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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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被敖老师遗弃的初中生活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记录。一切已经不再是生命的经历,而只是时间的过程。就像吃饭,吃了然后又拉掉了,并没有长一两肉,之所以吃是因为不得不吃。
第八章
惟一值得提起的,就是我见到的那个古怪的流浪汉。
我当时在天桥摆摊,他就坐在我的身边。他很邋遢,头发零乱,甚至有些打结。他看上去很疲惫,身子软软的靠着背后的桥栏。令人惊奇的就是,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明亮。
“你要吃吗?”我拿出两个肉包子问他。这是我的早餐。我没有胃口,所以没有吃,留在身上,已经有点冷了。
“谢谢。”他接过我的包子。只是两口,他就把两个包子吞了下去。
“你不用嚼一嚼吗?”我以前从没有见过人这么吃东西。
“我无所谓,只是它等不及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腹部,笑了笑,“这就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我被他逗笑了。
“我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他又说。
“那我再买点东西给你吃?”我对他已经产生了好感,所以乐于帮助他。
“不用了。”他说。
“为什么?两个包子你就饱了吗?”我很奇怪,他明明很饿,为什么会拒绝我的无偿援助呢。
“在你拿包子给我的时候我就已经饱了。”他笑道。
我迷惑的看着他,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你不懂我的意思?”他问。
我点点头。
“你很诚实。”他咳嗽几声。
“我不应该要求你懂我的话,你说是吗?”他说。
“什么?”我愈发胡涂了,我开始觉得他有点像化学老师。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思想,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看法。人有人的哲学,禽兽有禽兽的道。动物有动物的处世之道,植物有植物的生存之法。生物有生物的乐趣,死物有死物的快活。你不是我,怎么可以知道我呢?你不知道我,又怎么可以替我宣称我的快乐于痛苦呢?什么是伟大?什么是渺小?什么是功绩?什么是罪过?什么是爱?什么是恨?在这茫茫宇宙中不都是一粒尘埃吗?我们在意什么?我们得意什么?我们不只是一粒尘埃吗?千百年后,即使用显微镜也看不出我们与其他的一切有什么区别。你说是吗?”我无法确定他是在和我说话。我觉得他更像在自言自语。
“什么?”我就像个白痴一样。
“不要要求别人理解你,不要要求别人认同你。而你应该去理解别人,你应该去认同别人。你应当快乐的生活,把别人的快乐当作自己的快乐,把自己的快乐分给别人。快乐的生活吧!去认真的体验生活,体验那一点一滴的欢乐悲伤,认真地嬉笑怒骂。不要要求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与你站在一起。而你当珍惜与他相处的每一分钟。不要崇拜别人,不要鄙视别人,更不要崇拜自己,鄙视自己。你要明白自己与任何一样存在的东西在事实上都是一样的。不要去思考人生的意义,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你当于肤浅中体验生命真正的深沉。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迷惘。只有这样,你才能面对一切苦难都不恐惧,包括死亡。”他继续他的梦呓般的呢喃,完全没有将我放在眼里,我甚至感到他似乎有没有把这个世界放在眼里。仿佛这个在他眼里,一切都是僵死的,只有他自己是鲜活的。
他自顾自的说完了自己的话,然后又自顾自的走了,只留下一个背影。而我则在他的身后傻傻的望着。
