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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亨利五世-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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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  挨到今天,我们已死了那等待救兵的心。我们向太子求救,不料他回说是,他一时还不能出兵来解除这么猛烈的围攻。所以,伟大的皇上,我们把城市,连同自己的生命,都呈献在您宽厚的恩德的面前。进城来吧。我们,以及我们的一切,全听凭您发落——因为我们再没有抵抗的能力了。  
亨利王  快给我把城门打开来!(总督从城上下)爱克塞特王叔,你来,你带领队伍进哈弗娄城去;就驻扎在那儿,严密防备着法军,对全城人民放宽大些。我们呢,好王叔,冬季降临了,军队中病号在增多,我们将退守到卡莱。今晚,我们在哈弗娄做你的上宾;到了明天,我们就准备向北行军。(喇叭奏花腔。众入城。)  

第四场⒁ 卢昂。宫中一室
      凯瑟琳及艾丽丝上。  
凯瑟琳  艾丽丝,你到过英格兰,英国话你也说得挺不错。  
艾丽丝  懂那么一点儿,公主。  
凯瑟琳  请你教教我;我应该学讲英国话。手,他们英国人叫什么?  
艾丽丝  手?手叫做“德·亨德”。  
凯瑟琳  “德·亨德”。那么手指头呢?  
艾丽丝  手指头?哎呀,“手指头”我倒忘记了;让我想想看。“手指头”吗?我记得叫做“德·芬格尔”;对,是“德·芬格尔”。  
凯瑟琳  手——“德·亨德”;手指头——“德·芬格尔”。我看我是一个好学生。不多大一会儿工夫,我已经学会了两个英国字了。“手指甲”叫什么?  
艾丽丝  手指甲?我们叫它“德·内尔”。  
凯瑟琳  “德·内尔”。你听着,我念得对不对——(指自己的手)德·亨德,(指手指)德·芬格尔,(指指甲)还有,德·内尔。  
艾丽丝  念得很好,公主,这是道地的英国话。  
凯瑟琳  告诉我,“手臂”英国人叫什么?  
艾丽丝  “德·阿姆”,公主。  
凯瑟琳  胳膊拐儿呢?  
艾丽丝  “德·爱尔波”。  
凯瑟琳  “德·爱尔波”。让我把到现在为止,你教给我的字统统再念上一遍。  
艾丽丝  照我看来,公主,这可不简单哪。  
凯瑟琳  对不起,艾丽丝,请你听好:(依次指自己的手、手指、指甲、手臂、胳膊拐儿)德·亨德——德·芬格尔——德·内尔——德·阿姆——德·比尔波。  
艾丽丝  “德·爱尔波”,公主。  
凯瑟琳  喔,老天爷,我可把这个字忘了!(重念)“德·爱尔波”。他们“脖子”叫什么?  
艾丽丝  “德·尼克”,公主。  
凯瑟琳  “德·尼克”。那么下巴颏儿呢?  
艾丽丝  “德·钦”。  
凯瑟琳  (困难地)“德·心”。脖子——“德·尼克”;下巴颏儿——“德·心”。  
艾丽丝  对啦。不是我当面奉承公主,凭良心,你把这几个英国字眼念得就跟英国人一样准。  
凯瑟琳  只要上帝照应,放点儿功夫下去,我有信心,我会学好的。  
艾丽丝  我刚才教你的那几个字,你可忘了没有?  
凯瑟琳  没有,我马上就背给你听:德·亨德,德·芬格尔。德·美尔……  
艾丽丝  “德·内尔”,公主。  
凯瑟琳  德·内尔,德·阿姆,德·衣尔波。  
艾丽丝  请别见怪——“德·爱尔波”。  
凯瑟琳  我正是这样念的;德·爱尔波,德·尼克,还有德·心。“脚”呢,还有“袍子”,你们是怎样说的?  
艾丽丝  “德·福特”,公主;还有“德·贡”。  
凯瑟琳  “德·福特”,还有“德·贡”?哎呀,天老爷!这两个字眼儿怎么这样难听,这样不正派,这样粗俗,这样不害臊,有身价的小姐是不说这种话的⒂——叫我在法兰西老爷面前是死也不肯出口的。咄!这个“福特”,还有这个“贡”!别去管它吧,我拿我学会的英国话一起再念一遍:德·亨德,德·芬格尔,德·内尔,德·阿姆,德·爱尔波,德·尼克,德·心,德·福特,德·贡。  
艾丽丝  出色!公主。  
凯瑟琳  第一次就学到这里为止;我们吃饭去吧。(同下。)  

第五场 同前。宫中另一室
      法王、皇太子、波旁、法国元帅及余人等上。  
法王  可一点不假,他已经渡过索姆河了。  
元帅  要是听凭他这样长驱直入,皇上,那么咱们也不必在法兰西过日子了,干脆放弃一切,把我们这座葡萄园送给一个野蛮民族吧。  
皇太子  永生的神啊!难道我们的几支旁系——我们的祖先当初逢场作戏所留下的种——从我们躯干上割下来,接到野生的杂树上去的枝条——竟一下子高耸入云,反而压倒了原来的树干?  
