的不安。
“在这个时候,你还能平静地自欺欺人吗?”
“什么叫自欺欺人?小嫣,刚才如果你叫的话,我和部下们的头颅就会被挂在城门上。而你没有叫,这就证明,你心里是有我的!”
韩嫣摇头,休屠激动起来。
“你跟我走,然后我会亲自把你的母亲和弟弟都接出来!如果汉国皇帝真的是能让你心甘情愿喜欢上的人,我相信他应当是对你很好很好的,既然他会对你很好很好,又怎么可能会伤害你的家人呢?我想,所谓的什么杀人、灭九族,全部只是气话罢了!你跟我走,我保证,他们会毫发无伤!”
“不,”韩嫣用力摇头,“就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恨的就是叛徒,如果我真的跟你走了,在他心目中就是不折不扣的叛徒,他绝对不会轻易饶恕背叛自己的人。他既然放出话来,就必然会做到。”
韩嫣从休屠的怀抱中挣出来,起身整理梳洗。摘下耳坠,解下女裙,换回男儿的衣裳,梳起男人的发式。
休屠默默地看着韩嫣动作,良久,一拳狠狠砸在地上,终于不甘心地大叫出来:“难道说,你要就这样回去吗?!好不容易到了这里了,难道就要这样放弃吗?!只要再前进一步,前面就是广阔无垠的天地,你要让这些天来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吗?那个混帐居然用你全家的性命来威胁你,而你还喜欢他?!”
“如果我再任性一点的话,确实可以用全家的性命换回我一人的逍遥。”
梳洗完毕的韩嫣膝行过去,握住他锤地的手,“休屠,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会对我很好很好的……因为在他用我全家的性命威胁我的时候,你没有不顾我的感受继续要强行带我走。因为你不屑做出和卑劣的汉人一样的行为对不对?”韩嫣低头,握住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轻轻娑摩,合上眼睛,仿佛在说给自己听:“知道吗?在你唱歌的时候,我真的动心了。我在想,就这样跟你走,也不错……”他抬起头来,微笑,自嘲在嘴角凝固,“只可惜,就像我先前跟你说的,我现在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小嫣。”休屠想抱住他,不想韩嫣突然站起,让他扑了个空。
“汉国和匈奴必有一战。”
这句话让休屠紧张地抬头,韩嫣挺立的背影在他眼前和当年重叠起来,美丽的花容月貌回过头,笑容满面自信满满。
“总有一天,我会跟随汉国的军队到前线来。到那个时候,休屠,如果你能的话,打败我,抓住我,这是唯一让我跟你走的办法。”
这是他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休屠目送韩嫣逐渐远去,努力要把这句烙印在心底。
不要食言,小嫣,我会等你,所以千万不要食言。
***
韩嫣看到等候在前的少年,微微吃了一惊,随即了然。确实,也只有他,才会这么温柔放自己一马。如果换了立功心切的别人,恐怕早就带兵冲进客栈开战了。
“我欠你一个人情呢。”韩嫣笑道。
“不,我只是依照旨意行事罢了。”卫青回答,为什么这个时候韩嫣还笑得出来?“皇上说,如果韩大人你是被用暴力劫持的,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把韩大人救出来。但如果是韩大人你自己要跟着走的,就要我把话带到。”
韩嫣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你还真是老实呀。”笑停了,“这么说,你都看到了?”
卫青不语,韩嫣自然明白答案,叹了口气,催马上前与卫青并行,“走吧。不然就赶不上期限了。”得赶快回去,他离开的时候宫中正为了蜈蚣事件吵闹,现在已经过了五天,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骏马急行,初春凛冽寒风从头上身侧呼啸而过。远远望见一列出殡队伍,雪白的丧幡和纸钱在飞舞。风将执绋者高声吟唱的挽歌送过来。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第十一章
回宫之后,韩嫣原本以为首先会面对的是刘彻,不想却是王太后的使者。
被押入长乐宫,便立即感受到那压抑肃杀的气氛。两名强壮的禁军将韩嫣的双臂擒在背后,迫使他跪下来。侍立的宫人们严肃得没有一点生气,太后端坐于上方,低沉而饱含怒气的声音传来。
“韩侍中,你可不可以回答哀家,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和谁在一起?做了些什么?”
“……微臣罪该万死,不胜惶怖。”
“也罢,既然你我都心知肚明,说出来大家都不好看,哀家也不为难你了。韩侍中,哀家问你,你可还记得当初从哀家手中接过的一杯酒?”
“微臣记得。”
“你可还记得你当着大家的面立下的誓言吗?”
“微臣记得。”
“是怎么说来着?”
韩嫣双眉紧紧簇在一起,闭上眼睛,“‘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韩嫣在此立誓,与刘彻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对刘彻坚贞不二,永无外心……如违此誓,身首异处,万箭穿心,粉身碎骨,天地——不容。’”
字字句句都仿佛扎在血肉之上。诺言是自己当日许下的,又怎知会有今日局面?
刘彻呢?想来他一定更加生气……
“还有呢?”
“‘如果我韩嫣有任何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朝廷的地方,就任凭太后处置,韩嫣绝对不会有一句怨言。’”
王太后转而问身旁的贴身宫女:“说的可对?”
