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桥-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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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言静静的看着他,说,“好。”
薛浩一向自认为自己的眼光不错的。结果这次他进的学习用品的销路并不怎么样。一连几天生意都差到极点。
有的时候兄弟几个路过,都会过来笑他几句。同班的同学也会开玩笑的说,呵,当起老板啦,请客啊!天知道他不但一分钱没赚到,还倒赔着呢。
可表面上薛浩还是笑呵呵地一一应对,心里暗自发闷。更有一次让他郁闷的是,九二的老大过来,随口问了他一句,“咦?你不是有个铁哥们么?怎么没见着他?”
薛浩也只能笑着说,“他忙着准备考四级呢。”老大“噢”了一声,又聊了几句别的,薛浩都没怎么听进去。心里就一个念头在翻江倒海,江雪生,你有种,你TM有本事就再也别跟我说话!他脸上不知不觉露出来的凶恶的表情吓了那位一跳,讪讪地说了几句就走了。
薛浩决心再去上点新货,冲冲晦气。
这天早上他四点钟就起来了,四点半的时候已经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到了荷花池,精挑细选之后,背着满满一大背包东西兴冲冲地往回骑。
车子还没进校门口,就被三个人拦住了。薛浩抬头一看,认识,去年和刘国亮一起的那三个。
薛浩挑挑眉毛,讥笑着说,“手下败将,还来干嘛?”
为首的一个阴险地笑笑,“兄弟,听说你最近发达了,哥们这几天正好手头紧,借点用用。”
薛浩哈哈一笑,“好说好说,不就是钱么?钱财身外物,兄弟们想要多少?”
领头的眯起眼睛,伸了五个手指。
薛浩瞪起眼睛,“五十?”
“五百!”
薛浩低下头在口袋里摸索,半天,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五块票子,“就这么多了。我今天的午饭和晚饭,都在这儿了。”
领头的两个眼睛瞪了起来,“小子你TM耍我啊?”
薛浩嘿嘿冷笑,“你TM都送上门了来了我不耍耍多对不起你们啊。”
三个人恼了,骂骂咧咧抄家伙就往上来。薛浩知道他们肯定是带了家伙的,而自己赤手空拳,胜算不大。可他心里突然腾起一股怒火,这些天连天的郁闷,让他有些忘乎所以,不顾一切。他把车子抛到一边,灵活地躲闪着对方的进攻,同时想瞅准机会抢下一把刀来。
三个人虽然占了人多的便宜,可如果不留神手里的家伙也一样会招呼到自己人身上。薛浩就是利用了这点,看准了最弱的一个,死命跟他快速缠斗,让另外两个人投鼠忌器,不能进攻的太厉害。尽管这样,几个回合下来,他身上还是挂了彩,冬衣划破了,血从里面涌了出来,浸透了衣服。
中了几刀以后,薛浩眼睛都红了,身子骨也放开了,带了点不要命的劲。满腔的愤怒和不平让他的血液早久渴望着一场加速的运动。他活得不痛快。这不符合他的愿望。他希望每一天都能简单而快乐,可老天偏偏不给他这些,郑萌萌对他练摊并不支持,江雪生就更不用提了,也不知道犯了哪路神仙,这几天干脆躲他躲到自习室去了。他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他就这么烂,这么垃圾?这么人见人烦?他想大叫,想把所有的愤懑都喊出来,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薛浩,不是垃圾!而这些鼠辈,正是他泄愤的出气筒。不注意脑后又中了重重一击,打得他眼冒金星,挣扎着稳下身,大吼着,继续旋风一样的进攻,拳拳凶狠,招招命中,虽然没下死手,可每拳下去都听得见一声哀嚎。等尹天行和宋言他们赶到的时候,三个人已经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手里的刀也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薛浩觉得脸上身上都粘乎乎的,估计是汗,于是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对兄弟们笑着说,“你们到是早来点儿啊,都完事了才来。”
尹天行和兄弟几个都没说话,仿佛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薛浩满身满脸的血,身子摇摇晃晃的还在那里说笑,地上躺着的是三个半死不活的家伙。还是宋言反应快,抢上一步说,“薛浩你没事吧?要不先去医院看看?”
薛浩咧开嘴大笑,“没事。这几个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忽然,他的身子晃了晃,感觉头上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伸手一摸,好象很吃惊的看着手上的红血,“我怎么出血了?”说完,身子就倒了下去。
尹天行大吼一声,“快点,赶紧弄医院去!”
