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楼上,九楼下-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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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之于很多人来说,不愿意暴露。我的秘密,其实不算什么,但是如果为别人考虑,我愿意隐瞒一生。”
江槐看我。
眼神坚定。
我突然感觉一阵眩晕。
为别人考虑,为谁?是为易秦,还是为汤柯缈?还是……
“董黎,看来和你很熟啊。”他坐正,说。
“是的,曾经无话不谈的知己。”
我的脸上,突然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微笑。
江槐亦然。
我们相视而笑,气氛多少有一点点诡异。
“董黎跟你,看来也很熟悉啊。”
拜托,千万、千万不要跟我说,你跟董黎有什么过去;否则,我一定会崩溃,因为这实在是让我不能接受。
她不能跟我心目中最重要的、或是曾经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同时有着过去和现在。
将来,更不能有。
双手颤抖,准备迎接宣判。
“她跟我相识26年。”江槐又在我面前打开一罐可口可乐。
我眼睛睁到无限大,和刚才董黎看到我那时一样。
“董黎是我表妹,是我姨妈的女儿。”
原来如此。
感谢上帝!
我的心突然像是注射了一剂强心剂,欢快地跳个不停。
果真是奇妙的缘分啊!不管我曾经和正在怎么憎恨董黎,这毕竟是个好消息,因为居然我和江槐就这么晚了一步的因为她而有了新的联系。
如果那时侯因为董黎而见到江槐,又该是怎样一种状况?
我开始编撰无数种可能,极尽八卦之能事,却没发现自己的心态在怪异地发生着某种变化。
我在极力地将我和江槐的相遇看成一种必然。
是否这种第四类情感一发生转变,就不能够免俗了呢?
“原来你是她哥哥。”
“嗯。”
“以前她从来没有提起过。”
“她这人,其实很多事情都藏在肚子里不肯说的。”
“跟我一样,所以我们那时候能成朋友。”
我和江槐似乎都放松许多。
“你的手很疼吗?”我拉过江槐的手,看着那瘀青,不舒服。
他没有把手抽回去。
“对不起,拉拉,让你看到我失控的样子。”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很多事情,你都不明白。”他笑了,左手拂开我额前的一缕发丝。
江槐其实很多时候是很柔软的。
“你的意思是我是傻子?”
嘟起嘴,又有了和他胡闹的心情。
“难道你不是?”
一掌拍到他肩膀上。
“我是本世纪最最聪明、最最有智慧的女人!”
在这种时候,仍然不甘示弱。
这就是我。
“算我服了你,不过我需要时间来说服我自己。呵呵。”江槐终于笑了。不管怎么说,这是我的功劳。
但是,我始终没能忘记,易秦说的江槐他爱我的这句话。
真的?
假的?
“江槐。”
“什么?”他正点燃一根烟。
“你,你还爱你的前妻汤柯缈吗?”
我问完,忽然感觉大大松了一口气,仿佛是终于抛开了一个大包袱一样的,浑身轻松自在。
也许这又是一个傻问题,也许它根本就不该被问出来,但是,但是……我就是想要知道,我想要知道江槐怎么想。
倘若江槐是爱我的,那么他应该会发生变化。
我指想法和内心。
“不爱。但仍然牵挂。”他看着我,“你能懂得这其中的含义吗?”
我眨眨眼睛。
怎么能不懂呢?有谁能保证当爱已不再的时候,自己可以完全的抛弃过去,不再存留情感?
