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索南才旦 傅子奎-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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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静默无声,然而人们心中的感情却似大海的波涛在奔腾激荡。
看着这个深渊敢过、高山敢攀的坚强战士也禁不住流下泪来,耿维民的心潮更是汹涌澎湃。他喜爱钟震山。但眼下,他觉得钟震山的感情胜过理智,党的民族政策还没有在头脑里扎下根。他想,这也许不止是他一个人的问题。韩喜梅怎么样呢?大家又怎么样呢?难道光能靠违心地克制感情过日子吗?一时一事还算勉强,但不能长久下去呵!他觉得有必要因势利导,摸清大家到达目的地以后的思想,好有的放矢地加以解决。他看到钟震山闭着的泪眼睁开了。钟震山重重地吐了口气,好象要吐掉重压在他心头的怒气一样。耿维民问钟震山:
“你就这样憋着一肚子气回来的?”
钟震山默默地点了点头。
耿维民把脸转向神色阴郁的韩喜梅: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韩喜梅目光黯然,十分沮丧地说:
“人家不欢迎,被打发回来了!”
人们尚未完全平静下来的心又弓满弦张地拉紧了。
“谁?”人们问。
”
“奴隶。韩喜梅说,“一位瞎眼的阿妈。”
“简直不可思议!”郝志宇连连摇着头。
“快说说,那位阿妈为什么要打发你走?”耿维民也感到事情越发玄妙难解。
于是,韩喜梅便从头至尾将自己在珊丹芝玛家的情况细细地对大家说了一遍,末了,她显得有些心灰意冷地叹息道:
!
“索南才旦这一仗真难打呀”
看着人们投向自己的一双双表示不可理解的眼神,耿维民心里十分不平静,这个从长征路上走过来的老红军战士,立即想起了当年长征过彝区的一幕情景。那是一九三五年春天,耿维民所在的红军部队到达了彝民集居的大凉山区。长期受大汉族主义压迫和国民党匪兵抢掠的彝族同胞舞着土枪、长矛、大刀、弓箭,企图阻止红军过大凉山。红军向他们喊话,说明红军过大凉山是为了北上抗日。于是,彝民中又有人提出要“过路钱”。红军的生活本来就很艰难,但负责保管大洋的炊事班长耿维民还是按领导的指示办,给了他们“买路钱”。可是,钱一到手,他们仍然不让红军过大凉山。
这下,可气坏了红军战士们。就在这时,传来了军委总参谋长刘伯承将军要和彝民头人小叶丹结盟的消息。战士们听了都为刘伯承将军的安全担心。刘伯承将军会见了头人小叶丹,向他宣传了红军的来意,表示了要与他结盟的愿望。小叶丹为刘伯承将军诚恳的态度所感动,欣然同意了。结盟仪式①不用香,不用烛。在一个海子边,摆着两碗清明的湖水,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鸡被破开嘴,鲜血分洒在两个碗里,碗里的湖水立即变成殷红色。刘伯承将军和小叶丹虔诚地并跪在海子边。刘伯承将军首先高高地端起大碗,大声地发着誓言:
“上有天,下有地,刘伯承愿与小叶丹结为兄弟。”当他念完最后一句,便把鸡血水一饮而尽。小叶丹也含着眼泪把“盟酒”喝了下去。就这样,红军终于通过了大凉山彝①海子即湖泊。
区。
这虽是遥远的往事了,但它仍不失光彩地珍藏在耿维民的记忆里。他觉得,应该发扬红军的传统。于是,他招呼同志们坐下来,满怀深情地向大家讲述了这个刘伯承将军与彝民头人小叶丹拜盟结为兄弟的故事。
大家听了都深受教育。钟震山尤为激动地站了起来:
“耿科长,我白长这么大的个儿了,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呀!我要象革命老前辈那样,今后再有与头人打交道的事,别忘了,我可算一个哩!”
耿维民满意地看了钟震山一眼,又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道:
“同志们,咱们初来藏区,事情千头万绪,千万不能感情用事,急躁不得呵。咱们队长被人家打发回来,乍看起来真有些象老郝说的那样不可思议。可是细一寻思,也没有什么稀奇的。这是多年来藏汉之间的民族隔阂造成的。那位阿妈还不了解我们是人民的军队,再加上有人造谣,能欢迎我们吗?所以,我们要用实际行动影响群众。让他们看,让他们想,让他们比。她女儿珊丹芝玛看到了,对我们的感情就不一样嘛!”
