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咤风云录-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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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趁着厅上大乱,悄悄离去的宾客,因为丁家已被重兵团团围住,这时不得已又都折返回来,见到烈火四起,倒是第一批来到后院。他们见到莫高天擒住了高智阳,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吃惊的表情。只是火势猛烈,也无暇他顾,见亲兵不加拦阻,一哄而散,尽往后花园去了。接着一批又一批的人,陆陆续续紧接着惊惶无措地奔逃而出,有的是从未碰过屋子失火,大呼小叫,像没头苍蝇到处乱跑,有的却是乱发黑脸,身上衣着焦一块湿一块,像是才帮忙打水救火的,慌忙中有人跌倒在地,有人找掉了的东西,整个后院一下子乱成一团。
张苍松心里虽慌,但却丝毫没忘了警戒,见丁家兄妹都松了绑,便道:“前辈,晚辈遵照你的条件,已经全都办好了。这地方快烧起来了,你快放的我家大人,咱们好一块逃出去。”莫高天见康永疑与刘不信等人,形成犄角之势,仍远远围在一旁,道:“你想得挺美,让他们统统退开了。”张苍松两手一摊,道:“前辈如此固执,尽把我当三岁孩童,那大家便烧死在这里罢了!”说什么也不肯再让步。
那莫高天心里比他更急,挟持了一个人质,又要带四个孩子走,无论如何无法周全。那时一股烟雾漫了过来,轻轻地笼罩了整个院子,四周原已满是火光,众人也不以为意,忽然一名亲兵直挺挺地咕咚倒下,莫高天急忙回头向汤光亭等四人大喊:“快掩住口鼻,这烟有古怪。”四人尚未会意,接着“咕咚咕咚”地又接连着躺下两名亲兵,原来一般没练过武功的寻常人,对这股怪烟毫无抵抗能力。余下众亲兵见状,也顾不得大人被擒,纷纷扔下兵刃四下奔逃,那跑得慢的,便倒在院子内,那跑得快的,也只不过多跑了几丈远,陆续倒在院子外。
张苍松不禁大骇,想寻常燃烧的烟雾岂能有此剧毒,这其中定有施毒者。而此人顷刻间毒害了十数朝廷官兵,纵使不是敌人,也绝对不是朋友。他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毒烟与施毒手法,惊恐地向四周看去,深怕中了暗算。
莫高天一时毫无头绪,只知这毒烟厉害,汤光亭等四人修为尚浅,纵使掩住口鼻,也撑不了一时半刻。忽然手上一重,却是高智阳晕死过去。莫高天伸手去探他的脉搏,发现他还活着,心想:“这烟雾当还不足制人于死。”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说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莫高天心想:“此人是友非敌。”当下再不犹豫,两手一捧,将高智阳朝张苍松扔了出去,喝道:“还给你!”手上劲力暗生,将千斤之力都送到了高智阳身上。张苍松见这来势汹汹,若不接着,只怕高智阳便要摔个脑浆迸裂。大喝一声:“好!”两膝微弯,连忙使了个千斤坠,伸手抄祝便在此时,薛远方飞身向前,喝道:“尊驾何人,竟然暗中放毒伤人,快快留下解药。”接着砰地一声,两人对了一掌,薛远方身子弹了回来,脸色微变。与他对掌之人哈哈一笑,道:“在下这么一点微末道行,怎能伤得了薛真人。”
张苍松只觉得这人说话的声音很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刘不信一声低吼,跟着猱身而上。那人伸手一扬,说道:“一个一个接着来车轮战,我可吃不消,少陪了!”照着刘不信的脸上撒出一阵烟雾。那人既会使毒,撒出来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不但刘不信急忙遮眼闭气,薛远方与康永疑等也都忍不住往后跃开。
仓皇中莫高天虽未能看清楚来者是谁,但此刻再无怀疑,抓住对方闪避的机会,一手拉着汤光亭,一手牵着林蓝瓶,低声道:“走!”那人也主动拉着丁家兄妹,趁乱逃走。
