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学泰斗周汝昌传-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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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或程乙本——引者 ),皆有可能,甚是。
我与你五年多未见了,老了一大块!目坏濒盲,对面不识人,双层放大镜看不见了!苦甚苦甚。写的字已难认。头脑还行。每日弄笔。乱七八糟,杂事应酬忙不可堪,虽如此,“随笔红学”又积了很多,只顾不上编——印了也会有“市场”。
下面是周汝昌赠侯廷臻的三首诗:
诗赠廷臻先生
( 2002年10月 )
相逢同世作痴人,一片丹诚助会真。
岂是邯郸寻梦枕?翻经截伪忆禅因。
自注:唐太宗命玄奘译佛经“分条析理,广彼前闻,截伪续真,开兹后学”,玄奘助者道内法师乃姓侯氏也。
《 会真 》十卷已装成不禁百感交集
( 甲申四月 )
会真十帙报装成,校字辛劳百感生。
多谢故人分鼎力,千秋事业义非轻。
诗赠侯廷臻
( 2003年1月5日 )
邯郸推枕即南柯,石头记梦岂同科。
多情著书百八卷,潇洒浩荡流江河。
小人诡计施删篡,毁貂续狗十丈魔。
明眼识鬼人反怪,颠倒黑白悲慨多。
奋起为芹雪污秽,奇冤沉海当云何?
五十余年孤愤在,晚得侯君同挽戈。
倾盖之缘乃不渝,力助成功功不磨。
德功言者皆已立,曾废寝食形如疴。
辨析毫芒匡疏失,细绎文意悟变讹。
几易寒暑犹矻矻,大业行看春气和。
书来索我题诗句,衰残尚可事吟哦。
何以报君乏俊语,故发俚词歌长歌。
文虽不美意则重,系之雁足度云罗。
维时大雪妆大地,神州禹甸敷琼珂。
遥贺新年康且乐,更教椽笔墨生波。
书成举觞为芹寿,喜泪喜酒齐滂沱。
右七言赠侯廷臻,信笔为句。岂敢与退之长歌比美?聊以纪事云尔。
从《〈 红楼梦 〉新证 》到《〈 石头记 〉会真 》,可以说是周汝昌一生治红学的两个最具有标识性的“里程碑”,二者都是“集大成”式的著作。作者与版本这种基础和背景问题搞得越清楚,进入“文本”的思想、艺术和文化才能够越本真越深入,红学因此才有了坚实的基础。
《〈 石头记 〉会真 》一出版,就受到热爱《 红楼梦 》的广大“红迷”关切瞩目。十卷本规模巨大浩繁,售价不菲,由于责编刘建生调任中宣部,无人张罗,并没有搞什么“首发式”一类造势活动,但互联网上的红迷已经闻风而动,自动传播消息,因而销售顺利畅快,出版社很快就存货不多。郑州的一个红迷书商就承包了上百套,包括笔者在内都是从这位青年红迷处优惠邮购。台湾的一个红迷给笔者传来电子邮件称赞郑庆山校订的《 脂本汇校〈 石头记 〉》,笔者告知《 会真 》问世,他立刻联系北京的朋友,给台北进了七套。
一位新锐红学研究者宋广波① 发表《〈 红楼梦 〉版本校勘学史上的力作 》( 2005年4月18日《 人民政协报 》),其中说:“我们必须承认,《〈 石头记 〉会真 》是一部体现时代水平的书。”并具体评价说:“‘汇’简而死,‘会’富而活,是文化精神上交感‘相视莫逆’的精神层次的事情。校勘《 石头记 》,最重要的不在于‘汇’而是‘会’达到功力识解。应该说,此种立意、此种做法,是最能凸显校书人识见的。”对于《 会真 》“逢异即断”等独特校勘体例,文中则评价说:“此种方法,实为《 红楼梦 》校勘史上的创举。”
乔福锦① 则写了一篇很长的《 “尼山事业”争千秋——周汝昌先生〈 石头记会真 〉出版感言 》( 2005年第3期《 红楼 》),对《〈 石头记 〉会真 》出版的意义从中华传统文化学术的源流上予以梳理评价,说:“历史终将证明,周汝昌先生和其家兄费五十六年心血校订而成的《〈 石头记 〉会真 》,作为中华文化的一部文献大典,必将与‘尼山事业’同存而惠及千秋。”