波旁  诺曼人——野种的诺曼人,诺曼人野种!把我的命拿去吧!要是让他们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那我一定把我的公国卖了,在那犬牙交错的岛国上,去买一片又潮又脏的农场。  
元帅  战神哪!他们哪儿来的这一副气概?他们那边的气候不是笼罩着一片迷雾,又阴冷、又昏沉吗?阳光又是那样暗淡,仿佛紧皱着眉头,在鄙夷他们,不叫他们的果实成长。难道是,那泛着泡沫的白水——那种给累垮了的驽马当药喝的东西⒃——他们的“大麦场”⒄,会把人的冷血激发到这样不顾一切的沸腾的地步?而咱们奔流的热血,有美酒来鼓舞,倒竟像是冻结了似的?啊!为了祖国的荣誉,大家快别像挂在屋檐前的一根根冰柱,冻住了,反而眼看那冷血的民族,在我们的肥沃的土地上,挥着热血男儿的汗水!那我们只好说:也是这片土地倒楣,才生出了这班爷儿们!  
皇太子  凭着信用和荣誉起誓,法国的娘儿们在把咱们嘲笑,她们甚至明白说:我们早已泄了气,她们准备拿自己的身子去满足英格兰小伙子的淫欲,好借这班杂种来替法兰西重新接种。  
波旁  她们叫我们到英格兰的舞蹈学校去,去教那连跳带蹦的舞,飞快地打转的舞,还说我们的功夫全在脚底下;拔脚就逃的本领要算我们最高明。  
法王  使节蒙乔呢?快传他来吧。我们要派他去向英格兰“问候”——向他们提出尖利无情的挑战。起来吧,王公们!一起奔向战场!我们的英雄气概比身边的利剑更加锋利。你,法兰西的大元帅,查理·德拉勃莱;你们,奥尔良、波旁、培利的公爵;还有阿朗松、勃拉庞、巴尔以及勃艮第的公爵;你们,雅各·夏蒂隆、朗菩尔、伏德蒙、博蒙、葛朗伯莱、罗西,以及福公贝尔、福华、莱特拉、蒲西加,以及夏洛罗华的大公爵、王公、男爵、贵爵和爵士们,你们既然是当朝的大臣,就该赶快洗雪当前的奇耻大辱。英国亨利的军队正高扬着在哈弗娄血河中染红的旗帜,在我们的国土上席卷而来;挡住他吧,冲向他的队伍,就像那融化了的雪水从山头冲向山谷——朝着那低下的地区,阿尔卑斯山就这样尽唾着口水。挟着千钧之势,朝准他们冲下去吧。把他装在囚车里,作为一名战俘,押到卢昂来!  
元帅  君王说话,毕竟不凡!我倒是替他难过——人马这样少,又赶了这么些路,兵士一个个饿倒病倒;等他一旦看到咱们军队的威容呀,我毫没疑问,他那颗心准会害怕得直往下沉,哪儿还想到打胜仗,只是赶快把赎金奉献给我们。  
法王  所以,大元帅,赶紧去催催蒙乔,叫他去对亨利说,我们派人来问问他愿意献上多少赎金。皇太子,你跟我们一起留在卢昂。  
皇太子  请求陛下别把我留下吧。  
法王  别着急,我要你留在我们这儿。现在,出发吧,元帅和全体王公,你们要早早把捷报传到宫中。(同下。)  

第六场 毕卡第。英军阵地
      高厄及弗鲁爱林上。  
高厄  怎么啦,弗鲁爱林上尉?从桥头堡那边来吗?  
弗鲁爱林  我向你担保,桥头堡这一仗打得真漂亮。  
高厄  爱克塞特公爵没碰上意外吧?  
弗鲁爱林  爱克塞特公爵就跟阿伽门农一样伟大;这个人呀,我又敬又爱——我把我的灵魂、我的心、我的责任、我这条命、以及我的生活,连吃奶的气力都一古脑儿放在对他的敬爱上了。赞美上帝,祝福上帝!他连一根寒毛儿都没受伤,他守在桥头,有万夫不当之勇,他的兵法,可又妙极了。桥头上有一个旗官,我从心里认为,他就像是玛克·安东尼那样一条好汉,何况他还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哪——可是我亲眼看到,他立下的战功也不小呢。  
高厄  你怎么称呼他?  