六人穿过花园,慌不择路,左转右拐来到了一处天井,眼看前无去路。那人忽然身子一矮,从一旁墙脚穿了过去,众人中只丁家兄妹脸露诧异,微有迟疑之色,其他人则是想也不想地跟着钻了过去。又前行不久,碰到了几处隐蔽的地方,那神秘人更是毫不思索地左进右出,对丁家的地理环境竟十分熟悉。丁白云不由疑心暗起,那人最后领着众人来到一处旧房舍前,丁白云轻轻“咦”地一声,问道:“啊,这是我们丁家的旧祠堂,已经废弃好几年了。前辈,你也住在这里吗?怎么对我家的环境这么熟?”那人并不答话,只示意众人赶快进去。
丁白云无奈,基于情势情急迫,只得跟从。进得屋来,只见屋角隐密处有人手执油灯,早已久候多时,灯火昏暗,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只觉得身影十分熟悉。丁铃眼尖,失声叫道:“爹!”丁白云仔细一瞧,果然便是自己的父亲,趋身向前,道:“爹,果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允中伸手搂了搂他,又去牵丁铃的手,道:“此地不宜久留,一切出去再说。”丁铃心情激动,哽咽道:“爹,听风阁烧了……”丁允终点点头,环视众人,说道:“咱们先离开这里吧。”说着带头往祠堂后面走,众人见是此间庄主亲自带领,心里都踏实了许多。
众人正待移步,莫高天忽道:“门外是谁?”众人在惊讶中一起转头,只见门外出现一个人影。莫高天更不答话,飞身向前就是一掌,心里想的是:“此人一路跟踪我们至此,居然能让我毫不察觉,可见武功不弱,大是劲敌,若不速速解决,只怕追兵转眼便至。”右手一招大天山折梅手“踏雪寻梅”直往那人影肩头抓落,不待招势使老,左手接着一招大云山阴阳掌“峰回路转”后发先至,同时往那人影面前按去。这两招同时互补彼此破绽缺漏,不但可以立时要了对手的性命,还能令他不发出半点声响,虽说此刻莫高天恶斗到此刻早已筋疲力,但发出这两招的时刻方位无不妙到颠毫,端的无比阴狠厉害。
没想到那黑影迅猛绝伦地往后一闪,接着一个弓身,从莫高天胁下穿了过来,反而绕到了他的背后。莫高天大吃一惊,他这两招虽然只是平平地向前一抓,但后蕴四十八种后着,尽涵盖了四十八个方位,那人只是一缩一进,在这间不容发之隙穿了过去,简直匪夷所思。惊骇之余,想也不想,一招“醉跌跨步拦腰撞”便往后撞去。那黑影再逃不开,胸腹受创,直往墙边退去。莫高天转身过来,正待补上一拳,忽见汤光亭从一旁冲了过来,伸臂一拦,叫道:“莫前辈手下留情!”
莫高天停拳凝劲不发,道:“干嘛了?”汤光亭不回他话,直接转身道:“杨大哥,你怎么逃出来了?”兴高采烈,真情流露。
那黑影道:“我待的屋子忽然起了大火,看守我的那两人见那老道士音讯全无,心里十分焦急。我趁着其中一人跑到外头去看情况时的空档,一脚踢倒另外一个人,翻窗逃了出来。刚才在天井那边远远地见到了你的背影,就一路跟过来了。”
莫高天神情不悦,道:“怎么?你们认识?”汤光亭道:“杨大哥,我来跟你引见引见,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正是外号‘自大老人’的莫高天,莫老前辈!”身子一侧,又道:“莫前辈,这位杨大哥是我在路上认识的朋友,外号‘快刀’杨景修便是。”
众人一听,都“哦”地一声。那杨景修早知这老人来头不小,没想到他便是莫高天,拱手一揖,道:“原来是莫前辈,久仰,久仰。承蒙刚才莫前辈手下留情,在此谢过。”莫高天摇头道:“我刚才下手没丝毫容情。你轻功不错,不过你身上原来有伤是吧?刚才受我一撞,这会儿伤上加伤,若不及时诊治,只怕于你功力有损。”
汤光亭插嘴道:“莫前辈,既然是你无缘无故打伤了杨大哥,当然是由你来负责治好他啰!”莫高天瞪了他一眼,道:“胡说八道!他原来的伤重得多了……”汤光亭道:“可是你刚刚明明说,是你让他伤上加伤的。”莫高天道:“他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外,我怎么知道他是你的朋友?”汤光亭道:“可是你……”杨景修见这样下去不可收拾,赶紧道:“汤兄弟,这原不干莫前辈的事。”莫高天指着汤光亭的鼻子道:“你听到了吧!”
