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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一九八四 by:乔治.奥威尔(英)-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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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悔悟:其实,杀死他们,就是因为他们不悔悟。人们被杀死,因为他们不肯放弃自己真正的信仰。自然啦,一切光荣便要归给牺牲者,一切羞辱却得归给烧死他们的宗教法庭。后来,到了二十世纪,出了批所谓的极权主义者。这就是德国的纳粹,和俄国的共产党。俄国人迫害异端,比宗教法庭还残酷。他们觉得,从过去的错误吸取了教训;他们知道,不管怎样,绝不应该制造殉道者。把牺牲者送去公审前,先成心消灭他们的尊严。用严刑拷打,用单独囚禁,把他们变成卑鄙畏缩的可怜虫,叫他们交代什么,他们就交代什么。他们给自己身上泼脏水,骂别人,护自己,哭哭泣泣求饶恕。可是没过几年,同样的事情又发生啦。死人变成了殉道者,他们的下场,给忘个干干净净。这又是为什么?首先,他们的交代显然是假的,伪造的。我们才不犯这样的错!这里所有的坦白交代全是真的。我们要它们是真的!况且,我们绝不允许死人站起来反对我们。别指望后世会为你辩护,温斯顿。后世根本不知有你这个人。历史长河里,你早被擦得干干净净。我们会把你变成气儿,把你注入到太空里。你什么全都留不下;档案里没有名,记忆里没有影。在过去,在未来,你都给消灭个干净。你将从来没有存在过!〃
  那干吗还要费神拷打我?温斯顿不由得心里抱怨。奥勃良停下脚,倒好像温斯顿把他的想头大声说了出来。他把丑陋的大脸凑近温斯顿,眯起了眼睛。
  〃你在想,〃他说,〃既然我们是要把你彻底消灭掉,叫你的所作所为一律无足轻重这样,为什么我们先要费神拷问你?你就是这样想,是吧?〃
  〃是,〃温斯顿说。
  奥勃良微微一笑。〃你是模型上的裂缝,温斯顿。你是个污点,非把你擦掉不可。方才我不是说过,我们不同于以往的迫害?我们不满足于消极的服从,甚至最卑下的屈服也不满足。你投降我们,必得出自你的自由意志。我们不因为异端与我们对抗,而把他消灭;只要他顽抗下去,我们就绝不消灭他。我们要改造他,争取他的内心,叫他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我们要烧掉他心里的一切邪恶和幻想;我们要把他拉到我们的阵营,不是表面上,而是名副其实,从内心到灵魂。杀他以前,我们要把他改造成我们的人。对我们来说不可容忍的,是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居然有错误思想存在,纵然它非常隐蔽,非常软弱!就是在死的时候,我们也不容许任何的悖离。从前异端走向火刑柱时依然是异端,可以大肆弘扬他的歪理邪说,欢喜得简直发了狂。甚至俄国,大清洗的牺牲者,走上刑场挨枪子儿的时候,脑袋瓜依然坚持反叛的思想。可是我们,我们先让那脑子完美无缺,然后才把它打得粉碎!老式的专制,它的命令叫做'汝勿做',到极权主义,它的命令变成了'汝需做'。我们的命令却是'汝需是'!带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站出来反对我们,所有的人全被洗得干干净净。就是那三个卑下的叛徒,你还相信他们清白无辜哩,琼斯、艾伦森跟卢瑟福,到最后我们也整垮了他们。我就参加过对他们的拷问。我亲眼看着他们慢慢服了软,哭啊,叫啊,打滚啊,到最后,他们不疼啦,不怕啦,只剩了悔罪的份儿。等拷问结束,他们简直成了行尸走肉。他们什么也没剩下来,除了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和对老大哥的爱。看他们怎样热爱老大哥,还真叫人感动哩。他们求我们赶快毙了他们,趁着心里干干净净马上死!〃
