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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恒留by苍夜(虐攻心虐受身 温柔攻he)-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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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吃。”我淡然笑笑,这味道,我是何等熟悉。 
记得那时初到镜湖,永寒殿下放下怀中的我,揉揉我的头说,以后静儿便安心地住在这里吧。 
五岁的我环顾周围陌生的院落,死命拽着他衣角不放手。 
有人端着盘子放在桌上,牵过我的手,稚气未脱的声音沉稳平淡,吃饭吧。 
桌上的饭菜冒着热气,让人倍觉温馨。勾起食欲的阵阵飘香竟有一种蛊惑的魅力,打消了我所有的不安。 
梦里炊烟袅绕的湖边小屋,每每有这般勾人食欲的美味飘出,我同师傅守在桌旁翘首等待,或是在永寒殿下的凑热闹之下喧闹地争抢菜肴。 
那般简单的幸福。 


打量着正逗母亲开心的林仓南,心中五味杂陈。 
他每日做美味的饭菜,照顾年老的母亲,为养家糊口迈上仕途,兢兢业业,日子简凡。 
往昔尚是婴孩的他被当作人质,胁迫着青宫里立场艰难的师傅;后来宇文毅登基,鉴于他身份血缘所受的各种暗中关照,他一概不知情,只在这平凡的人家里过着简单的生活,无波澜无风浪地成长。 
林仓南,在如此多的人费劲心思的呵护下幸存成长,似一张洁净的白纸,不曾沾染过人心狡诈阴谋算计,正直的脸上满是朝气。 
一阵酸涩涌上,执着筷子的手渐渐收紧,我拼命按捺下自己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语。 

师傅和大殿下原本可以拥有长久安定的幸福,却从此不得不伪言欺瞒,落得双双自尽含恨而众的结果;宇文毅被迫同师傅共计反间留我独去,筑就了他终身唯一的悔恨。 
林仓南,你可知道,许多年前因你被挟持之故,远处青宫里的风起云涌? 
羽国笕然太子策谋始末,帮忙的杨相直至积劳而终,心中依然对往昔要挟于人之事耿耿于怀;潇洒若聂澄夕、桀骜如楚凌亦会有那般怅然的愧疚表情。 
林仓南,你可知道,因挟持你而引发的所有事端,有多少人备受着煎熬,在过往的咎错里郁郁生悔? 
然而……——他终究是无辜的。 
是,我知道,师傅说的没错。 


“怎么了?吃不惯?”林仓南放大的脸突然贴近,我一怔,抬头对上那双澄澈的眼。 
“我瞅你平素肯定是不吃这些粗茶淡饭的,”他清朗地笑笑,夹过一箸菜放到我碗里,“今儿就凑合点吧。” 
“你若是吃不惯,改明儿让他做些精细点的饭菜。别小瞧咱家仓南哟。他可能干了,打小就烧得一手好菜,读书养家都不要我多操心。”头发斑白的妇人笑呵呵地说,“哪家姑娘若是嫁了他,那才叫有福呢!” 
看着他一脸尴尬,我笑笑:“那是,上得朝堂下得厨房的官爷怕是不多呢。” 
埋首扒饭的人愣了一下,抬首咽下嘴里咀嚼的东西问:“你怎知我是做官的?” 
“猜的。”我暗自吐舌,不动声色地道,“那院里不还挂着未晾干的朝服么?” 
“那是呀,是他调任之前的官服,现在已经用不着了。”老妇慈祥朴素的脸上皱纹层层,满是希冀地看着自己养大的宝贝儿子,“如今你调回京城,不会再走了吧?” 
“刑部的张大人说了,要我先去他那处解决上回易省贪污细则,暂时是不走了。”林仓南刚刚伸出的筷子停在半空中,有些犯难地蹙起眉头,“至于调令……我也不知道。” 
“上回你不是说丞相大人要留你在京城么?”难掩皱纹纵横的颜面上浓烈的失望,“你都两三年在外头了。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让你去考什么秋试去抢着做什么官员了。” 
“…将我调回来的是丞相大人没错,他也的确说了留京任三省监……”林仓南偏偏脑袋,反着拿筷子挠挠头,“只是,我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呀。” 
“堂堂一朝丞相所言还会有假?”你居然敢置疑我? 
“没办法,那日他说得轻描淡写,我着实分辨不出。”林仓南无奈地叹气,“再说,宫里不少闲言碎语对丞相同皇上的暧昧关系说三道四的。我怕牵扯进去以后抽身麻烦。” 
果不其然。虽说这几年坐在丞相这位置上该做的事一件没少无半分不正,却依然时时处处有各式传言冒出,不奇怪,人心所嫉,人言可谓。 
“这么说……那丞相是奸臣?”大娘蹙着眉小声地说。 
是,不仅是奸臣,还是佞人,还有什么?男宠?妖精?我有点浑身无力。 
“娘啊……这些话别瞎讲。”林仓南翻翻白眼,放下筷子拿勺子舀汤,“韩相上任三年多,我倒觉得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至于别的…反正同我们这些小百姓没关系,不用过多研究。” 
这人,虽说无甚心计倒也思虑慎密。让自己入仕途养家却不求高官厚禄,不轻信传闻却也不关心焦点。该说是没上进心好呢,还是不拘小节? 
奇怪的是,调任令没下来么?我记得我走之前确实同吏部尚书李绩交代过此事。 