丁允中道:“既然这位杨……杨兄弟不是外人,我们还是快点走吧,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众人不再耽搁。那祠堂后面的墙板原来可以活动,打开之后,出现一条向地底下斜伸的长长甬道。众人跟着丁允中依序鱼贯进入,虽然眼前伸手不见五指,但是一个扶着一个的肩头,走来倒也轻松。长约十数丈的甬道不一会儿走完,汤光亭只觉吸进口鼻的空气忽然清爽起来,跟着光线射入,眼前豁然开朗。
汤光亭张目望去,才知道原来身处在归云山庄后的一座小山丘下。这时整个归云山庄早已陷入一片火海,丁家百年基业,眼看尽燬于一旦。只听得身后抽泣声起,却是丁铃搂着她的父亲大哭起来。
丁白云忿忿说道:“可恨的朝廷走狗,竟然如此赶尽杀绝,不留半点余地,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林蓝瓶见他龇牙裂嘴,额上青筋暴露,愤恨难消的样子,心中过意不去,道:“丁大哥,真是对不住,为了我一个人,害得你们大家……”丁允中插嘴道:“不关你的事,这火是我放的!”
丁铃大吃一惊,颤声道:“什么?”莫高天握拳在掌中一拍,介面道:“好!此计甚妙,亏你想得出来。”丁铃犹自追问道:“爹,这……这火真是你放的?”丁允中安慰道:“孩子,丁家注定该有此劫,我这样做,不但保住了我归云山庄,百年来的侠义之名,而且还救出了你和你哥哥。你莫伯伯说得对,金钱房产乃身外之物,再努力赚就有了。你放心,我早已将家里现有的银两全部分给下面的人了,这房子的火也是他们帮忙分头放的,否则怎么能烧得那么快。”
丁铃不敢置信,不住摇头垂泪。这时那个在丁家施放毒烟,制造混乱解救众人的神秘人,让丁允中递给每个人一颗黑褐色的小药丸,吩咐众人尽速服下。众人在院子里亲眼瞧过这毒烟的厉害,都毫不犹豫,倾刻间便吞食完毕。远远瞧见丁家四周被官兵层层包围,一个人骑在马背上,不断地来来去去指挥调度,却不是张苍松是谁。左右不见了高智阳,想必是让人?了回去。
那神秘人道:“看样子,他们以为我们还困在山庄里面,打算来个守株待兔,瓮中捉鳖呢。我们最好还是趁早走,要是让他们发现我们根本没在里面,只怕到时关起城门来,那可就真的是瓮中捉鳖了。”这城里的大户丁家发生大火,在这县城里那可是大事一桩。不但这街坊邻居是奔相走告,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连从四周邻近村庄赶来看热闹的人群,也越聚越多了,大家多待一刻便是多一刻的危险,都恨不得早些走了。那丁允中更有准备,拿出事先预备好的袍子,让众人一一套上,趁着场面混乱,遁逃出城。
同样是仓皇逃逸,但这次主角由林家换成了丁家,林蓝瓶感同身受,并深觉是自己带来了厄运,满腹愧疚之情,不知如何表示,一路上目光一直不敢直接与丁家兄妹接触。
临出城门之际,林蓝瓶忍不住频频回头,想起自己前天才来到这里,什么地方都还没去看看呢,这一会儿却又要离开了,而此去前途茫茫,哪里才能是可以安心落脚的地方呢?身如柳絮随风摆,天下之大,竟无一处可以容身,唯一的亲人现在又不知是否安然无恙,心头一酸,不禁落下泪来。
汤光亭一旁瞧见她偷偷拭泪,靠挨过去,细声道:“林姑娘,你哭啦?”
林蓝瓶将头一撇,说道:“没有。”汤光亭道:“你说没有就没有吧!”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林蓝瓶道:“你叹什么气?”汤光亭道:“没有。”林蓝瓶道:“什么没有,我刚刚明明听到了。”汤光亭见已经转移她的情绪,便续道:“你看那一个神秘人倒底是什么来头?”林蓝瓶道:“哪一个?”汤光亭伸手一指,道:“不就是他啰。”林蓝瓶连忙将他的手拉下来,道:“什么他不他的,他可是前辈高人呐,说话客气一点。”汤光亭道:“是吗?比莫前辈更高吗?”忽然背后声音响起,说道:“这人来头不小,莫前辈跟他也认识。”
汤光亭回头一看,见是杨景修,便道:“杨大哥,你说他与莫前辈认识,可是怎么不见莫前辈与他有什么熟稔的样子。”杨景修道:“他们也许不是很熟,不过一定是之前就认识的。”林蓝瓶道:“真的吗?”汤光亭道:“要真的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杨景修微微一哂,道:“一定是这样的。若是这位前辈来历不明,以莫前辈的精明,岂能让他带路。”汤光亭抚掌笑道:“对对对,莫前辈高,杨大哥你也高啊!”林蓝瓶道:“那是,这位前辈的解药与众不同,宛如仙丹妙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