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牛逼闪闪的日子里-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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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陶林红一起走在最后,主要是我磨磨蹭蹭的,不愿意快走。很快,和前面拉开了距离,远远的只能看见一些背影。隐约见孩子们围着老杜,颇有“马前张宝,马后王横”的意味。大概是央求老杜,让他们看看,或者研究一下,一会打兔子时要用的小口径步枪吧。
小伟显然得手了,老杜把枪给了他。小伟占了便宜似的扛着小口径步枪,回头喊,你们快走啊,别让大部队给甩了。我冲他挥挥手,你们先走,我问陶林红点事。
自从陶林红上了初中,就没有和她单独在一起过,不知为什么,竟有几分陌生。她没说话,我也没话,就这样走着。我依旧两手插在裤兜里,不时的用胶鞋踢着地上的石子儿。眼睛四处张望,心不在焉的样子,其实什么也没看见。现在想来,真是迷茫的可以。
本来就不远的路,眼看着就要到南山了。我按耐不住,开始假惺惺的问陶林红,上初中的一年里,有什么感受。陶林红说,感觉自己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我说我也长大了,小时候的事都快忘光了。陶林红显然没意识到这是一计,说,怎么可能忘记呢,我连“育红班”的事都清楚的记得。我“艮艮”的跟了一句,那晚的事情还记得吧。陶林红脸刷的红了,哪天晚上的事啊?
我不知怎么问,所以没再说什么。
这时,陶林二过来打断我们的谈话,说快走吧,兔子一会就跑光了。山上的野兔比你的头发还多,会跑光了?
陶林二永远都会给我勇气和灵感。我问陶林二,知道龟兔赛跑,为什么最后兔子输了。陶林二问,为什么。我说兔子那天中途退场了。退场?陶林二说我怎么不知道。我说,兔子跑的太快,结果摔了一跤,两个门牙都摔掉了,紧急去医院,所以才跑了一个第二。
一听门牙,还有第二,陶林二过敏似的捂了捂嘴,从手指缝里溜出一句话,什么第一第二的,不听你瞎白话,打兔子去了。
如果不是小口径步枪,要打一枪换一颗子弹。曾经在军“大比武”中,永夺基层指挥员组冠军的老杜,会打一打兔子回家。
回去的路上,小伟发现一窝小斑鸠。刚要拿下,杜晓蕾说,人家没有妈妈会很可怜的。陶林红也说,小伟你快放下,大院里的房瓦被你翻遍了,也没见你养活过麻雀。这东西是野生的,家里的粮食喂不活它。
大家三言两语的,说的小伟不好意思,于是没再动那窝小斑鸠。第二天中午,我在蛐蛐罐边上发现了一堆草,拨开一看,这不是那窝小斑鸠么。可怜的小斑鸠,发黄的嘴角边,沾着几粒小米,动也没动。原来,小伟趁着大家都回去的时候,又偷偷跑到南山,把它们连窝给端了。
和杜叔叔打野兔那天,每人都分到了一只兔子。回来的路上,正午的阳光,卯足了劲的照着。浑身是刺的山枣树丛,大肚子蝈蝈没完没了的哼唱着。这时,我突然怀念起玩“不许动”那天晚上的月光来。
15
当把避孕套装满水,吹成气球的时候,我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艾滋病。也并不知道,这个气球没吹大的时候,不但可以预防艾滋病,还可以协助搞好计生工作。
当杜晓东拿着一个避孕套吹成的气球,满院子里跑的时候,我看见王阿姨涨红了脸,在杜晓东屁股后面,狠狠的打了一巴掌。杜晓蕾望着被丢进垃圾堆的气球,飞快的撒气、变瘪的时候,解恨的说,该,谁让你不给我玩。老杜乐的哈哈的,直说儿子有种。
矮胖说,我知道那气球是干什么用的。
我说我也知道,我不说。
郝医生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个人体解剖图,上面清楚的露着男性专有的器官。和矮胖去郝医生那里玩,有几次遇见女医生或者女护士在办公室。有这样的图片在一边,总让我感觉不自然,好像挂在墙上的那个人是自己似的。矮胖说,他也有这样的感觉。矮胖还说,郝医生想让他长大以后,也当医生。矮胖说他不想,他说他一闻到来苏水味,就想起那个光腚拉嚓的小战士。