输血,输液,手术,一切过去以后,已经是下午。薛浩躺在窄窄的病床上,头上绕着几圈绷带,打了个很可爱的蝴蝶结,让宋言想起周星星的某个电影造型。
麻药还没过去,尹天行去看那几个罪魁祸首了,准备再给他们长长记性。他是兄弟几个里最面的一个(指最没用的),所以被留下看护。“老五醒了就去隔壁叫我们一声。”尹天行走的时候如是说。
薛浩,老五。此时躺在床上的人安静的仿佛是另外一个人。在睡梦里他微笑着,象个吃饱的婴儿一样挂着满足的笑容。
他认识的薛浩,并不是这么好勇斗狠的角色。他今天是怎么了?难道真是让那三个贱人激怒了?还是……另有原因?
宋言凝神想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经意间,薛浩已经慢慢睁开眼睛。
“我在医院?”他咕哝了一声。
“嗯。缝了五针。”
薛浩咧开大嘴笑了,好象那针不是缝在他脑袋上一样。
“五哥,说实话,你是不是为了……小江?”
薛浩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转而立刻哈哈大笑,“你这话说的,我怎么是为了他?”
“我听说你最近和他闹翻了。有这事么?”
“没有的事!天地良心!”薛浩嚷了起来,“雪生那是我兄弟,我怎么可能和他闹翻了。你打哪儿听说的?……”
宋言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全明白了。
晚上,江雪生很奇怪的看见宋言到自习室来找自己。
“你和薛浩到底怎么了?”宋言开门见山。
江雪生一脸正常的说,“没怎么啊。”
宋言那双眼睛跟X光一样盯着他看,仿佛想看到他心里去,而江雪生则做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宋言很严肃的说,“薛浩住院了。现在在医院呢。”
江雪生的胸口砰地让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眼前有点发黑。可是他稳了稳神,平静了一下说,“怎么住院了?什么毛病?要不要紧?”
“脑袋开花,缝了五针。你说要紧不要紧?”宋言的眼睛一直没离开江雪生的脸。
江雪生低下头沉吟了片刻说,“可是今天晚上我还有事情,可能要明天才能过去看看。”
宋言脸上虽然没表现出来,可心里已经有了些失望,“江雪生,你说这话真挺让人心寒的。凭你跟薛浩的关系,还用得着我来劝你说应该去看看他么?”
江雪生是想立刻冲到医院去看他,可是……他不能。他知道这一去可能就再也逃不开这无尽的纠缠,牵挂。他受不了。他不想让自己忍受着双重的煎熬,一重是暗恋的爱情,一重是无望的妒忌。所以他忍住心痛,笑着说,“我真有事,明天我一定去。”
“江雪生,薛浩把你当成他最好的兄弟,你就这种态度?”宋言真有点怒了。
江雪生耸耸肩,“就这样吧,我明天有时间再去看他。再说,反正也缝完了。估计住几天就出去了。”说完,他转身要进自习室。
宋言在后面用虽然轻却足够能让他听到的声音说,“江雪生,他弄成现在这样,全是因为你。”
江雪生的身形顿了一下,但并没回头,只是冷笑一声,“笑话,我是让他打架去了,还是让他练摊去了?”
宋言看着他的背影,稳稳的吐出几个字,“我看得出来,你是他心里的结。”
江雪生还是没有回身,只是在心里暗暗苦笑。
于我,他又何尝不是?