  他的声音,几乎带了种梦境的迷离。在他的脸上,依然是那种兴奋,那种疯狂的热情。温斯顿想,他这不是假装的,他这人也不是伪君子。他说的每一句话自己都相信。有一点最叫温斯顿压得慌,就是他意识到,自己真比奥勃良智力低下。他看那张粗犷又优雅的身形走来走去,时而走出他的视野,时而又叫他看得见。在所有方面,奥勃良都比他来得高大;但凡他有过的思想,但凡他可能会有的思想,无不早给奥勃良了解过,考查过,批驳过。他的思想,包括了温斯顿的思想。可是这样,奥勃良又怎么会疯狂?准是他自己,他温斯顿,才真的发疯啦。奥勃良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他的声音又变得严厉起来。
  〃别想着你能救自己,温斯顿,就算你彻底向我们投降也不行。误入歧途的人,还没有一个逃得掉。就算我们选择叫你得善终,你还是别想逃出我们手。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永远都有效。你得先放明白点。我们要把你打得粉粉碎,直到无法卷土重来那一刻。你遇到的事情,你永远不能从中恢复过来,即便你活到一千岁。正常人的感情,你是一去不返啦。你已经形如槁木,心同死灰。爱情,友谊,欢笑,好奇,勇敢,正直,还有生活的乐趣,在你全成了过眼烟云。你会变得空空如也。我们先把你给榨空,再用我们把你给填满!〃
  他住了口,向白大褂打了个手势。温斯顿觉出,有个很重的仪器,被推到他的脑袋后面。奥勃良坐在床边,好叫自己的脸跟温斯顿一样高。
  〃三千,〃他告诉温斯顿头上那个白大褂。
  两块湿漉漉的软垫,夹住了温斯顿的太阳穴。他又是一缩,觉得挺疼,可跟方才那阵疼痛不一样。奥勃良几乎带着和蔼,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叫他安心。
  〃这回不能伤着你,〃他说。〃眼睛看着我。〃
  这当儿出现了一次摧毁性的爆炸或许只是像爆炸,不过闹不清有没有声音。一道刺眼的闪光,那倒没有疑问。温斯顿没受伤,只给搞得软塌塌的服服帖帖。出这事时他本是仰面躺着,却好生奇怪,不知怎么给摔到了这里。有一下可怕的击打,把他揍翻在这里,可这击打他却觉不出疼来。他的脑子里也出了什么事情。待到恢复了视力,他记起了他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也认出了盯着他的那张脸。然而在什么地方,却总有一大块东西空空荡荡,仿佛他的大脑给人剜掉了一块。
  〃这感觉不会久,〃奥勃良说。〃看着我眼睛。大洋国在跟谁打仗?〃
  温斯顿想了想。他还晓得什么叫做大洋国,他自己还是大洋国公民哩。他也记得欧亚国跟东亚国;可跟谁打仗,他不晓得。其实,他就不知道现在打了什么仗。
  〃我不记得。〃
  〃大洋国在跟东亚国打仗。现在记得么?〃
  〃唔。〃
  〃大洋国一直就跟东亚国打仗。从你生下来那会儿,从党诞生那会儿,从有历史那会儿,战争就开始啦,一直是同一场。记得么?〃
  〃唔。〃
  〃十一年前,你编了个故事,涉及到三个被处死的叛徒。你声称见了张纸,能证明他们没有罪。可这张纸根本不存在。你编出来的,后来你就信了它。你还记得当初你怎么造了这故事。记得么?〃
  〃唔。〃
  〃现在我把手指伸给你。你见了五个手指。记得么?〃
  〃唔。〃
  奥勃良举起左手的指头,把拇指藏在后面。
  〃这是五个手指。你见了五个手指么?〃
  〃唔。〃
  那一瞬间,他真的看见啦,那会儿他脑里的景象还没有改变。他明明看见了五个手指,完美无缺。而后,一切都变得正常啦,先前的恐惧、仇恨和疑惑,又一起涌了上来。然而片刻之间,他不知道有多久,兴许就那么三十秒,不过他突然无师自通,敢情奥勃良每个新暗示,都变成了绝对真理,填补了一处空白;若是需要,二加二就能轻而易举等于三,也能轻而易举等于五。奥勃良的手还没放下,这印象便隐没了;然而他虽没有恢复,却依然记得,一如在你绝不同于现在的时候,在某个遥远的时候,你那时的经历,至今还是栩栩如生。
  〃瞧罢,〃奥勃良说。〃毕竟这做得到。〃
  〃唔,〃温斯顿说。
  奥勃良满意地站起身来。温斯顿见到他的左边,白大褂打破一个安瓿,把注射器的柱塞拉上去。奥勃良微笑着,面朝着温斯顿。他习惯地整一整鼻子上的眼镜。
  〃记得么,你在日记里写过,〃他说,〃我是朋友还是敌人,这无关紧要,至少我理解你,能和你谈话?你说得对。我喜欢和你谈话。你的思想我很感兴趣。你的思想很像我,只是你发了疯。这次谈话结束前,要是愿意,你可以问我几个问题。〃
  〃想问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他见温斯顿的眼睛看着仪表。〃都关上啦。第一个问题是什么?〃
  〃你们把朱莉亚怎么样了?〃温斯顿问。