矮胖问我,你知道为什么不挂个女的么?这个问题难倒了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当到处流行人体秀,当女人越来越比男人艺术、并越来越敢裸露的今天,医用人体解剖图上的男人,仍然左右手一前一后的,孤零零的站立,身上的血管和神经依旧清晰,清晰的如对那个年代的记忆。
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学会了起哄。看见漂亮的女生,我们学会了打分。正象陶林红所说,一夜之间,我们长了许多。一夜之间,所有的快乐,都尽数的被成长的喜悦所替代。
演《加里森敢死队》的时候,朱小欢和朱小乐,一人弄了一把小刀,整天在家属院里最大的一颗杨树上练飞刀。并学着“小黄毛”偷东西时的语气说,恩,这个我妈喜欢,我要留给我妈。别说,大概一个星期之后,隔着几米远,他俩还真能把刀扎到树上。朱小欢跟朱小乐讲,怎么样?我说功夫不负有心人么。朱小乐美出鼻涕泡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连连点头称是。
眼看着大树上的刀痕越来越多,营房管理员心疼的够呛。有几次看见俩人练的热火朝天,可没等到跟前,就被眼尖的朱小乐发现,大喊一声,有情况,快撤!哥俩商量好似的,一个向东,一个向西,溜的比兔子还快。
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让两个小鬼跑掉,这让管理员很恼火。所以下定决心,非要把俩人抓住。年轻的管理员在一次有预谋的埋伏之下,当场把他俩拿下。朱小欢朱小乐万万没有想到,亲爱的管理员叔叔会藏在树上,眼看着他俩把刀飞到了树上,才跳下来。面对自己的两个小“俘虏”,管理员得意的说,跟我捉迷藏,你们还差的远呢。知道么,没入伍之前,我比你们还会玩。
在铁的事实面前,朱小欢和朱小乐低着脑袋,在那棵挨了他俩无数刀的树前,写下一份深刻的检查:叔叔,由于我俩一时糊涂,破坏了集体的公共财产,现向你承认错误。最近电视节目里面,有一股歪风邪气,都怪我们不懂事,不该模仿不该模仿的东西。现在,我们后悔极了,我们知道这些东西是不该学的。请你相信,我们不是有意的,因为那是在我们不懂事的情况下犯的错误。最后,请叔叔不要把这事告诉我爸爸妈妈,不然我俩的屁股非开花不可。
看了小欢和朱小乐的检查,和后面歪歪扭扭的签字,管理员乐了,有错就改就是好孩子,呵呵,走吧走吧,没事了,下次注意啊。
朱小欢朱小乐吐了吐舌头,再也没敢在树上练飞刀。不过没等他俩彻底忘记被抓的事,《加里森敢死队》就因为一些原因被禁演。
没过多久,《上海滩》在浪奔浪流中登陆,勾住了大人的目光,也勾住了孩子们的心。许文强的一举一动,包括梳的锃亮的大背头,和一些小动作,都成了模仿对象。小伟和我说,哥,你注意陶林二没有。我说怎么了?小伟说,你仔细看啊。
再在大院里走动的时候,看见陶林二,我便开始仔细观察起来。结果没费劲,就发现陶林二变化所在。陶林二弄了一个白手绢,在嘴角擦来擦去。然后鼻涕朗叽的,揣进黄军装的上衣口袋里。然后没多久,再拿出来,再擦……
呵,这动作也太“文哥”了吧,我说,陶林二,快别擦了,擦突撸皮了你也成不了许文强。
陶林二掩饰的说,谁学许文强了,这两天有点感冒。
陶林二的借口明显牵强,却符合当时的潮流,因为没过多久,发现陶林红和杜晓蕾她们诸多女孩之间,也彼此“程程,程程”的称呼起来。
流行,接着流行。
到处有抢军帽的时候,流行起喇叭裤来。军裤的裤裆肥,裤脚瘦,正好和时髦拧了一个个儿。于是,在骑自行车的时候,脚下加大力度。只一个傍晚,就完成对喇叭裤的改造,一对裤脚,双双被车踏板撕破!低头看着自己的裤脚拖拉在地的时候,心里那个美啊。瞬间,有夕阳不再西下的感觉。
16
在我们升入初中以后,小伟和他的哥们,不负众望,占领了大院里的大部分地盘。小伟也成为孩子们中新的领袖,一时美的不行。作为在一起抽过用报纸卷的、干向日葵叶烟卷的哥们,杜晓东一直没再叛变过。
向日葵浑身都是宝。葵花很美。葵花籽好吃。葵花茎可以做很多兵器,想什么是什么。葵花叶子干枯的时候,被很多淘气的孩子摘下,揉碎。然后用报纸卷起来,点着了,吧嗒吧嗒的抽几口,呛的眼泪都会流下来。也没法不流泪,整张报纸卷的烟,烧起来气势汹汹,连烟带火的,能点着鬼子的炮楼!