韩喜梅点着头,把耿维民的话记在了心里。
天色暗下来了。
走出帐篷,耿维民又把韩喜梅叫到一边,用父辈的感情,既亲切又严格地对她指出:
“小梅,你刚才的情绪不对呀!”
“可我在沙拉庄院一点不含糊!”韩喜梅申辩道,“再有气,也没有走板跑调。”
“可那是强憋住的。还没有形成你的自觉行动。”耿维民一针见血,“一回来就走板跑调了。”
“这”韩喜梅低下头去。
耿维民一脸严肃之色:
“小梅,在我面前,你再大也是孩子,遇到不顺心的事发几句牢骚,说几句拧脖犟嘴的话,咋都行。可在大家面前,你已经是一个指挥员了。一个带兵的人,一言一行都应该是大家的表率才行,可你今天”
“大叔,我”韩喜梅激动地抬起头来,目光里充满了愧悔之情。
这时,从远处传来了呼救的声音:
“救人啦!”
人们听到这惊心动魄的呼救声,都一齐从帐篷里跑出来,走到耿维民和韩喜梅面前。他们的谈话就这样被打断了。
人们透过迷迷茫茫的暮色,朝呼救声发出的方向望去,可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只听到呼声越喊越急:
“救人啦,快救人啦!”
严军心急如焚地说:
“是周丽,是周丽在喊!”
钟震山身背钢枪,猛地跑到耿维民和韩喜梅面前:
“耿科长,队长,我看看去!”
韩喜梅望着耿维民,耿维民朝她点点头。韩喜梅对钟震山说:
“你骑马去吧!”
“是!”
耿维民用手指点着钟震山:
”
“可要注意
“注意政策!”没等耿维民把话说完,钟震山接过来道,“耿科长,你放心吧,我钟震山心里透亮了!”
耿维民满意地笑了。
机灵的陆小明把红红牵到钟震山身边:
“上马吧!”
钟震山跃上马背,一抖缰绳,红红便利箭似地射出山坳,转瞬间就消失在越来越重的暮色中。
第六章
索南才旦的黎明显得色调灰暗。远处的索 南才旦山,近前的索南才旦河,这大地上的一切,都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就在这黎明的阴云下,就在这黎明的寒雾 中,马蹄声、号角声、呼叫声,以震撼人心的威力在索南才旦河两岸响起来了。
“得得得得”
铁蹄声声,一头大马在晨雾中疾驰。
”
“嘟!嘟!
骑在大马上的人鼓着腮帮子,拼命地吹着 号角。
“珊丹芝玛被红汉人抢走了!佛爷有旨, 老爷有令:索南才旦的臣民们,快去救珊丹芝”
玛啊!
喊声惊魂。
骑在大马上的人吹一阵号角,就扯开嗓 门,拖腔拉调地喊叫起来。
这个一大早就骑马吹号、呐喊不断的人,是沙拉土司滚出来的哼查。这个哼查唯一的使命就是忠实地传达头人老爷的旨令。此刻,他正是按着沙拉土司和饶措活佛的吩咐,活象个催命鬼似的,向索南才旦的奴隶们大声疾呼着。
散居在索南才旦河两岸的奴隶们,还未打开自己土屋的门,就听到了马蹄声、号角声和呼喊声。他们明白了,索南才旦发生了比火烧索南才旦寺还要骇人听闻的事件。他们的思想感情变得复杂起来。
珊丹芝玛,索南才旦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她的。老人们夸赞她,姑娘们喜欢她,小伙子们爱慕她,那些有钱有势的浪荡汉子暗算着她。她,十八岁的青春年华,象一朵美丽鲜艳的邦锦花,开放在索南才旦的土地上。如今,这朵永开不败的令人艳羡的鲜花被人抢走了,使奴隶们不能不感到无比震惊、痛心、惋惜、哀叹和愤慨。他们真不敢相信这消息会是真的,他们真不愿继续听下去。但是,哼查那怪声怪气的呼叫仍是那么令人厌烦地冲着每个方向,一遍又一遍、无休无止地重复着:
“珊丹芝玛被红汉人抢走了!佛爷有旨,老爷有令:索南才旦的臣民们,快去救珊丹芝玛啊!”