就像它的开始完全没有头脑一样,这段小经历的结束也是没头没脑的。此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这段经历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伪造的粗制滥造的故事。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只知道我说的是真话。呵呵,或者生活本来就是这样。
对于这段堪称奇怪的经历,那时的我并没有太多想法,只是觉得他和它都有些奇怪而已。所以才会记得这个深刻。我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去研究他和他的话。虽然现在我还能清晰的背出他当时说的话。
但是,这又怎样?对于我的生活,这并没有什么进益。它只不过是一段古怪的经历而已。
而至于我,到底也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无数次地叫家长不遂的新班主任终于对我失去耐性了。那天,他把我叫到办公室,先是痛骂了我一顿,然后又扬言要让校长开除我。而此时离中考只有二个月。我毫不在乎地表示理解,“如果开除我可以帮助你多拿奖金的话,我很乐意帮忙。”他一直很想拔掉我这个眼中钉,我怀疑他每天都在祈祷我在马路上被车撞死。因为在他看来,我不仅是全班的害群之马,而且还是使升学率上降低的那个百分点。而我所在的学校,学生的升学率是与老师的奖金挂钩的。我这一说,正好刺痛了他的要害。他的脸变成了猪肝色。“你——你居然敢——”
“操!想当婊子就不要立牌坊!”我对一个伪君子的耐性确实太低,所以,在他的话还没说完之前,我便将这句让他爆血管的话扔到了他的脸上。
他终于忍不住了,为人师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张牙舞爪地向我扑了上来。我本就是个混蛋,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一脚正中他的腹部。这时,保卫科的人进来了。
这件事情作为爆炸性新闻短时间内在这个县级中学通过口耳相传而尽人皆知。从而成为自这个死寂的地方诞生以来的首件典型的通俗流行事件。
震惊,无论老师还是学生,全都震惊了!而且,事情还远不止这么简单。这件事情俨然已经成为最前卫的话题。每一个人都在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谈论这件事情。同时,任何一点关于这个事情而又与过往所有人所说的稍有不同的言语都会成为当场最炽热的焦点。
而作为事件的当事人与传奇故事的领衔主演,我也意外的从一个籍籍无名的人成为了这间中学当之无愧的头号明星。
我知道,有很多人在明里暗里打听我的情况。有关于我的任何资料都在学校的每个角落贩卖。任何稍带新意的资料都无一例外的在人群中引起惊人的波澜。
事情发展到后来,我惊奇的发现,对于这件事,我已经成为最无知的了。学校里任何一个人都能对这件事情做出长达三十分钟的精确描述。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的这样一个纯粹出自一时冲动的行为居然产生了巨大的社会效应。至少,我的行为奠定了一大批人的信心,比如我的那帮猪朋狗友。他们本来都是一无所长,关于任何事情都没有发言权而只能蜷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吹口哨的人。然而现在,他们终于有了值得卖弄的资本,也终于可以堂而皇之的在大众面前摇摆着舌头与身躯。
因为有着如此之强大的民众关注率。所以学校领导对于这件事情也表现的颇为重视。全体领导集体研究了好几次,又通过一大堆无聊的程序,才对我做出了具体的裁决。
那一天,艳阳高照,班主任红光满面的亲自来到我的寝室,走到我面前,红光满面而又得意洋洋的对我宣布:“校长说,‘你这样的学生,还读什么书?’”
我本来是想大骂他几句,甚至于再次痛打他一顿也未尝不可。但是最后,我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他于是摇着他矮矮胖胖的臃肿身材,无趣的走了。
这个晚上,我写了我的最后一篇日记,之后我便将它与从前写的日记及其他东西一起一把火烧了。
“5月14日星期四阴
无望!十六年之中,我独独悟出了这两个字。我无望!人类无望!世界也是无望!
