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牛逼闪闪的日子里-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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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弹。朱小欢鼻梁上还沾着一块纱布,朱小乐脖子上缠了一圈地瓜秧。俩人泥猴似的,爬在草稞里,手里拿了一挺树枝做的“歪把子”机枪,嘴里正突突个不停呢。我笑了,在人屋檐下,就得要低头。不怪杜晓东叛变,谁不想做老大啊。
我和小伟说,我在这里顶一会,你去叫陶林二和矮胖。
矮胖很快就来了,还带来一个注射器,说是水枪。过了很久,陶林二才慢腾腾的晃悠过来,手里拿个馒头,中间夹着白糖,边走边吃。我说陶林二,怎么回回看见你,你都张个大嘴在吃东西。
陶林二哼了一声,都几点了,你家不吃饭啊。
由于我、陶林二和矮胖的介入,小伟一方优势明显,战斗场面很快逆转。让我感动的是,在实在找不到东西可以扔的情况下,陶林二把剩下的半个馒头也丢了出去。
我拍了拍陶林二的肩膀,严峻的说,哥们,馒头会有的。
迫于形式需要,杜晓东很快又叛变回来。苦了朱小欢朱小乐哥俩,没有精神准备的时候,已经被消灭了。土块、草跟之类做的手榴弹漫天飞舞,打得杜晓东的残党余孽四处流串。小伟笑的鼻涕横飞,挎栏背心不知什么时候断了一根带,斜耷拉在肩膀上。
后来,小伟在一篇作文中一本正经的写到:在大哥的援助下,我们的战斗很快就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10
快乐时光中的快乐,在不知不觉中溢满成长的每一天。
直到那个暑假的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有了变化。在喊弟兄们冲啊的时候,嗓子岔了音,象刚学会打鸣的小公鸡。偷偷照着镜子,嘴唇上面长出微微的茸毛,虽然清淡。隐约中,身体的某些隐秘地方也开始变革,和以前不一样。总感觉裤衩发涩,好像缩水变小,怎么放置也不舒服。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陶林红胸前的两个小“鸽子”来。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前胸,见鬼,里面竟然有两个硬块,我捏了捏,疼!
蓦地,有点惊慌,头腾的一声炸开了。妈的,我自言自语,不会有什么事吧。
那天下午,天有点阴。我,陶林二和矮胖一起约好,去西营房抓蛐蛐,顺便捡点烟盒。路过朱小欢朱小乐家的时候,这哥俩又在门口站着。一人手里拿着一摞小饼干,面着面,你咬一口我咬一口。
陶林二看了一眼,没言语,一摆手。朱小乐没动,朱小欢跑过来。干嘛呀,二哥。虽然是双胞胎,朱小欢比朱小乐“艮”多了,二哥他也敢叫。在北方,二哥和老二等同,都是那个意思,不能叫的。
陶林二并没有生气,依旧熟悉的笑容,堆满了越来越发福的大胖脸。冲着朱小欢来了一句,给哥们来一块!陶林二看到吃的,两腿就不会走路。对此,他是绝对不以为然的。并且有自己的一套系统理论,首当其冲的就是民以食为天。每次语文课背诵的时候,陶林二都会因为背诵不过关,而被老师留堂。真不知道民以食为天这句话,他是从哪里学来的。
矮胖在我身边嘟哝,哼,小孩的东西也要。
朱小欢犹豫了一下,说,就给一块。说着,从一摞里面抽出一块饼干,递给陶林二。
陶林二大大咧咧的说,才一块啊,我们三个人呢,再来两块。
朱小乐乐颠颠的跑过来说,二哥,我给你两块。
陶林二大呵一声,小兔崽子,二哥也是你叫的么。假装去打朱小乐,一只手却直接拿过那两块饼干,扭头冲着我和矮胖,给。
矮胖看看我,我没吭声。他跟了一句不吃白不吃,反正不是我要的,拿过饼干一口吃了。我迟疑了一下,也接过来,扭头就走,说,快走,去晚了烟盒就让别人捡走了。其实,我是想掩饰一下吃饼干的尴尬。那块上海小饼干,没等放在嘴里就没了,剩下一股清香的奶油味。
陶林二还想说点什么,却见朱小欢的妈妈从家里出来,推着一辆“凤凰”自行车。上班啊,阿姨。陶林二转口说了一句,一半饼干塞在嘴里没来得及吃。
朱小欢妈妈说,你们可别再淘气了,小欢和小乐过几天就去上海姥姥过暑假了。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说阿姨好。我估计她刚才一定看见我们要饼干吃了,顿时臊的脸通红。心想,等我有了钱,一定买很多的饼干,北京的,上海的。心里这么寻思, 嘴上却说,放心吧,阿姨,我们不会再淘气了。
朱小欢朱小乐趁妈妈走了,还要跟着去。我看了看朱小欢鼻梁上那道崭新的白印,没好气的说,拉倒吧。
去西营房的大道两边都是大叶杨树,新栽的小杨树绿盈盈的。矮胖说,先去卫生队吧,那后面的蛐蛐多。顺便再去要一根管皮筋做弹弓。听我爸爸说,师部来了好多实习的女护士。
到了卫生队,郝医生不在办公室。透过窗户,我们开始一间间的找。才走两间,就发现一间挂着窗帘的屋子,里面好像有人。趴窗户一看,窗帘没盖严实,有一条缝隙。清楚的看见里面有很多人,男的女的都有。背面就可以看见秃顶的,一定是矮胖的老爸郝医生。郝医生对着一个战士说了好久,那个战士红着脸,慢吞吞的,把衣服脱了,而且是脱光了。天啊,怎么会这样?当时一再的想,怎么会这样呢。
矮胖抢过来趴在窗台上,看了一会儿小声说,检查身体呢,嘿嘿,护士都是女的!