在林府做闲人一个,我坐在小小的院子里,看着两株古稀的大树,苍翠葱郁。 
师傅喜欢绿色。他总是说绿色象征着希望和生机,大殿下立志要建的,便是一个绿遍原野苍色满地的富饶之国。 
“这两棵树同仓南一样大呢。长得很茂盛吧?那孩子小时侯特别皮,最喜欢在这爬上跳下的。” 
老妇拎过一大篮子菜,放在桌上轻轻地捶着背。我走过去扶她坐下,帮她按摩起来。 
微微发福的身躯看起来依然健壮结实,鬓发和皱纹却依然泄露了岁月无情的痕迹。 
她当年不过是林家的下人,谁都不曾料到她竟有勇气违抗圣旨,偷偷将刚刚出生的林仓南带着连夜逃过了浔河去了羽国。 
“大娘您将仓南抚养成人,一定很辛苦吧。”躲着故土的诛杀同时,却又被羽国当作筹码。 
“人活着,哪里有不辛苦的。”她憨然笑道,“可是你看那孩子如今多孝顺,我后半辈子是享尽了他的福,再辛苦也值呀。” 
我淡然笑笑,寒暄几句,有些困乏的妇人说想要小憩片刻。我扶过她,往房里走去。 

忽然间一片阴影自背后遮下来,投在地上几分阴霾,在灿烂的阳光下看不清高墙上那人的面孔,但手上执着的锃亮的武器却格外显眼。 
我心里一紧,立刻扣下左腕上的银针,刺向纳闷着欲回头的妇人,使劲将她推进屋里将门合上,再转身时只觉得肩上涌来一阵刺痛,殷红的液体顺着明晃晃的剑身游走,我抬头看着久违的阴冷面孔。 
“让开。”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之下宛如无机的宝石,透亮而冰冷,“她也是林家的人吧。” 
“她只是林家一个乳母而已。”我挡在门前,不肯移动半分。 
“宁华便是因林家的人背叛青,背叛了哥哥!”永嵩脸色沉下几分,“静儿你当真要护着她?” 
“师傅不曾背叛过大殿下。”我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他们于九泉之下也不会希望看到你如今执迷不肯住手彻辨实情的杀戮。” 
“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事实。你同宇文毅一样,只护着宁华。”琥珀色的眸子缓缓闭上,再睁开时已全然是戾气,“你有没有想过哥哥含恨自刎时的怨?” 
我闻言苦笑。 
宇文毅恼我心中只记挂大殿下不念师傅的苦衷;永嵩却斥我护着师傅不顾大殿下的痛楚。原来我是墙头草,两边倒来倒去却终究讨不得好。 

“让开!”他压低声音控制怒气。 
“该让开的是你。”临空而降的声音软绵绵的,攻势却凌厉无比,招招进逼。 
楚凌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按着伤口看向门里,幸好方才针上的麻药生效,否则让大娘见着这突变的险情,岂不吓坏。 
永嵩的招式在楚凌跟前似乎总也讨不了便宜,虽然不比得四五年前青宫交手时狼狈,却也占不得半点优势。他终于顿了顿,旋身离去。 
“没事吧?”楚凌收剑过来,伸手点了穴止住我肩上的血,忽然竖起耳朵皱皱眉,“我先走一步,林家主子回来了。”飞身离去前又甩下一句,“忘了说,皇上也跟来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实在疑心这军监的差事太轻松,还是他底下的部属太过能干,让总掌三军帅印的人日日闲来客串保镖。 


“你…怎么受伤了?”林仓南冲进门瞪大眼,然后似想起什么猛地起身往母亲房里迈去。 
急忙将他拽回来,“大娘没事,在卧房午睡。”总不能说是我拿银针将她弄晕了推在地上吧。 
他眉头紧蹙看了我一会,无奈地拖着我往厅堂上药裹伤,动作熟练而小心。洗过手,终于忍不住转头问道:“现在该告诉我了吧,怎么回事?” 
其实是有人要杀你和你娘亲,深仇大恨久埋心中,我劝解无果只好以身受剑帮你们先挡下一劫。若这么坦白他会有何反应?看着眼前写满担心的脸,想起另一张三分相似的面孔,我无奈地叹气:“不知道,是对你好。现在我得走了。一会另一帮人来了,怕是你有更大的麻烦。” 