周汝昌在《〈 石头记 〉会真 》完成后曾赋诗言志:
五十六年一愿偿,为芹辛苦亦荣光。
几番浩劫邪欺正,百世沉冤绿转黄。
大化无忧文照耀,微诚有幸力惭惶。
最怜棠棣情难尽,故里春晖断雁行。
笔者于2004年7月4日奉和一首,以表示祝贺:
正本清源痴梦偿,为芹风雨淬星光。
开山新证春蕉绿,拄地会真秋菊黄。
竹石大观宵渡鹤,笙箫小部昼鸣凰。
朱楼夺目浑金玉,巨卷神传移太行。
自注:1。 星光亦心光也。2。 新证:《〈 红楼梦 〉新证 》;会真:《〈 石头记 〉会真 》。3。 渡鹤:史湘云佳句“寒塘渡鹤影”。4。 小部:戏班也。鸣凰:大观园潇湘馆匾额“有凤来仪”。5。 神传:一义为动词,即风传意;另一义谓周汝昌云《 红楼梦 》第一首诗中“倩谁记去作奇传”或应是“倩谁寄去作神传”。
与《〈 石头记 〉会真 》的出版相映衬,周汝昌的故里天津市津南区,在当地政府和各方面力量的努力下,于2004年创建了“周汝昌红楼梦学术馆”,位于咸水沽镇风景如画的普明里公园。馆内的展室分别从周汝昌的著作取意命名:脂雪轩笔语、兰亭遗脉香、红楼夺目红、诗词一寸心、文采风流曹雪芹,室内收藏了大量的珍贵手迹、书稿和图片资料,并铸有周汝昌的立身铜像( 此前周汝昌原母校现天津实验中学已为周汝昌立坐式塑像 )。9月21日,周汝昌在五个子女的陪同下,出席了开馆仪式,及身而见如此光荣,也足慰平生了。
而在此之前几日,“2004北京文化高峰论坛”于9月3日至5日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这次活动由中华民族文化促进会主办,主题是“全球化与中国文化”,闭幕会上通过和公开发表了《 甲申文化宣言 》。周汝昌和许嘉璐、季羡林、杨振宁、任继愈、王蒙、白先勇、杜维明、梅葆玖等一共七十二位科学文化艺术各界名流参加。8月24日下午,中华民族文化促进会常务副会长王石在新闻发布会上先发布新闻,并介绍:世界在改变,中国在改变,面对全球化趋势,中国人应该有自己的文化主张。宣言的要点是:
我们主张每个国家、民族都有权利和义务保存和发展自己的传统文化;都有权利自主选择接受、不完全接受或在某些具体领域完全不接受外来文化因素;同时也有权利对人类共同面临的文化问题发表自己的意见。
中华文化五千年生生不息、绵延不断的重要原因,在于她是发生于上古时代多个区域、多个民族、多种形态的文化综合体。
应当与时俱进,反思自己的传统文化,学习和吸收世界各国文化的优长,以发展中国的文化。我们接受自由、民主、公正、人权、法治、种族平等、国家主权等价值观。
呼吁包括中国政府在内的各国政府推行积极有效的文化政策:捍卫世界文明的多样性,理解和尊重异质文明;保护各国、各民族的文化传统;实现公平的多种文化形态的表达与传播;推行公民教育,特别是未成年人的文化、道德教育,以激励国家、民族地区间的文化交流。
在多元化自由表达的当代社会文化氛围下,对这个甲申文化宣言,当然也有各种不同意见发表,肯定赞扬的,否定批评的……不一而足。但对于周汝昌来说,这个宣言宣称的宗旨无疑传达了他内心深处的声音。那些中华传统文化最杰出的代表,王羲之的《 兰亭序 》,刘勰的《 文心雕龙 》,唐宋诗词,昆曲戏剧,园林建筑,特别是曹雪芹和他创作的《 红楼梦 》,都是足以傲视全球其他文化的美轮美奂的伟大文化成就,可以让人永不厌倦地休于斯,赏于斯,乐于斯,歌哭于斯的。
五:尾声
1新雨旧雨“二三子”
诗圣杜子美( 杜甫 )在《 秋述 》中说:“常时车马之客,旧,雨来;今,雨不来。”“旧雨新雨”从此成了老友新交的代名词。宋代的诗人范成大就有句:“冷暖旧雨新雨,是非一波万波。”(《 题清息斋六言十首 》)