  奥勃良又微笑起来。〃她背叛了你,温斯顿。马上就背叛啦,一点都不保留。我还没见过有谁,投靠我们这么快。再见时你会认不出她啦。所有的反叛,欺骗,愚蠢,肮脏的思想她所有的一切全给烧得精精光。完美的改造!课本的典型!〃
  〃你们拷打她了?〃
  奥勃良根本不回答。〃下一个问题,〃他说。
  〃老大哥存在么?〃
  〃当然。党存在呀。老大哥是党的化身嘛。〃
  〃他像我这样存在么?〃
  〃你不存在,〃奥勃良说。
  他又觉出一阵无可奈何。他明白,他能够想象得到,什么论据能够证明他居然不存在;然而这一律毫无意义,不过语言游戏而已。说这样的话,什么〃你不存在〃,在逻辑上岂不荒唐?然而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想到奥勃良就用那般无法做答的疯狂论据驳斥他,他便感到泄了力气。
  〃我倒觉得我存在,〃他厌倦地说。〃我能意识到我的存在。我出生过,我还会死亡。我有胳膊也有腿。在空间里我占着一部分,旁的实体,不能同时占着这地方。在这个意义上,老大哥存在么?〃
  〃这根本不重要。他就是存在。〃
  〃老大哥会死么?〃
  〃当然不会。他怎么会死?下个问题。〃
  〃兄弟会存在么?〃
  〃这个呀,温斯顿,你永远得不到回答。要是我们搞完了你,放你出去,要是你能够活到九十岁,你也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是'还是'否'。只要你活着,这就将是你心里一个解不开的谜。〃
  温斯顿躺在那里不说话,胸膛的起伏加快了一些。他还没问那最先想到的问题;他该问出来,然而舌头却不听使唤。奥勃良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连他那眼镜,也仿佛带上一道讥讽的闪光。温斯顿突然想到,他知道啦,他明明知道我想问什么!这样想,他的话可就脱口而出:
  〃一○一房间有什么?〃
  奥勃良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他冷冰冰地答道:
  〃你知道一○一房间有什么,温斯顿。谁都知道一○一房间有什么。〃
  他向白大褂举起了一个手指。显然,这堂课结束啦。一根针猛扎进温斯顿的胳膊,他几乎立刻沉沉睡过去。

  〃对你的改造要分三步走,〃奥勃良说。〃一是学习,二是理解,三是接受。现在你该进入第二步啦。〃
  温斯顿照例仰面躺在床上,不过近来,绑他的带子放松了一点。他固然还给绑在床上,可他的膝盖可以动一动,脑袋可以转一转,胳膊也可以抬一抬啦。那仪表,也不再让他感到吓得慌,只消他脑子转得快一点,便能够避免吃苦头。多半在怪他迟钝时,奥勃良才会拉手杆。有时候他们谈完一次话,仪表也没有用一次。他记不得总共谈了几次话,只觉得那过程相当漫长,时间又没有限制或许总有几个星期罢。两次之间的间隔,有时有几天,有时不过一两个小时。
  〃你躺在那儿,〃奥勃良说,〃你老在想,你也问过我,爱护部干吗在你身上,费这么多时间,花这么大力气。当你还是个自由人,这问题就叫你疑惑不解。你生活的这社会,它的结构你能摸得清;可你搞不懂它根本的动机。记得么,你在日记里写,'我知道手段;可我不知道原因'?一想'原因',你就开始怀疑你的心智是不是健全。你也读过那本书,戈德斯坦的书,起码读过一部分。它说了什么你不知道的东西?〃
  〃你读过么?〃温斯顿问。
  〃是我写的。或者说,我参与写的。没有什么书能是个人的产物,这你知道。〃
  〃它都对么,那里面写的?〃
  〃从描写来说,倒是对的。可它提出的纲领,全是废话连篇!秘密积累知识逐渐推广启蒙最终无产阶级造反把党推翻。谁都猜得出来它会这样说!废话连篇!无产者永远不会造反,一千年不会,一百万年也不会。他们才不会哩!理由么用不着我说,你都知道啦。你还梦想什么暴力革命?别做梦啦!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推翻党。党的统治千秋万代永不变!你的思想,就该从这一点出发才是!〃
  他向床走近了一些。〃千秋万代永不变!〃他重复一句。〃现在,我们再谈谈'手段'和'原因'。你很清楚党维护权力的手段。跟我说,我们抓住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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