这时,由于初中的功课多,学习气氛逐渐紧张起来,我们已经越来越少参与大院孩子们的活动了。
我们在小伟和他的哥们面前说,我们有我们的事情,大院里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小伟听这话时的表情,使我想起了董存瑞在隆化城的那所中学堡垒前,接过炸药包一刻的庄严。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伟在我面前提到杜晓蕾的次数多起来,说杜晓蕾是学校的文艺骨干。还说每天上学他和杜晓东杜晓蕾一起走。
我说朱小欢朱小乐呢?
小伟说,这哥俩始终鬼了咕唧的,上学的时候,也别着个弹弓。打打这,打打那。这么多年,就没看过他俩打下过一个家雀来。一会从这里冒出来,一会又从那里冒出来。神出鬼没的,不一定和谁一起走。
哥俩长的一样,就是没有好处。小伟从被窝里探出头,朝上看了我一眼,补充一句。
我和小伟相差三岁,相貌也几乎差了三岁。用陶林二的话来形容,一个很有正义感,一个很没有正义感。此处笑,笑三声。
我说,咱俩长的不太一样,也没有什么好处。好了,不说了,早点睡觉。
灯一关,没两分钟,小伟就进入甜蜜的梦乡,轻轻打着鼾。剩下我一人胡思乱想了好久,才睡着。
每天上学,陶林二会把一架28自行车,支在我家门口,然后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一直等我吃完饭,才一起走。有时,我也等他。有时,会找矮胖三个人一起走。
陶林红经常一个人走,她是班长,要提前去开教室门,冬天还要协助值日的同学生炉子。
早饭吃馒头的时候多,照旧,一掰两半,中间夹白糖。
上学的路上,会一直哥们长哥们短的白话不停。路边两排垂杨柳,傍晚的时候,上面挤满了麻雀,叽叽喳喳的。如果画面定格,会是这样:余晖透过柳枝,散落一地。几个齐刷刷穿黄军装,戴军帽的学生,骑着自行车,穿行在散落一地的余晖里,笑声亦散落一地。
初二的时候,陶林二已经高我一头,体重70公斤,俨然一个大小伙子的模样。可笑起来,依然板不住的天真。
我说,陶林二,你算是长不大了。可爱的笑容,和你那颗半截门牙,都留在了光屁股的年代。
唉,酸溜溜的山枣枝头,悬挂着我酸溜溜的回忆,可怜那年我刚换的牙呦。陶林二一手骑车,一手捂了捂嘴,装模作样的说。
酸,真酸!我说,哎,陶林二,你语文越来越好了。
陶林二说,先胖不算胖,后胖压断炕。
我大笑,你再胖非出事不可,把眼睛挤小了是小事,牙也给挤没了的话,可真找不着媳妇了。
据目前的情况观察,我这颗牙年底要是还没有争气的长出来,估计就够呛了。陶林二有点感慨。
年底说来就来,一场大雪之后,田野里四处可以看见快乐的孩子们。
陶林红梳着纯情的小辫子,在雪地里一走一甩的样子,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
那天,我去找陶林二。陶林二不在家,陶林红一个人在看书。
我问什么书。
陶林红说没什么。
我说没什么?没什么你能看的那么聚精会神?不会是《少女之心》吧。
陶林红急起来,你说的什么呀。说着就要关门,想把我关在外面。
家里没人,我的胆子大起来,和陶林红挨着门一里一外的挤着。别看没有陶林二高,也没陶林红高,可好歹也是个男人,我相信自己还是有几分力量的。不过陶林红可不是以前的陶林红,不象我的干瘪,已经是初三的她,发育的异常丰满。
不知是我的男人力量起了作用,还是陶林红主动放弃抵抗,门终于朝里开了。
陶林红喘息着,说,好女不和男斗。说着,两手拿着书背在后面,躲在一边,撅着嘴看着我。
她的姿势又让我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拘谨起来。
看到我发愣,陶林红也愣住了。我没理呼她,趁着都恍惚,从陶林红背着手里抢下那本书。除了书,什么也没碰到。
合上书皮一看,原来是《第二次握手》。
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