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霸天下[梁凤仪]-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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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预测高掌西的情况正与自己不相伯仲。
庄钰华稍稍沉思,就觉得乃姊意见独特,慌忙回应:
“大姐,那么,你觉得应作何种新突破?”
“开拓新市场,发展新业务,寻找新合作伙伴。换言之,再不要在庄氏已有的业务范围与人事关系中转,得了什么好成绩都好像是被他们带学的。必须标新立异,且是背城一战,一举成功,届时父亲就必会另眼相看。”
“你有了个构思没有?”
“没有。”
“我倒突然地想到一条路子,不知行不行得通。”
“什么?”
庄钰华轻轻地答:
“药。
“药?”
不只是庄钰萍,连一直静坐着旁听的邹湄湄都作出骇异之反应。
“对,药。”庄钰华甚有把握地说:“别看轻这门生意,你知道本城的另一个女财主方心如是怎么样起家的吗?她在四九年自广东来港发展,新寡身分带着几名儿女,辛苦挣扎干活,就是偶然因孩子染病,要医生写纸买贵价特效药,她才灵机一触,勇夺了当时美国一著名药厂的东南亚和香港总代理权而开始一帆风顺。”
庄钰萍当然晓得庄钰华所说的方心如家族。本城能有多大,来来去去都是那两撮富豪,一堆是在本城有点历史的世家,另一堆是战后才兴起的财主。彼此都相识相熟,在商场上难免有一定程度的来往。而且香港的富豪,不论本位业务是什么,也必然跟金融与地产投资拉上关系,互相合作的机会也很多。
城中近期的商务热门话题就在于成农业大王曾融,在北京长安街最旺盛的地点,兴建六星级大酒店;船王第二代董建生,也在王府并附近建筑全京城最辉煌的商业大厦。由此可见,各行业内独领风骚的人物都不忘在地产上头下功夫。
方心如说是从药品总代理上发的迹,事实上从八十年代开始,尤其是八三年后,她也专心于地产发展,趁低吸纳,才把财产数字往上推高的。
庄家与方家的业务来往不算多,但多年前,也曾在荣必聪的振臂一呼之下,纠集几家好友的资金力量竞投了新界最大的地皮,作为工业城之用,方心如和庄经世都在荣必聪的呼召与安排下成为业务拍档。这种有钱大家一齐赚的作风,也是城内那起富豪的脾气。
越富有的变得越富有,就是这个缘故。
香港的经济是操纵在这班财主手上,也事在必然。
故此,对于方心如家族,庄钰萍并不陌生。何况,这最近有一套财经小说名为《洒金笺》与《裸愤恨》,说的就是方心如的故事。且因方心如出身在广东,正被广东电视台斥量资拍摄成长篇电视剧,方心如的故事更是街知巷闻了。
她答乃弟:
“钰华,现在才在医药上头下功夫,会不会晚了一点?”
“怎么会?现在有另一种合作的新形式会出现。”
“你可否说得详细点?”
“现今各行各业都对中国市场虎视眈眈,我就从两方面向这大市场发展成药生意。”
“哪两方面?”
“一方面是用家,另一方面就是制造商。”
“什么意思?”
“将中药结合西方医学制成成药,这是从制造商的角度去经营生意,然后向大陆销售。十二亿人口要用的成药有多少?你想想看。只要一个人给你赚一元,就是十二亿。”
“人人都知道这个道理,问题是如何令人都给你赚一元或十元。中国的宣传费贵得惊人,如何打开市场,你一定得考虑清楚。”
“这当然会详细筹算,只一个原则,必定行得通。”庄钰华竖起一只手指,像个指挥家,非常有信心地说。
“什么原则?”
“让参与这项计划的人有钱可赚,只要提供他本人或其机构之切身利益,才是最见效的广告。”
庄钰萍微微笑,说:
“你的立论是完全正确的,但在实行起来,怕有不少困难,你得小心。”
“对,谢谢你的提点。药剂师本身的名望也有很大的广告效益。我现在心目中已有了个人选,且知道他是备受中国政府推紊的医学界俊彦,利用他打开市场,同时做成一种声势,不怕不能发动一场集资活动,只要能赚到钱就等于有表现,是吧?”