对佛爷的旨,老爷的令,奴隶们是不敢怠慢的,更何况是救珊丹芝玛,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于是,他们纷纷走出自己的土屋,一双双诚惶诚恐的眼睛在濛濛如雨的雾气中四下张望着。
在沙拉庄院前庭左侧紧往里,有一间窄小的囚笼似的矮屋。这里住着家奴朗杰曲巴和巴索。
这间房屋光线暗淡,地皮潮湿得冒水,四壁长满了点点青灰色的霉斑,一些喜欢潮气霉味的虫子在上面爬来爬去。铺在地上的破毡油渍麻花的,汗酸味和霉臭味混在一起,使这潮湿的空气里充斥着令人窒闷的气息。那四壁的墙角旮旯挂着好几张蜘蛛网,那些盘踞在丝网中心的大蜘蛛,正探头张目,高度警惕地搜索着,随时准备捕食那些自投罗网的飞虫。
象任何一天一样,随着黎明的到来,朗杰曲巴便起来了。不过,今天他不象以往一起身就忙着穿衣服,或盘弄起夜里睡觉时散落下来的德密突。他从枕下取出一条白毛巾,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微微亮光,细细地端详着,不由得眼前又清晰地出现了那个高个儿解放军替自己揩血的情景。这条印着“八一”五角红星的白毛巾,昨天又添染上了自己殷红的血痕。当他看得正入神,想得正着迷的时候,与他同铺相睡的巴索醒过来了。巴索发现朗杰曲巴手上拿着什么,便一打挺坐起来,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指点着问道: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这一问,打断了朗杰曲巴的思路。他抬头道:
“一条白毛巾。”
“从哪里来的?”
“反正土司老爷不会给我。”
“哪是谁给的?”
德密突是一种假发辫子,一般男人头上都盘有。巴索和朗杰曲巴是一对好朋友。他们患难与共,生死相助。他们同住在这个人间地狱里,同睡在这张冰凉的破毡上,身挨身,膀靠膀,心贴心,无话不谈。他们之间,谁要是遭到了头人、管家的毒打,谁都会为自己的朋友痛惜一场,气恨一场,又都抛出心来暖着自己的朋友。只是他们的性格有着明显的相异之处。朗杰曲巴好多思多想,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而巴索却恰恰相反,他默默地承受着痛苦,从不用心细想,总是一味地哀叹自己生不逢时,不交好运。他事事谨慎,处处小心。每当朗杰曲巴遇到受屈的事情而变得性情暴烈的时候,他总是好心善意地规劝自己的朋友:“朗杰曲巴,咱们奴隶命不好,还是忍着吧!”当下,他一看到朗杰曲巴手中拿着一条在西藏从未见到过的毛巾,心里便象揣了只小兔似的,突突突地跳得厉害。他问过之后,便用期望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朋友。朗杰曲巴对自己的朋友巴索是绝对信任的,啥事都不回避他。他瞥了巴索一眼:
“我告诉你,你准会缩脖子,吐舌头,害怕!”
巴索本来心里就犯疑,经朗杰曲巴如此一说,心儿跳得象要蹦出来一样。他捂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脯,小声催促道:
“谁给你的?快说吧,我,我不怕。”
朗杰曲巴压着声音:
“解放军!”
“!”
呀
巴索禁不住又是缩脖子又是吐舌头地惊叫起来,他心里乱套了。过一阵,等自己的心情略微平息下来,他才从朗杰曲巴手里拿过白毛巾来,翻过来掉过去地细瞅着。忽然,他的目光凝在了白毛巾尾边的“八一”红五星上,沉思一阵,指着说道:
“这跟他们头上戴的五角星一样。”
朗杰曲巴有些奇怪,突然抓住巴索的手:
“你也见过他们?”
“嘘!”巴索侧着耳朵听了听门外的动静,提醒朗杰曲巴,“小声点!”
朗杰曲巴指点着巴索笑了笑,然后又问:
“你真见过他们?”
“见过。”
“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
“在什么地方?”
“老爷的大厅堂里。”
“老爷的大厅堂里!”朗杰曲巴的脸上浮起了疑云。他问道:“他们跟老爷坐在一起?”
“嗯。还有饶措活佛。”
“他们跟老爷、活佛都说了些啥?”
“我只顾上茶,没敢听。”
“胆小鬼!”朗杰曲巴感到十分遗憾地埋怨起巴索来。
巴索的目光在白毛巾上移动着,乍一眼看到了一团浸染在上面的血痕,便惶悚不宁地问道:
”
“这上面的血
“是我的。”朗杰曲巴指着自己额头上已经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