弗鲁爱林  大家管他叫毕斯托尔旗官。  
高厄  我不认识他。  
      毕斯托尔上。  
弗鲁爱林  就是这个人。  
毕斯托尔  上尉,我求你帮一个忙吧——爱克塞特公爵很器重你呢。  
弗鲁爱林  呃,赞美上帝,总算我多少还值得他看重。  
毕斯托尔  有一个巴道夫,他身子粗来胆气壮——是个雄赳赳的军人,可偏是造化弄人,还有那无常的命运把那旋回的轮子转得那么急——那盲目的女神呀,她站在滚个不停的石球上……  
弗鲁爱林  对不起,毕斯托尔旗官,命运女神是给人家画成个眼前蒙着布片的瞎子,叫你明白,她是个瞎眼儿;人家又把她画在一个轮子上,叫你明白——意义深就深在这里——她是在变动中,是不定的、无常的、变幻莫测的;她那双脚——你听着——是站在一个石球上,石球滚呀滚呀滚呀……说真心实话,叫诗人形容起来才出色哪。命运是一个很好的寓言题材哪。  
毕斯托尔  命运,是巴道夫的对头,对他紧皱着眉头;只因为他偷了一个圣餐匣,就得上绞刑——这样的死法不好受!倒不如让绞刑架放过了人去换一只狗;可别叫麻绳套住了他的喉咙,连气都没法透一口。怎奈爱克塞特下了一道命令,判他死罪,就是为了那只不值钱的圣餐匣。所以,请你去讨个情吧,公爵自会听从你的话;千万别叫巴道夫的生命线给那烂草绳切断了,还要千人咒来万人骂。上尉,请你说句好话搭救他,你的大恩我一定要报答。  
弗鲁爱林  毕斯托尔旗官,我倒是有点懂得你的意思。  
毕斯托尔  那么,你应该为这事高兴才是。  
弗鲁爱林  说实话,旗官,这没有什么好高兴的;因为,你听着,哪怕他是我的兄弟,我也要请求公爵按照他的意旨,判他个死罪;因为,纪律可不是给你做摆设的。  
毕斯托尔  你这短命的,快些儿入地狱吧!你的友谊活见鬼!  
弗鲁爱林  这也很好呀。  
毕斯托尔  见你妈的鬼!(下。)  
弗鲁爱林  很好。  
高厄  呃,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装腔作势的流氓!我这会儿可记起他来了——这个人本是一个扒儿手,一个靠窑姐儿吃饭的。  
弗鲁爱林  我可以告诉你,他在桥头堡大喊大叫,那些话才叫勇敢,就像你夏天看东西那样,一点不含糊。可是很好——他对我说这一番话,很好,我向你保证,只要时机一到,就要叫他知道他这话说得很好。  
高厄  呃,这种人是只呆鸟,是个傻子,是个流氓,他们不定在什么时候到战场上去蹓一转,等回到伦敦,就自称是身历其境的战士了。这班人把元帅、将军的名字记个烂熟,又死死地记住了哪些地方打过仗,有哪几个堡垒遭到了围攻,打开了哪几个缺口,哪一队押粮的遭到了袭击;谁奋不顾身地冲出去,谁中箭倒地,谁出了丑,敌人那边的情景又怎样;这一切等等,他们全都一口气背得出来,而且套上了军事的术语,还要平添许多新翻花样的咒骂;再加上两撇将军胡,一身又破又烂的军衣——那你想吧,在那啤酒冲昏的头脑里,借着瓶子里泛起泡沫的酒力,可以创造出多少惊天动地的事迹来呀。可是,当今这时世玩些什么花样,你必须摸清楚才好,要不然,你可不免要大大地上当了。  
弗鲁爱林  我告诉你吧,高厄上尉,我看透了这个人,他最怕让人摸着他的底。一旦让我在他身上看出了什么破绽,我可要叫他知道我的厉害。(战鼓声)你听,皇上来啦,我得把桥头堡的消息报告他。  
      鼓声与战旗。亨利王、葛罗斯特及将士们上。  
弗鲁爱林  上帝保佑陛下!  
亨利王  怎么样,弗鲁爱林?从桥头堡来吗?  
弗鲁爱林  是,托陛下的福。爱克塞特公爵威风凛凛,据守着桥头堡;法国军队给打退了——你听着——这一仗打得真出色、真勇敢呀。我的妈,桥是在敌人手里,可是他们只好退避三舍,让爱克塞特公爵来做了这座桥的主人。我可以告诉陛下,公爵是条好汉。  
亨利王  你们损失了哪些人,弗鲁爱林?  
弗鲁爱林  对方的损失可大哪——可以说相当大哪。拿我个人的意见说来,我的妈,我相信公爵一兵一卒都没损失,只除了一个人,那个人恐怕逃不过军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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