三天后,江雪生在宿舍的走廊上看见了薛浩,后者的脸在这三天的时间里迅速地消瘦下去,本来圆润的脸型竟然开始显出棱角,眼睛也有些陷入,显得比以前更大,颇有些深沉的味道。
薛浩看见他,没事一样的笑着打了个招呼。而江雪生只回了微微一笑,就回到自己宿舍去了。一进宿舍就把门紧紧地关上,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死死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
薛浩在他宿舍门外站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敲。他的身体是好了,可心还没好。眼前那扇门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他就是不敢,不敢敲下去。他怕听见一个声音说,你所谓的友谊,不过是自己的幻想。想到这里,他毅然转身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住院当天的晚上,江雪生也同样站在他的病房外半天,终究也还是没有敲。
快到考试的时候,薛浩把摊子收了,虽然有得赚但甜头不多。马上要考试了,还是临时抱佛脚要紧。再怎么说,得先把毕业证书混到手。
然而今年薛浩可能流年不利,又或是出门没看黄历。在接近考试的前半个月,打篮球的时候把脚给折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薛浩住院的第二天,郑萌萌就来了,红着眼睛说最近天天要忙着复习,不能来照顾他。薛浩咧咧嘴巴说,没事,考试考好了奖学金分我点就行。
郑萌萌非常不好意思地走了。同学老乡也来了一拨又一拨。床头摆满了东西,可他最希望看见的那个人还是没有来。
薛浩到现在不知道是该希望还是该失望了。考试的时候他是让护士推着轮椅去的。这个假期看来他也回不去了,考完试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打发。指望郑萌萌陪着他,还不如他自己一个人来得清静。
那个人,一直没有来。
薛浩把头深深埋进课本里,明天就是最后一科了。考完了所有的人都要忙着回家了,谁会想起他?连吃个饭都得请护士带买, 上个厕所都得按铃。有次他试着自己一个人去,结果刚出门就让大夫骂了一顿,只好乖乖地等着护士来陪他一起。
我TMD真是生不如死啊。没事的时候薛浩就对着窗外的夜空哀嚎,恨不得变成狼人算了。
考完最后一科的那个晚上,医院里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薛浩实在睡不着,病房里没有电视,没有书,其实就算有他也不会看的。貌似他从小到大完整读过的小说还不如人物传记多。百无聊赖的他在床上躺的浑身僵硬,脚上的石膏白白肥肥的,好象一颗大白兔棉花糖。
关了灯,窗外的月亮就显得又大又圆,让他想起一块烤得黄黄的煎饼。(真对不起,我又饿了……)薛浩拼命的想着自己以前做过的美梦,吃过的好东西,边想边流着口水。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有一阵隐隐的脚步声传来,脚步不重,但一步步让人觉得很沉静。不知为什么,薛浩的心跟着那声音一忽一忽的起起落落。
那声音在自己的房门前停了片刻,继而又向另外的房间走去了。
薛浩的心一下子跌破了历史最新记录。
不是他。
薛浩把屁股动了动,争取让它不那么麻。上半身拖动起来,半倚着枕头,他想,郑萌萌现在肯定已经睡着了,明天的火车,后天就到家了。不知道江雪生现在在干嘛,车票买到没有。想着想着,就有点情绪低落。江雪生可以回家和妈妈一起过年,而他的老爸,今年只能一个人看春节联欢晚会了。
春节的那天,他一定要偷偷溜出去,死也要找个电话给老爸打上几个钟头的长途。想到这里他有点禁不住要老泪纵横,咧开嘴笑笑,把这两颗金豆又憋了回去。就在这时,门忽然悄无声息的开了,吓了他一跳。他立刻大吼一声,“谁!?”
一个削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背光而立,看不清面容。可他还是一下就认了出来,那两颗金贵的老泪终于还是没抗住,滚了下来。
“你TM的还记我啊?”
薛浩的嚎啕彻底打破了这个寂静的夜晚,直到一双苍白的手放在他的被子上,一个疲倦而细致的嗓音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没……”江雪生没继续说下去,他的嗓子有些哑。
薛浩使劲眨巴眨巴眼睛,把眼里的水都挤出去,也不管它们在脸上流得多么难看,咧开一张大嘴呵呵笑着说,“考完了?奖学金能到手不?到手记得请客啊。”
江雪生微笑着没说话。
薛浩好象一肚子的话要说,一股脑的往外倒,“你车票买了么?东西多不多?跟老大他们一起走,路上有个照应。在北京中转的时候,让他们去给你签就行了,你这小个也挤不上去。实在不行就买黄牛票吧。钱够么?我这儿有,没有从我这儿拿……”
江雪生笑着止住他,“我……跟我妈说了,寒假不回去了。”
薛浩“噢”了一声,突然眼睛瞪了起来,不敢相信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江雪生一字一句清楚地说,“我说,我今年寒假不回去了。”
薛浩心里突然狂跳起来,小心地问,“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里陪着我?”
江雪生撇撇嘴,“你以为你是谁啊。我是想省点来回路费。”
虽然江雪生嘴上这么说,可薛浩心里还是象吞了一大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