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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山月不知心底事-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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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昀,你陪我去一趟医院好吗?”她下定决心一般看着叶昀。   
叶昀咬了咬下唇,当然知道向远为的是什么事,她明明知道,他永远不知道怎么拒绝她。   
两人于是去了医院,市里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妇产科医生,一早是约好了,只等着他们过来。叶昀没来过这种地方,他陪伴在向远身边,看着很多个大肚子的夫人,牵着另一半的手在等候,他忽然想牵住身边这个人的手,即使不敢,有些许快慰,这个时候,唯一陪着向远的人是他,不是别人。   
等待结果的时候,妇产科副主任亲自为他们去取的化验结果,相貌和气的中年女人摘下口罩坐到他们对面,叶昀竟然感觉到向远的手用力在桌下握紧了他。   
“周医生……我……”   
医生一脸的遗憾,“叶太太,真是抱歉,化验结果显示为阴性,您并没有怀孕。”   
叶昀的手变得很疼很疼,可他知道这一个结果从医生嘴里说出来,有一个人更疼。   
“没有?”向远细长的眼睛眨了眨,仿佛没有完全听懂这句话。   
“是的,您是出现了恶心、呕吐、行动乏力、甚至月经停止这样的典型妊娠反应,这在医学上通常被叫做假性妊娠,一般出现在压力过大或者求子心态强烈的女性身上,我建议您进行适当地调养和治疗,不过,您夫妇两人都年轻,并不急于一时啊。”   
医生并没有见过叶骞泽,所以理所当然地把陪同前来的叶昀当成了真命天子,叶昀的脸飞红了,他没有急于辩驳,而是看了向远一眼,向远脸上的红润荡然无存,可是平静惊人地接受了医生宣告的事实。   
“是么……那是我弄错了,对不起啊,麻烦您了周医生。”   
向远起身告辞,她走得很快,叶昀都要大步地跟上去。   
“向远,别这样,你和大哥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一定会有的。”他只能这么安慰她。   
然而,向远忽然停了下来,叶昀险先撞上了她的背,她退了一步,扶着墙专注地看着孕检中心的方向,叶昀循着她的视线看去,慢慢地,惊讶地张了嘴。孕检的女人中,竟然有袁绣,而她身边的熟面孔,则是叶昀认识的一个便衣女警。   
这是叶昀第一次得知袁绣的身孕,他知道这对于向远而言意味着什么,连带着忽然恨起了那个跟他并无关联的女人。可向远站得很稳,她只是在远处看着袁绣,很久之后,她回头对叶昀惨然一笑,“没有机会了。”   
一路沉默地回到叶家,向远再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多余地一个表情,进门之后,她没有搭理跟上来问长问短的杨阿姨,直接上了楼,叶昀跟了上去。向远推他出房间,“去吧,做你该做的事,我想休息一下。 ”   
“你有脾气可以对我发的,我不会生气,真的,向远,你别憋在心里。”叶昀用力抵住门,不让它合拢。   
“我没事,安静一下不行吗?”她的力道与叶昀僵持着。   
“别……”叶昀刚张口,捧着一大盒叶酸的杨阿姨出现在他身后。   
“我是过来人,你听我说,孕妇吃这个好。”她不明就里,还一心把叶酸的盒子往向远手里塞。   
向远忽然夺过,用尽全力地将整盒东西朝外一扔,“滚,都给我滚!”   