陶林二一听,来了精神,大嗓门来了一句,什么什么,让我看看。
房间里的人分明是听见了这句话。那个脱光了的小战士楞了一下,抓过一件衣服遮住了下身。这时,门吱嘎一声开了,郝医生露出大半个身子。见到是矮胖和我们,郝医生呵斥道,郝卫东,你们跑到这里干什么。哪敢回话啊,跑吧,一溜烟顺着走廊跑出了卫生队,躲在房头呼哧呼哧喘粗气。
结果那天蛐蛐没抓成,烟盒也没捡到几个。走吧,我说。
回家的路上,矮胖突然冒出一句,你发现陶林红最近总有点神神秘秘的没有。
我说,恩,是神秘,连上厕所都偷偷摸摸的。
结果给矮胖一顿嘲笑,说我是不是经常偷看女生上厕所。
陶林二听到陶林红,耳朵凑过来,问说什么呢。
矮胖说没说什么呀。陶林二说,什么没说什么呀,我都听见了,告诉你们啊,不许说我姐坏话。
我说哪能哪能。随口问陶林二,身体是不是最近有点反常。他竟傻乎乎的说,咋样?我还和以前一样啊。我嗤了一声,说,看你那熊样吧,就知道你不能咋样。
11
矮胖的爷爷前一段时间刚刚去世,剩下奶奶没人照顾。郝医生滋生转业的念头,想回湖南老家。郝医生兄弟两个,矮胖原来还有一个叔叔,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牺牲在老山前线。郝医生说当兵这么多年,才回了三次家,欠家里的人太多了,这是他要转业的主要原因。
矮胖告诉我们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和他一起,要去陶林二家喝茶。陶林二喝茶,也算是当时一大新闻,笑坏了不少人,其中包括我。陶林二说,最近我开始喝茶,感觉心平气和了许多。去了他家,还没开喝,陶林二就很文雅的说,喝茶可以修炼一个人的秉性。我笑了,不喝茶的时候,也没见你和岳云一样,打起仗来暴跳如雷啊。
放在平时,矮胖早和我一起逗陶林二开心了。可那天,陶林二反倒骚扰起矮胖来:郝卫东同志,到哪里都可以干革命么。你先回湖南,将来杀个回马枪,还回咱们团里当兵,不是一样的么……陶林二一个人连想象带胡扯的,正白话的起劲。见矮胖一句话也没说,陶林二开始张罗,走走走,别提伤心事,到我房间喝茶。
陶林二自己一个房间,一张部队发的绿色木头床上,支着一个蚊帐,蚊帐前面用两个铁丝做的勾,一边一个的挂着。毛巾被没叠,一只袜子丢在床脚,床头有几本小人书。我翻了翻,有一本是《三英战吕布》,一本《敌后武工队》。我说,《敌后武工队》是不是我借给你那本。陶林二说,是。我一看,《敌后武工队》的正面是从第三页开始的,书皮早不知哪里去了。说真的,有点心疼。我打了一下他的大屁股,说,你可真够呛,房间脏不说,书你也吃啊?再这样吃下去,非成《敌后武工队》里的哈巴狗不可。
陶林二要还我书,我没要。我说你自己留着看吧,看看哈巴狗是怎么别消灭的。陶林二辩驳道,你才是哈巴狗,你想胖还胖不起来呢。
我象想起什么,没再和陶林二嬉闹。随口问了一句,陶林二,你姐呢?陶林二进了厨房,拿出一个暖瓶,说,我姐去学校了,看看上初中分在哪个班级。我扭头看了看陶林红的房间,门上挂着一个小锁头,开着的,没锁。
陶林二进父母的房间鼓捣茶叶去了。我和矮胖说,你爸爸也可以不转业啊 ,把你奶奶接来不就得了。说到转业,矮胖又开始眼泪吧嚓的,爸爸也这样想,可奶奶不愿意,说在老家住习惯了,哪也不想去。
唉,我叹了口气,学着大人的语气,老人都是这样,我奶奶也不愿意上我家来,太远,而且水土不服。