“老弟,”庄钰萍拍拍庄钰华的肩膊说:“只许成功,不容失败。”
“大姐,托你的洪福,我誓要一鸣惊人。”
“那就好,庄家天下依然是我们的。”
想不到这次引见邹湄湄,竟起了一定作用,把他们姊弟俩的感情,应该说,是利益关系拉近了,因而显得额外的密切。
对于庄钰萍来说,她潜意识也在等候这一日。庄钰华有了邹湄湄,是间接为她泄愤。多年来得不到荣必聪的回心转意,她实实在在把荣必聪喜欢的女人恨透了。
高掌西原本就不是荣必聪身边的女人,但有两点令庄钰萍对她不无芥蒂与不悦。
其一是庄钰萍深知荣必聪是干练至极的超人,要他在业务上头佩服一个人,尤其是女人,并不轻易。
可是,众所周知,荣必聪对高掌西相当尊重,在很多次的业务竞争中,一有高掌西出现,跟他荣氏打对台,荣必聪都下令相让,刻意成全高掌西独领风骚去。
最令人无话可说、口服心服的是荣必聪与高掌西虽然互相敬重,且又是不用算盘都可以计算出亲戚关系来的亲戚,可是他们私下并没有怎样亲密的来往,这就连什么形式的流言与闲话也杜绝了。
简单一句话,二人是彻头彻尾、如假包换的识英雄者重英雄。
这一点无疑是惹人妒忌的,连荣宇都是妒忌者之一,庄钰萍自然不能例外。
其二是荣必聪在元配庄钰茹逝世之后,成为金光闪耀的钻石王老五,燃起了城内几乎所有女人的遐思梦想,当然也包括了庄钰萍在内。她多么渴望,能在荣必聪的丧妻沮丧内,找到了这男人的感情空隙,让她一头钻进去,有机可乘。若是来个旧情复炽的话,不就是本世纪最浪漫的童话?
庄钰萍心理上作出的准备充足得把处置方国栋的方法也想出来了。要贴补这窝囊丈夫多少把他撵出局外,仍是值得的。
可惜,本城在二十世纪末的童话,只会发生在一些没有憧憬过会有童话发生的纯真女性身上,中途忽然杀出了一个叫夏童的人物来,成了童话内的幸福公主。
谁都没有比庄钰萍更恨得牙痒痒,她就连所有认同、接受、欣赏、祝福夏量的人,都认为应该杀无赦。
偏偏高掌西在人前人后就说尽夏童好话。
当这段世纪式婚姻公诸于世后,在庄氏家族的宴会上,真是有人快活有人愁。快活的人是高掌西,愁的人就不言而喻了。
高掌西一时兴奋,没有细想到庄钰萍跟庄钰茹的关系,竟当众说:
“真为荣必聪高兴,更为二姐高兴,荣必聪娶夏童,怕是二姐在天之灵保相,让丈夫娶得了贤内助。夏童非但美丽聪明,一点不损二姐的面子,而且她处理荣宇与荣宙背叛父亲的事,实在出色极了。这么一个胸怀广阔的女子,将来会对荣家有很大贡献,且肯定会以真心诚意提携荣宇与荣富姊弟的。”
高掌西是有根有据才说这番话的。
荣宇与荣宙本身行差踏错,不守商场游戏规则办事,被荣必聪知悉之后,实行严惩,根夺他们在荣氏的职位。这对被冷藏的姊弟不图悔改,还心生不忿,引外援来“篡”荣必聪的位,正正合了一心要雄霸香江天下的另一家族掌舵人韩统心意,于是联手恶性收购荣氏。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庄钰茹的秘密遗嘱声明荣氏股权一有变动,她就把名下拨给永久基金的股权回归荣必聪手上去。这么一来,荣必聪反败为胜,稳操控股权,天下仍是他的。夏童要是心肠不够仁厚,撒手不管荣必聪要把子女惩戒的决心,荣宇与荣宙就翻身乏术了。
可是,夏童好意相劝,一边使荣氏私有化,确保荣必聪的权力,另一边重新接纳一双子女,图个家和万事兴。
荣必聪得上的女人,或者应该说,是得看了荣必聪的女人,都是气量宏阔,刻苦能干的。
高掌西是由衷的欣赏。屡屡在各式场合,有人提起这段现代式的童话姻缘,高掌西都站在夏童一边说话,道:
“在商业主要得到荣必聪的信任已非易事,在感情上能占据他的人,怕要更难,他欣赏与接纳的女人必是福慧双修,德智双全的人物。”
高掌西做梦也没有想过,她是言者有诚,旁人之中却有的是听者刺耳。
庄钰萍因此把一口怨毒之气暗地里喷到高掌西身上去。
人与人之间相处之难就在于此,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踩踏了别人,结下了梁子。
恩怨生于不知不觉不晓不明不白之中者,不知凡几,奈何!