杨阿姨堪堪躲过,吓得不轻,呆了一下,忙不迭的离开。   
“滚!”向远仍旧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别这样。”叶昀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你也一样。滚,让我静一静,就一会,行吗?”她的手从门上撤了下来,奋力地推搡着叶昀。   
叶昀紧紧将她搂住,任凭她歇斯底里的挣扎,向远的力气不小,他也怕伤了她,于是不闪躲也不还手,只是抱住,再也不松开。   
向远到底强不过叶昀,骂不走,打不退,也挣不开,这样的绝望让她顷刻间决堤一般泪流满面。她疯了,她怎么会认为她会有孩子,她都忘记了自己多久没有跟叶骞泽睡在一张床上,竟然编了个梦送给自己,也送了自己一场空欢喜。这一辈子,今生今世,她再不可能拥有任何属于叶骞泽的东西,除了自己的回忆。   
叶昀抚摸着向远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向远靠在他的胸口,眼泪中只余了梦呓般的一句话,“原谅我。”   
原谅我。   
谁原谅谁?叶昀不知道这句话从何说起,但他知道自己剜心一样的难受是为了谁。他竟也似着了魔,在向远的喃喃自语中,用唇去吸吮她脸上的泪滴,从脸颊到眼角,然后是前额,一路战栗,一路蜿蜒,她竟全无抗拒。那时他才知道她的前额是那样烫,烫得像是着了火……   
向远的一场大病缠绵了竟有半月,高烧频发,退了又热,热了又退,整个人昏昏沉沉,连床都起不了,什么事她都不再关心,公司那边已经知道叶家出了事,滕云忽然没了消息,李副等几个高层时常守在叶家,一筹莫展,而叶骞泽的行踪,更是石沉大海,仿佛活生生的一个人凭空从世上消失了。   
叶昀警局家里都要兼顾,叶秉林来看过几次向远,大儿子的失踪,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老了十岁,就连李副他们都不忍心再把各类文件往这一家人身上推。   
晚上,叶昀常常守在向远的床前,看着昏睡中的她时而微笑,时而拧眉,时而流泪,他甚至想过,如果她一辈子都醒不来,那也没有什么,他就这样陪她一辈子,到老,到死。   
可是这个愿望也许永远不会实现,半月后,叶昀趴在向远床沿醒过来,床上已经空空如也,他慌慌张张地去找,杨阿姨却告诉他,“一早起来,说是上班去了。”   
向远的一场病如春梦了无痕,病好了,梦也没了,她依旧忙碌,那精明手腕益发无懈可击,一边打理公司的大小事务,一边寻找叶骞泽的下落。   
期间,滕俊来找过她一次,责问他堂哥滕云的下落,向远说,“如果你见到了他,麻烦告诉他我也在找他。”   
没过多久,叶昀还听说袁绣在有一次在医院做完例行检查之后,孩子莫名其妙的没了,据说那个女人疯了一般的哭喊,口口声声都是向远的名字。向远似是对这件事并不关心,也毫不在意,反倒是袁绣,因为她是叶骞泽绑架案唯一的直接关联人,到现在都没法摆脱干系,至今仍在警方的掌控之中。   
事实上,从叶昀得知袁绣孩子的事情之后,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那个答案的,但是他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探个究竟,太过明白从来就不是一件好事,他宁愿天真。   
那一天,说好回家吃饭的向远很晚才出现,她说,她去送一个“朋友的爱人”,这个“朋友的爱人”去了遥远的异国,也许这辈子也不会再踏上这片国土。回来的路上,她顺便给自己挑了一款新的手机。   
叶昀犹豫着问她,“大哥已经一个多月下落不明了,附近海域的搜索还用不用进行下去?你知道的,这对人力物力都是一个相当大的占用。”   
向远端坐着,朝他笑了笑,“叶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句话她说了四年。 
第七十八章 心鬼             
七月的早晨,天亮得很早,向远醒来的时候,她发觉自己蜷在床沿的角落。还是叶家这张大床,两米有余的宽度,每次她独自躺在上头,总觉得这张床的空旷无边无际,而这样空又是如此熟悉,好像她的一生一世便该是如此。   
她还是做梦了,一场悠长无比的梦,梦中的一切如同电光幻影消散,一觉醒来,谁都不在身边,除了她自己。   
助理给她打电话,委婉得询问早上的会议她是否还参加。向远知道自己起得晚了,以往这个时候,她已经坐在办公桌的后头。   
向远对助理小吴说,“今早我会晚一点到,你只需要把会议记录放在我桌上。”   
小吴从向远甫入江源就开始跟随在她身边,当年生涩懵懂的小姑娘,可以为了一次投标的失误号啕大哭,如今已然结婚生子,老成持重,细致周到,更成了向远身边得力的人。小吴没有问向远缺席会议的原因,向远做事,从来都有她的理由,但小吴不知道,这一天,向远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一场做过了头的梦。   