还没来得及走出庭院,朱红色的大门便被踹开。 
宇文毅自一群全身甲胄的士兵身后不紧不慢地踱步走出,作戏般优雅,看得我浑身别扭。 
“这是他伤的?”他声音寒意十足,“就算你再怎么袒护,朕也绝饶不了他。” 
身旁的憨直忠臣立刻跪拜了下去,估计他现在脑子里一团糨糊。 
“恭迎圣驾。皇上突然造访,臣惶恐招呼不周。”亏得他解释前还记得基本的礼数,“秦静的伤……” 
“秦静?……”宇文毅微眯起细长上挑的眼,“你什么时候又用回这名字?当年不是说的那般信誓旦旦,更了姓改了名要立誓复国么?”伸手拉过我瞬间,在耳边以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轻语,“朕会心疼的。” 
朕?我瞥瞥他,以狐疑的眼光看着在林仓南面前尽现帝王风范的人。想起那日他揽着我闷闷地说……不闹了……我是戏用了一个朕字…玩闹?…戏用?那么这御驾亲临的派头是做给人看的?身后的那一群官兵?还是林仓南? 
宇文毅,我总是不知你在想什么。 
甩开他的手,扶起怔怔地跪在地上的人,看着他有些惊惶的表情,心生歉意。 
“对不起。”我轻声道。 



章二十六 
这世间之事总有几分道理可循,成功失败都是由无数细小的理由构造起来的结果。 
每次看到宇文毅,我就会这样想。 
他总是在很久之前就把事情一步一步地计算好,铺好的奠基石蔓延到他自己都不甚确定的将来,然后得心应手的掌控着,点点滴滴。 
上天很是配合的回应着他的深沉城府,鲜少有事彻底脱离他的预测和控制。 
他这辈子只有一件事是完全在意料之外。 
只那唯一的一件,便给了我磨灭不能的伤痕,成了他终生愧疚和悔恨。 


我侧躺在床榻上,望着淡青色的帏帐,想起这一连串令我措手不及的突发事件。 

像是特意回报那一月的照料,圣旨钦定了林仓南的任职令,在他人眼中看来似飞黄腾达,我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之后,宇文毅闭口不提永嵩回来的事,林仓南见了我便低头绕行。 
夏末时,百官为上贺寿,皇帝宴请宫中。 
我独自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浅酌,却遇见出来醒酒的林仓南,脚步踉跄,一看便知被人灌下不少恭维之酒,不禁无可奈何地暗自叹气,这人,半分不会假以客套推委或是拒绝,老实太过。 
不料却被他借酒壮胆轻薄了过来,我恼得抓过茶壶准备好好地对他“醍醐灌顶”。 
下一刻冰凉的长剑架在了我的颈上。喝住了准备叫人的林仓南,我心中一凉。 
永嵩到底还是不会放过,宇文毅,林家,也许还有我。 
胸腹间阵阵剧痛,这才想起在林府的那一月,完全忘记了聂澄夕“药石相佐”的嘱咐。然而比这早已能咬牙挺过的残毒发作更加痛楚的,是心里那份无法搁置的牵挂和悔恨。 
永嵩殿下,二师兄,为什么你不明白,即使杀了宇文毅杀了我杀了林家留下的所有人,又能怎样?永寒殿下不会复活,青国也不会东山再起。 
活着的人,就当有活下来的使命。宇文毅也好,我也好,都只能这样弥补。 
更何况你错了。因为师傅从不曾背叛过大殿下,自始至终。 
“静儿!”愠怒中透着焦虑的声音由远及近,我咬紧下唇驱走排山倒海的昏眩,有人将我抱起,送到屋里,人声嘈杂…… 
终于抵制不住让身体直冒冷汗的久违痛楚,被一片黑幕遮掩了视线。 

再醒来时宛如一切皆是梦境从未发生,周围平静地不可思议。 
终知实情的永嵩在林仓南的感化下,大彻大悟羞愤离去;林仓南则以身作保,誓为朝廷和天下效力——楚凌添油加醋地描述昨夜惊心动魄,离去时还意犹未尽。 
我侧躺着,忍着背上的隐隐作痛,一点一点整理着思绪,想起永嵩这些年来的执着瞬间化为泡影;林仓南长久以来只为养家糊口的平凡生活即将会被毫不留情地打破。 
他们以后,都会以一种崭新的方式,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而我呢?终于了却了师傅的牵挂,也算是对永寒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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