想必江槐也是一样的。毕竟那是他曾经深爱过的人啊。
如果没有恨,那就应该希望她幸福。
爱可以变成最单纯的牵挂。
“我知道了。”
“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拉拉,你今天很奇怪。”江槐坐近了点,眼神凝重。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错,我开始变得越来越奇怪。是不是人生到了一定的阶段,那些所有离奇古怪又复杂的事情就一定会汹涌而来,让人无法招架;又是不是所遇到的人和曾经遇到的人,都会千丝万缕地扯上了联系,仿佛是一本刻意安排情节的小说一样。
现在的处境,令我卒不及防。
“哎,间歇性精神错乱。”
我摸头,假装无奈和无辜,好掩饰我内心的小小慌张。
这又是我的性格,但凡我觉得有情绪的时候,不管是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也不管程度深浅,统统使用“小小”这个形容词作为前缀。因为周华健的《小天堂》这歌真的影响我太深,在我懂得恋爱、情窦初开的时候,我学会了用“小小”来炫耀自己暴涨的幸福感,同时,更多的用“小小”来遮掩自己无法控制的无力感。
我曾经形容自己初恋的男生为我的“小小BOY”;说自己拥有一些“小小才能”,或者是“小小漂亮”;可能还说过“小小宝贝”、“小小美味”之类更多不知所云的肉麻话。
也罢也罢,往事不要再提。
江槐在这时候又突然凑近,在我面前制造大特写。
“你……亲戚来了?”他忽闪着眼睛,丝毫没有刚才的冷峻。
“谁,你说我谁来了?”
可怜的不开窍的大龄少女,还没听出那话中有话。
“啊?”
可怜的江槐,又险些被我带进沟里。
在我终于反应过来他所指的是什么的时候,一个靠垫准确无误地飞到了江槐的脸上,引来一声怪叫。
“你……你这个男人,怎么一点都不懂避嫌啊?!什么都是嘴巴一溜就出来了,我晕!”
我实在口不择言。
“死拉拉!我也是猜的啊,都知道女人的那几天是有情绪失常的情况,谁知道你是不是。”
他可能还在想怎么买这么硬实的靠垫。
“猜也拜托不要乱猜!这说出来可一点也不觉得好听!”
我又完全忘记了刚才混乱的心情。
“不成熟!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倒又鄙视起我来了。
我正想撅嘴再舌战一番,但——
肚子这时候不争气地叽里咕噜乱响起来。
我怎么饿这么快?
“我饿了。”
这话却是江槐先说的。
“那就去吃东西吧。”
这时候还是响应号召比较好,免得半夜还要饿得爬起来乱翻本来就空空如也的冰箱。
“吃什么?”
两个人同时对问。
突然他眼睛闪亮了一下。
“温饱也是大问题。LET’S GO!”
但是,我却又在这一刻不争气地想:我钱包里还有多少现金?
尽管我知道,江槐他绝对不会狠宰我。
其实有一个由来已久的秘密,当然也是我慢慢才了解的小秘密,那就是江槐他其实是一个真正的好吃嘴;但他的好吃,是很会吃,基本很多人不知道的隐藏在成都的那些小街小巷里的美食,好吃又巨便宜的那种,他都找得到。
他经常在我们俩闲聊的时候,滔滔不绝的说起那些好吃的玩意儿,听得我直流口水。
我所说的成都美食,绝对不是那些对外宣传得人尽皆知的食品,因为像龙抄手、钟水饺一类的小吃早已经因为成为了成都小吃的代表而变了味道;也绝对不是谭鱼头或皇城老妈等这一类的著名餐厅品牌,毕竟昂贵的味觉享受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时体验的。
那些小小店子里用劣质餐具盛放的各色美食,更有原始的味道。
比如在青石桥改造前,菜市街口的那家荞面馆子;还有在莲花小区里面的吴妈脆绍面;玉双路附近的一家钵钵鸡,所有的服务员全是40左右的大姐;再比如藏在新时代广场后面一个不起眼角落里的面馆,每天都要提前打烊,因为有许多食客居然是开车前往……
太多太多,就算我这个不行家的人,也能如数家珍的说上几个。
这也是我热爱成都的一个重要原因。
最起码,很难在成都遇见一家味道会让人感觉差的馆子,随便找一家坐下,也能吃到不一样的东西。
温饱问题,在成都已经达到了小康以上水平了。
其实我并不介意请别人吃饭腐败,因为,我很享受于跟朋友一起吃饭腐败的感觉,那种感受很特别,愉悦,并且极度放松。
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才能形容,因为钱对我来说,真的就只是保障我生活的小纸片而已,所以我是月光女神。
没关系,我还年轻,还能挣。
生活,一定要是快乐的才可以。
正想着,江槐敲我:“喂,电梯到了,你还发什么呆?”