然而,恰是这一通电话提醒了向远,谁说她一无所有,她还有做不完的工作,还有江源那越来越大的家业。四年了,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也会留下很多,这个“很多”对于向远来说就是财富,她这一生也用不尽的财富。   
江源如今已经彻底脱离了赖以起家的建材生产行当,江源地产的标识对于这个城市的人而言已经不再陌生。三年前,向远从以地抵债的温州商人手里拿下的那块风水恶地,随着城市的变迁,摇身一变,成了依山傍水的黄金福地,这一切的改变其实不过是因为一座把那个死角和城市繁华地带连接起来的大桥。江源就市靠着这片定位为“繁华净土,都市新贵”的楼盘“半岛雅居”打响了招牌,至于赚了多少,众说纷纭,只有向远心里最清楚。   
接下来几个成功的尝试,让江源的重心全面转移到地产业,就在半年前,位于G市中心地带破土动工的“江源时代广场”让向远执掌的叶家终于成功跻身本市最具影响力的地产商之一,曾经有一段时间恨不能置江源于死地的沈居安也变成了向远的合作伙伴,他们同时出现在G市楼市信息期刊的年度版里,执手言欢,一个说对方是自己最欣赏的同行,另一个则溢美有加地称身边的人是难得的良师益友,只有细心的人才会发现,他们两个不管合作多么紧密,四年来,从来没有坐下来在同一个桌上吃饭。   
至于别的,鼎盛的莫建国见到当年自己嘴里的“小向”,也会客气地喊一声“向总”;曾经扬言要禁止江源参加投标的地中建现在成了“乙方”;向远自己投资的境外药业公司和她控股的几个娱乐中心都有巨额回报;她被当选为人大代表、市政协委员、优秀青年企业家、三八红旗手;她甚至还买下了叶骞泽求婚时的那片荒山,没有了许她一生幸福的那个人,假以时日,那个地方也许会记载江源更高的辉煌……世事无常,是谁说的,今日的果,是昨日种下的因,她揉碎了自己最好的年华,终于握紧了现有的一切,这些年她苦苦耕耘的那片无爱的土地,其实再肥沃不过,虽然现在它除了丰收的财富,其余什么都不生长。   
向远,向远,从小,妈妈就说,她一定要走得比别人更远,叶骞泽也说,你的世界不在这里。她已经去得很远,但仍然不知道,更远是多远,她的世界究竟在哪里?   
如今的向远再不是无名之辈,她的成就,她一届女流的身份,她丈夫的绑架案和扑朔迷离的失踪,都在坊间和小报一角被添油加醋地流传,真像已经不再重要,人们要的只不过是话题。很多人喜欢把有钱人分成两种,Old money和New money,Old money是世袭的、优雅的、高贵的、含蓄的,New money是新兴的、暴发的、市侩的、世俗的,而向远毫无疑问是人们眼里的后者,尤其在那些叶家的老朋友和商场的旧伙伴看来更是如此,他们大多跟叶秉林是旧识,如今早已不能和叶家比肩,那么可以做的也只是在背后嘲弄向远这个从乡下丫头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叶家女主人。   
有人笑话向远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空有财富,毫无品味,除了钱和土地,她对其余的收藏毫无兴趣,她不爱华府不爱珠宝不爱名画不爱古董,除了工作,她没有别的消遣,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一周上足七天的班,像农民工一样起早贪黑,赚的钱反倒没有一丁点的时间来花。   
还有人说,叶家直到叶骞泽为止,都还是有情致的翩翩公子,叶家父子爱茶懂茶堪称是当中高手,可到了向远就完全变了个味道,好茶她不是没有,但那只会端给能给她带来利益的贵客,至于她自己,长年累月喝的是加糖的白开水,吝啬至此;又传出她生性孤寡,别说从无密友,自己的至亲都不堪忍受,无一在旁:年迈的公公宁愿久居佛堂,丈夫生死未明,但失踪前的一段风流韵事人尽皆知,谁知道是不是不堪忍受她而出走?小姑子自杀身亡,唯一的小叔子被她赶出了叶家,她自己的亲妹妹生活窘迫她从不过问,还有他丈夫的亲叔叔不止一次在人前暗示,她在公司里排除异己,自己这些年被她逼得几乎没了话语权,叶秉林的几个堂姐妹现在住的房子,虽说是向远赠与的,但是产权她还捏在手里,亲戚们需要用钱,她虽不至于拒绝,但是要一万,她绝对不会多给一分,而且借条收据一清二楚,就连在叶家服务了几十年的老保姆,工资多年来也没有涨过,老人家的孩子没有工作,希望向远代为谋个职业,也被她一句话挡了回去……   
如此种种,向远都听说过不少,甚少往心里去,只不过有时她在下棋的时候会跟老张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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