庄钰萍因而在发现了邹湄湄的存在时,她下意识觉得舒缓了一口屈气。
命运替她整治了高掌西。谁会想像到连高掌西这种条件的女人都会栽在另一个条件远远不及她的女人手上。
其实,庄钰萍看差了一点。
高掌西的这一役,如果算算输,并不是输给邹湄湄,而是栽在庄钰华手上。
她没有被邹湄湄比了下去。
她仍胜出邹湄湄很多很多倍。
只不过是庄钰华作为一个男性,基本上抱了女人不要白不要,永远多一个不嫌多,反正各方面都控制得来,没有麻烦,却有刮益就好。
庄钰华把邹湄湄与庄钰萍的桥梁筑好之后,他算是完成了一个有用的部署。对地拓展在庄氏家族的地位以至于掌握妻族高家的关系,更添了几分把握,庄钰华不是不高兴的。
从庄钰萍处得到确认与肯定后,他更刻不容缓地向着目标进发。
第九章'梁凤仪'
庄钰华在北京见过的穆亦蓝,是在美国最大的三间药厂之一内任高职的,于是他决定尽快为他的计划试探门路。
庄钰华心急起来,反而是翻不出当日穆亦蓝交给他的名片,无法跟他联络。
于是,他不经意的、没头没脑的忽然开声问妻子:
“把那穆亦蓝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高掌西闻言,吓得本来握着吹发机的手一松,扔到梳妆台上去,打翻了几个水晶香水瓶,弄得她极为狼狈。
实在不能不心惊胆战,怎么丈夫会无缘无故地提起对方来?
“怎么,你听不见我的问题?”
高掌西在慌忙地收拾梳妆台上倾倒的东西,心不在焉的答:
“我在忙。”
“我叫你把那穆亦蓝的电话号码给我。”
“嗯。”高掌西仍把眼神专注在梳妆台上那倾倒了的一个名贵水晶香水瓶上。句话绝对是言出无心的。
一则为他十分焦急,二则为高掌西做事素来稳守,所有在应酬场合与会议席上提过的人与事,她都会牢记。故而他这么说了。
当然,听者有意,感受自然不同。
高掌西甩一甩脑袋,坚决镇定下来,她答: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高掌西的语调因是带点紧张,故而听在庄钰华耳里,就觉着她的认真,于是回答说:
“定北不是跟他是好朋友吗?他一定能找得到穆亦蓝的”
他这么一说,就有点解除警报了。高掌西听出语调来,那不是因为洞悉了秘密,而要找对方算帐。
“那么,你去问问定北吧!”
“你给弟弟拨个电话,成吗?”
高掌西想想,摇头:
“我没这个空,你有的是秘书。”
“这个时候打给秘书吗?”
“有什么急事不可以等待到明天?”
庄钰华耸耸肩说:
“我有重要事想跟他商量,谋求互相平分利益的紧密合作。”
天!高掌西差点拍额惊呼。
不知道有鬼没有,自从北京开始,穆亦蓝就像缠身索命的厉鬼,不肯摆脱。
“什人样的紧密合作?”
“事态成熟时,不告诉你,你也会知道。”
高掌西只好不做声了。
“掌西,告诉我,你对那姓穆的医生,印象如何?”
高掌西已经把惊惶的情绪控制下来,故而对答得体。她不慌不忙的,把问题抛回对方手上去,道:
“你呢,你觉得如何?”
“可以相处吧!否则我不会想到合作,他不是个愚笨人,但聪明到哪儿去,就要观察下去才知道了。”
高掌西没有办法再答腔下去,她明白一个道理,凡是对某人某事发生了兴趣,就很自然地会探索对方的有关消息。
这个马脚她不能露,也不敢露,所以只好闭嘴。
无疑,她仍心慌意乱的,肯定这又是一个无眠的晚上。
高掌西抱住一本她百看不厌的小说,斜卧在书房的沙发床上,呆视着一堆蝇头小字,心却飞越时空,浮游在雨漆漆、月朦胧的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