正说着,陶林二吆喝,茶水来喽。只见他一手抓着一捏茶叶,一手提着暖瓶,腋下夹着一个破茶缸子。我说就用这个喝茶啊,还不如我的蛐蛐罐呢。陶林二把茶叶放到茶缸里,打开暖瓶,倒了满满一缸水,得意的说,别看茶具不好,茶叶味道好,是我爸爸上军区学习带回来的。刚盖上茶缸盖儿,放到桌子上,没到一分钟。陶林二急忙掀开缸盖儿说,茶水一定要趁热喝,越热越好。于是,贴着缸沿儿,呼噜的来了一口,噘着的嘴紧闭着,眼睛溜圆的看着我和矮胖。
不烫?我怀疑的问。
烫!怎么不烫!话音没落,陶林二将一口热茶水喷的满桌子都是,一片儿茶叶活生生的沾在眼皮下面。
哈哈…矮胖终于露出了笑容,陶林二功不可没。
茶水稍微凉了一点,我和矮胖装模作样的尝了尝,开始发苦,后来还真有点香味。其实家里来客人,每次也都沏茶,不过没有自己胡作非为时感觉过瘾罢了。所谓吃鱼没有钓鱼过瘾,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没过一会儿,小伟过来找我,和杜晓东一起。小欢小乐也跟着,说是要看看二哥怎么喝茶。于是一屋子的人乱糟糟的,嚷嚷什么的都有。趁着后来进来的几个小家伙,胡喊造反有理,革命无罪的时候,我推开陶林红的房间。一进门,闻到一股苹果皮味儿。再看,一张小桌子上面,有一个削好了皮的苹果,还没吃。墙上贴着好多她自己画的画,大多是美人头。被子干干净净的叠放着,一双粉色的拖鞋整齐的放在床下。还想再看,陶林二跑过来,说,我姐的房间你也敢进,快出来吧,她知道就不愿意了。
巧的是,我刚出来,陶林红就回来了,后面跟着杜晓蕾。陶林二笑眯眯的说,狐狸妹妹也来了。杜晓蕾翻了他一眼,没吱声,跟着陶林红进了房间。前脚刚进,就听见陶林红喊,陶林军,你又到我房间了是不是。陶林二刚想说,我对他直摆手。没有啊,谁稀罕去!陶林二这回挺够意思。什么没有,陶林红在里面说,我夹在门上的小纸条都掉了,不是你进来是谁进来的。陶林二显然没有想到,门上会有这样的“机关”。冲着我和矮胖吐了吐舌头说,你看我姐,多鬼!
后来知道,陶林红在屋子里的抽屉里,藏了一本日记,记录了很多所谓的属于女孩的小秘。
快吃晚饭了,我们一大帮人才从陶林二家出来。刚出门,打了个嗝,一肚子的茶水向上涌,顿时,感到眼花缭乱,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恶心。
从那以后,我坐下了毛病,再也没喝过茶水。
没过多久,矮胖高兴的和我说,他爸爸暂时不转业了。老家那边的民政部门来电话,让郝医生安心在部队工作,说奶奶是烈属,地方政府会照顾的很好。
矮胖美的不行,还是社会主义好啊。
又过了一段时间,陶林二告诉我,他不喝茶了。原来,大院里不知什么时候,流行起红茶菌。陶林二把他那个喝茶的大茶缸子,刷了又刷,有滋有味的,喝起酸溜溜的红茶菌泡出的水来。
12
在那个朴素岁月里,一切都这样静静的度过。偶尔有一丝波动,便会在如水的光阴中,荡起精美的涟漪。我知道,那是让那段平静的生活里,平添一段最不平静的记忆,一段献给未来的回忆。
小学的最后一个冬天,天特别的冷。地上的积雪,被北风吹的冒烟。即使把棉军帽两个带毛的耳朵,都捂在自己的亲耳朵上,依旧会有夹着雪花的风,刮过脸颊,撩过耳朵,灌进脖子里。现在回想起来,都会哆嗦的说,冷,真冷。竟有被冻哭的,你可千万别不信。上学的路上,可以看到很多倒着走的学生,因为学校在北,风向南吹。
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