周汝昌的风雨人生,已经快接近九十个年头,回首平生交游自是不少,特别是由于《 红楼梦 》的博大精深而又雅俗共赏,使周汝昌的人生中会时不时冒出一些喜欢《 红楼梦 》的新朋友,正像《 红楼梦 》的中间,贾府突然来了薛宝琴、邢岫烟等四位姑娘一样。新雨交往时间长了,就变成了旧雨,但又会冒出另外的新雨。
前面各章中已经述及不少周汝昌在人生各阶段的人缘,时间或短或长,交往或疏或密。本章再将周汝昌晚年的一些人际交往因缘逗漏一二,亦有助于对周汝昌“全人”的了解。
在笔者开始撰写这本传记时,周先生提供了几位让我采访的朋友名单:张秉旺、晁继周、严中、侯廷臻、彭祖述、黄裳。我向以上各位发信联系,除了篆刻家彭祖述先生或有他故未回信之外,其他各位都向笔者提供了与周先生的交往史迹。黄裳与侯廷臻二位前文已经涉及,黄裳和周汝昌的许多论学通信,正在整理中。现具录1962年12月的一封,内有周汝昌发现1935年黄裳旧信后抄录给对方的文字。阅此封,对周、黄二人鱼雁传书之情貌,亦可略知一二矣。
裳弟若对:挂号件妥收。展诵之下,不胜欣慰。港报文大好,望多多写些(所引书名皆闻所未闻,足济寡陋)。《 鸳湖记 》第二部一口气读毕,乃觉此书已“渐近自然”,文笔胜前节多矣。首节犹时时不免斧凿痕,此则颇有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之乐。不审弟谓尔不?兄为具眼,不因一时兴起,遂以红笔将首节逐字推敲贡愚,自谓颇足供采酌。然近日忽又两腿沉重无力,精神欠佳,大有去冬浮肿时之意态,才数页即甚疲,不得不中止。他种任务又忙,尚不知何时始能理会一过而寄还也,念之怅怅。琐细者今不欲亦不能详列(要是文字还要力加锤炼),只举最要一点:弟作小说须向“石头”“玉兄”学习,其特点之一即不多作交代语(早早地唯恐读者看不懂、读不懂而时时“书中代表”),不马上下解释,须容读者涵咏自得之,读至下文有关处,方恍然有会其意,必如是,乃不浅不薄而有深度、有厚度,该豁达处须豁达,不得处处粘滞,不必将读者“能力”时时“估计”到心里,“形容词之类”,乃万不得已之“物”,能不用即不用、能少用一分即少用一分。常见时下作家专门靠形容词作“艺术”,于是此艺术乃为廉价而且可笑的东西,由不悟此理也。此乃兄之谬论,然亦平生读《 红楼 》之心得,非吾弟亦不轻语人也。所望于此一要义,思之思之。如有所见并望讨论也。总之我于弟之新小说深为高兴爱“护”,愿结一翰墨因缘,故不揣不佞欲多所望道。弟得勿笑我乎?
以上系要紧正经事,以下闲谈:
昨夕忽翻破箧,乃发现吾二人多少年前之重要文献居然仍在,大奇大奇!今照录于后——必须找录,不可失也。
跋(按下面是黄裳于1935年写给周汝昌的信——引者)
乙亥初秋,本室有周君移入,观其人寡言笑,善音律,久而相与过从,知君亦对文学爱好甚笃,如苏辛长短句、《 红楼 》、《 西厢 》诸书皆所爱读,与余有同嗜焉。每日晚饭后常与君作墙子河游,清风明月间徘徊,笑语多及诗词诸事,心颇乐之。既而以所作诗词一册示余,云:系初学苦不甚佳。余快读后亦颇有同感。但此编诸调多出诸用心寻求,初学为诗不雅处自所难免,但君于此调天才大佳,若能多读唐宋人集,研求不懈,数十年后再视君,则恐非此日心情矣。信笔写来,语多鲠直处,谅在知友,当不我责也。乙亥初秋九月廿八日,嫋嫋秋风之夕,跋于南开中学五斋七号小弟容某敬写。
(下面为周汝昌1962年所写——引者)
乃见弟彼时书法、文字、见识皆高出兄十倍不止(彼小册今日视之,丑极丑极,至不可言,自己大发一笑!),而当时固不能知所不逮之远也。重录于弟,望彼此珍之。弟试计之,乙亥距今几何年矣哉?可慨可叹。览来书千里命驾之语,能无惘然!
小兄言再拜
十九日灯下
( “言”即周汝昌笔名“玉言”简称——引者 )
张秉旺生于1932年,1951年毕业于北京工业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