我们可怜而又可悲。我们的生命在这浩瀚的宇宙中短得几乎等于不存在。但我们自出生之日起,却要为了生计而奔走忙碌。人类的所谓建设是个可笑的游戏。如同堆积木一般,垒了又倒,倒了又垒。自始至终,不增一分,不少一分,只见人类的忙碌。
人们似乎很有追求,他们追求所谓的成功,并从中得到满足。但,什么是满足呢?一个人没死之前,不可以盖棺定论,说他成功了。等到他死了之后,成功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本以为人类是堕落成禽兽不如的。今天我才知道这人原本就禽兽不如。禽兽可远比人类快活得多。
我还能说什么呢?在这一片的无望之中。”
烧完日记之后,我来到了敖老师的宿舍前。我在门口徘徊,难以决定是否应该敲门。
“进来吧。”门内传来她的声音。我于是推门而进。
她的手里端着一杯茶,低着头正襟危坐在那张木沙发上。我突然紧张起来,于是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
“坐吧。”她指着一个木沙发不远的一个凳子说。她的声音很柔软,里面好像夹杂着叹息,我听着很心酸。
我发现,在有些时候安静是很要命的。
“你先找个亲戚住两天,我再帮你跑跑,看看还能不能挽回。实在不行的时候,你再回家找你爸爸吧。”沉默了许久之后,她终于说话了,她看起来那么无奈。
“不,不,不,不用了。”我忙站起来拼命摇着双手。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中带点疑惑。
“真的不用了。”我也鼓起勇气看着她,郑重的说道。
“那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呢?”她用目光确定了我的决心之后,问我。
“我也不知道。不过敖老师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一个坏人的,永远不会。我白扬这辈子只折腾自己,决不去做害人的事。”我决然的站起身,“我今天其实是来向老师辞行的,往后……或许就不能再见了。”
我的声音有点压抑,我感到我的眼角温热,吐字也没有开始时那么清晰。于是,我赶紧冲出门去。冲到门口,我轻轻的关上门,然后在门口站着。
“唉——”屋子里面最后叹出一口气。
之后,我回到宿舍,拿着早已准备好的背包,走到学校的门口。学校的门口是一条宽阔的大路。就是从这里开始,我开始了我的的旅程。
这一年,我十六岁。
第九章
这趟旅行好象是一时冲动,又似乎是蓄谋已久。究竟事实是怎样,连我自己都分不清了。我只知道,这趟旅行或许会很远,很久。又或许很短,很快。我打算就沿着大路向前走,直到我因为某种原因而无法再前行。
在这次以茫然为目的地的旅行中,我的灵魂终于又和我在一起。因为它和我一样毫无去处,它只能无奈的选择与我一起流浪。
白天,头顶有白云,我们一起经过树旁,耳边是断断续续的知了声。夜晚,天上是星星,我们躺在河畔,听着潺潺的流水声。我们感到难得的安详,当萤火虫在我们眼前飞过。
这是一次没有希望的旅行。旅行的全部意义就在于旅行本身。我需要让自己不停的运动,直到累得半死,决不能有半刻空闲。这是一种极端空虚、无聊的行为,但这也是让我觉得充实的唯一途径。
一个多月过去了,我不能违心的说这一个多月充满快乐。但是至少,这是没有痛苦的一个多月。那时候,我丝毫没有怀疑,我会就这么一直流浪下去,一直到死。
但是,在经过一所城市的时候,我的衣衫褴褛引起了一个民警的同情心。我于是被莫名其妙的带到一间派出所。
派出所的干警们在我的周围围成一圈。他们关心的问着我的名字与年龄,还有种种琐碎的情况。
我沉默着一言不发。他们于是以为我是过度紧张所导致的恐惧,以至于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其实我是觉得眼前的事情实在过于无谓。
我的沉默并没有打断他们同情心泛滥的兴致。他们自顾自的讨论起我的情况来。
“你爸爸妈妈呢?”
“大概是个孤儿吧,要不然怎么会四处流浪?”
“那也该有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之类的吧。”
“说不定都死了呢?”
“喔?那还真是可怜。”
“当然可怜了,要不然会四处流浪?”
……
“你是十四岁吧?”
“哪有?我看不至于那么老。”
听到这里,我不禁微笑了起来。时光对于我真是极尽伪善之所能。尽管我在风尘里翻来滚去,但是我的脸上却不见丝毫伤痕。我的脸依然是那样的洁净,那样的天真。连我苦笑的样子在别人看来似乎也充满童贞的暗示。
“咿,你们看,他笑了也!”一个干警小声的惊呼,仿佛他看见的是一头猩猩的笑脸。
我就这样被他们折磨了整整一个下午。一直到我最后被迫无奈拿出父亲的电话出来。
一天一夜以后,父亲的车停在派出所外。一阵矫情的感激与寒暄之后。他将我领了出去。
“你怎么会在这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