尽管他先我一步跨出电梯,尽管我还在游移于自己的思绪之中,在踏出大门的时候,冷冽的风还是让人全身的毛孔猛的一紧。
“好冷!”我忍不住说。
江槐却仍然穿得略显单薄。
“嗯,又降温了。”
他仰头深呼吸,那样子很好看。
“冬天应该快到了吧?讨厌冬天,就是讨厌。”我不满的把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诅咒着冬天的来临。
“我们打车走吧。我突然想吃张老五凉粉了,我估计现在赶快过去,还不会关门。”
他的手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突然两个人都愣住了。
江槐首先把手缩了回去,很是不自然地笑了笑。
“拉拉,你快点,不要在后面拖拖拉拉慢慢走。”
然后又是一甩手回头向前走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也仿佛刻意在回避什么。
他手心的温暖,也让我感觉尴尬。
我们不再是第四类情感的伙伴了,以前是,以后再也不会是。
可能有些东西一旦改变,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至少有很多事情不能无阻碍地分享了。
但是,我还是喜欢江槐握我的手。
那种安全没负担的感觉,我好想好想能久久地拥有,有没有易秦都是一样的。
我们很快拦到了一辆出租车,的哥相当健谈,一路跟我们神侃,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子门。
看到满街的人,很是破坏宁静的夜色,我皱眉。
江槐居然也一脸不爽,两只手插在牛仔裤后袋里发表意见。
“真的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成都变得人满为患。”
我跟江槐总是有一种特殊的默契,尽管脾气秉性完全不相同,所经历的事情和圈子也不相同。
这就是缘分的作用吧。
我又开始奇怪,为什么我总把我和江槐形容为有缘分,倒从不说自己和易秦是有缘。
也许是易秦给我的感觉太遥远了吧。
我好象一直在刻意回避这一点。
我们两个进店的时候,头上顶着蘑菇云一般发型的阿姨们正在收拾,店里一个人都没有,应该是准备打烊了。
“我们要关门了哈,明天再来吃嘛!”阿姨声如洪钟,底气十足。
国营老牌店的员工就是不一样,很有主人翁精神。
“阿姨,我们从西门上过来的,就是好想吃你们这里的凉粉哦。看在我们这么辛苦跑过来的份上,再卖我们两碗凉粉嘛。”
江槐居然调皮地恳求起来。
一如成都的小男生的牙长和矫情。
“牙长”是成都话,意思就是扭扭捏捏不干脆,甚至有些肉麻的意思。这时候我倒真有点肉麻的感觉,不过不难受,因为江槐有这一面。
这又和我认识的他不一样了。
但是,就是我也说不上来,到底哪个样子的江槐才是江槐,哪个是真正的他。
不过,相对于饿肚子,是我也会死皮赖脸地求着阿姨卖给我的。
饿死事大,何况美食当前呢?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没有时间观念,好麻烦!”蘑菇云阿姨撇嘴。
“阿姨,我平时就只吃你这边的凉粉,其他哪里的我都不吃!这么忠实的顾客,怎么也要通融一下吧?”
我也凑上前去,因为实在忍受不了好吃的诱惑。
江槐便侧过头,给我浅浅的一笑,可能为了调皮的默契吧?
我心里却突然有电流通过。
一种莫名的感觉又一次击中了我,不能反应。
斜睨的一瞬,心便搁浅不前。
因为突然发现,江槐身上充满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分外惹人晕眩。这种东西不是从外表上流露出来的,而常常通过他某个微笑、某个表情、某个眼神不经意流露出来,击中你心的某个部位,久久不能忘怀。
我的手不自主地轻抚心口的位置,避免心跳过速。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以前即使拥抱,也只感觉他传递的温暖和安全,从未被一个表情打败。
难道……
“好吧,今天就让你们进来吃,以后可记住了哦,关门前早点来吃,不然没那么多例外了!”阿姨严肃地说,但是却对我们微微笑。
“谢谢阿姨!”江槐几乎是欢呼了一下,随后便摇摇我,拉我进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