“是,一字不差。”
王太后点了点头,对韩嫣道:“也真亏韩侍中还记得如此清楚,哀家还以为韩侍中早已把它遗忘了。”
脚步声响起,又有两名禁军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和腰,踩住了他的膝窝和脚踝。宫人将一个盛满液体的水盆放到韩嫣面前,盆中的液体呈现出透明的暗红色,一股浓烈的药味从中溢出。
外面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宫人跑进来禀告皇上驾到,韩嫣转头,想要看上一眼。王太后站起来,声色俱厉,“韩侍中,你私通外敌,淫乱纲常,不忠不贞,事实俱在,无可辩驳!今天哀家在此要你应誓!”
韩嫣紧张地回头,“太后!请等一下!——”话没有能说完,因为擒住他的禁军抓住他的头发和脖子,将他的脸狠狠摁入了水盆中。
冰凉的液体从七窍蜂拥而入,浓烈的药味酒味直冲鼻腔喉咙。一呼吸,韩嫣便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里被冰凉侵入,大量液体被喉咙不自觉的动作吞咽下去。
不要!等等,我还没有……不要!如果不能让我见刘彻最后一面,至少让我……确认母亲和弟弟平安无事……
就在韩嫣即将绝望的时候,身上突然一松,按住他的力量消失了,有人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起来,离开那让人窒息的液体。
“太后,朕怎么不知道后宫竟然成了可以对外臣动用私刑的地方?”
刘彻强压着怒气质问王太后。
终于等到韩嫣回宫,便迫不及待地迎出起,原本以为可以在第一时间就见到,不想却被告知自己晚到了一步,王太后的使者已经将韩嫣引去了长乐宫。等刘彻急匆匆赶来,不想看到的却是这么一番景象。宫人明明通报皇上驾到,自己也已经踏进了殿中,他们却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把韩嫣的头按进水盆中!
“如果是一名外臣,哀家自然无权处置。但韩嫣不同,他与皇上学书相爱,共卧起,又在哀家面前当众立誓要与皇上坚贞不二、不离不弃,哀家早已把他当成媳妇看待。媳妇犯了错,哀家这做婆婆的,难道就不该管教吗?”
王太后平静地回答。
杨思勘扶住湿淋淋的韩嫣坐在地上,拍着他的背让他能缓过气来。韩嫣咳嗽不停。液体从鼻子里倒流出来,胸口生疼生疼的。
“既然要管教,好好说就可以了,哪里用得着这样?”刘彻一指那水盆和禁军,“这已经不是管教,而是私刑!朕已经到门口了,太后却还不停手,莫非太后执意要置王孙于死地不成?!卫子夫已为朕生了个女儿,生子指日可待,后嗣无虞。太后为什么还要和王孙过不去?”
“确实,你们虽然同为男子,如若又果真是相亲相爱,哀家这做长辈的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有乐见其成。但皇上你把他当心头肉,他却不见得是如此!这些天来,是什么让你食不下咽、睡不安衾?是什么让你无心视政?是什么让你下旨封锁各个关卡,甚至出动了直属的期门军?皇上,你以为他被劫持了,被绑架了,担心的火烧火燎,可他在做什么?和他的匈奴小情人以夫妻的名义在客栈里斯混!皇上,这些你都知道吗?”
“这些……这些是朕和王孙之间的私事,”刘彻被说中了痛处,偷瞄了一眼韩嫣,硬起声音道:“朕自会和他理论。不劳太后费心。”
“荒唐!”王太后怒道,“天子无私事。自皇上下旨封锁各个关卡出动期门军,就已经不是‘私事’了。更何况对方是匈奴!堂堂长安,天子脚下,居然能让匈奴堂皇来去?大汉的国体何在?大汉的国威何在?”
“太后,事情已经发生了,在这里辩论谁是谁非根本没有意义,只有想办法怎么善后。”刘彻眼角看到韩嫣奄奄一息的模样,只向赶快结束争吵,过去拥抱他带他离开。随即向太后上前一步,柔声道:“这件事都是朕不好,是朕没有照看好他,才让歹人有机可趁,这不怪王孙。以后朕会加倍注意,不让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太后,您一向明理慈祥,对王孙您也能包容,朕只希望您能继续包容他。”
好热!好烫!韩嫣难耐地抓紧了扶住自己的杨思勘,软软偎倒。肚子里仿佛有火在燃烧,从胃渐渐蔓延开去,流窜至四肢百骸,烧得他想尖叫。
“韩大人?你怎么了?韩大人!”杨思勘叫起来。
刘彻惊慌地回头,王太后冷笑一声:“不过是发作了而已,水盆里装的酒是下了药的。哀家想,就算闷不死他,毒也能把他毒死了。”
“太后!”刘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
“他是朕的人,他的性命是朕的!”刘彻对宫人们叫道,“快传御医!”
“叫御医也没用,来回根本赶不及。”
刘彻回头瞪太后,勉强保持着镇定:“解药呢?”
“没有。哀家既决定要取他的性命,自然是会挑选无药可解之毒。”
刘彻终于失去耐心,吼起来:“什么无药可解,朕不相信!是毒,就必然有法子可解!”他冲过去抓住王太后的手腕,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快把解药交出来!不然朕就不客气了!就算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