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见浮生不若梦 by:水天-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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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这么难看?”
“那是……他……我……”我一阵头晕,再也说不下去,只隐约知道柳五已将我扶坐在沙
发中,又拿了杯水递到我唇边。
“喝点水。”
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情绪算是稳定下来,全身却依然软弱:“那两盘带子……是我,
是当年我被……”
虽然我说得语焉不详,柳五稍一想,已经明白,声音里陡增怒意:“是你被虐待的镜头?”
我闭上眼,无力地点了点头:“酒和剑……是标记……”
以为已能忘却,原来,那些痛苦和屈辱还沉积在心底,从不曾离去。
“我这就去告诉江。你在这里不要动。”柳五的语声前所未有的冷峻。
我仓促伸手,拉住他的衣角,眼中不自觉地满是求恳:“别看……那是我的噩梦……一辈
子的……”
下一刻,我的身子已被紧紧搂住,温暖的胸膛,平稳的心跳,传递给我最有力的安慰,一
张唇柔柔地落到我的眉梢,眼角,面颊,最后停在我的唇上……柳五没有说话,只选了这种最
直接的方式,给我承诺,让我安心。
呯地一声,门被突然推开,一个人闯了进来:“柳五,我到处找你——”
语声突然中止。
紧接着,是隐隐怒意的声音:“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竟然是这数日来常在此地出没不定的石磊。
我稍稍有些放心。虽然问心无愧,但若来者是江上天,看见这一幕,只怕话都不用说,我
便会直接被丢下楼去。
柳五神态安静,语气平和,丝毫没有被人发现抓住的害怕:“我们在做什么,正如你所见。”
“他是江的人。”石磊瞪着柳五,眼里闪动着怒气,“你明知道,江是真的喜欢他。”
“我也喜欢他。”柳五断然道。
我当然知道柳五所说的喜欢是何意,可是石磊并不知道,此刻听来,更是象极暧味。
石磊本就不擅言辞,被柳五正色一回,已说不出话来,眼光突然又转向我,充满厌恶和鄙
视:“你以前就靠这套做成家族生意的吧,妖怪,要找男人出去找,别让我再看见你离间我们
兄弟感情!”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我的心微微收紧。
以前不是没有人骂过我,激烈恶毒程度,或还有过之,但那些,我都可以不去理会。他们
是谁?只不过一群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们既不知我,被他们骂骂,我自一笑,有何要紧。
石磊不是。虽然我和他并无深交,但出于江上天和柳五的关系,我早在不知不觉中,也将
他视作伙伴的一份子。他,是江和柳五重视的好友,是PUDEL 的情人,是一个,值得我尊重意
见的硬朗男人。
受得了世人千百句诅咒中伤,未必能受得了这一抹轻视眼神。何况,这般苛责,已超过轻
视远甚。
我的脸色必定有变,不然柳五搂在我腰间的手不会更紧,耳畔只听他沉声道:“这件事跟
浮生没有关系,你有什么话要说,都冲着我来好了。要是瞧我也不顺眼,我随时都可以辞职。”
寻常的一句话,从素日温和的柳五口中说出,已是决绝无比。
石磊面色大变,眼中阴郁愤怒,似要喷出火焰来:“你……你竟然肯为了他辞职?我们十
来年的交情,在你心里,难道还比不上这才认识的小子?”
柳五正要答话,我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别开口,一切让我自已来。
上帝说,有人打了你的右脸,你要将左脸再送上去。
可惜我并不是善男信女。
冷冷一瞥石磊:“即便我是祸国殃民的杨太真,也轮不到你来做清君侧的大将军。你那点
心事,我要是说出来,反而是帮了你。就让你闷到死,这滋味也算是不错了罢。”
江湖走过,情场历过,若论人心,还有多少人能比我知的更多。如果说以前是我还从未留
意到,那么方才,便在石磊冲口而出的那几句话里,我看得分明。
江和柳一般样是他的朋友,如若当真同时喜欢上我,石磊为何想也不想,便坚决要柳五退
出?我不信石磊是那种趋炎附势、急于讨好位高者之辈,那么,剩下的解释已经没几个。
而我,相信最后一个。
石磊脸色铁青,早已失去喜怒不形于色的风度,冷笑:“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已吧,没有我
们的保护,你只怕走出这大楼一步都难,光嘴硬有什么用!”
——是。
原本便寄人篱下,我又有何资格论人长短,挑剔心事。枉我还自负聪明,怎地便恃宠而骄,
忘了这一桩头等大事。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对不起,我有些头昏,失陪一步。”
不再多说,转身离开,身后传来柳五的呼唤,大概见我笑得异样,想追出来,却被石磊拦
住,隐约听见几句对话:“别拦着我……我去找他回来……”
“你放心……他不敢走远的……他是江的人,你不会是当真喜欢他吧……以前你说过你只
喜欢女孩的,为什么……”
“那也用不着你来管……”
“……”
出了空旷的办公区,转过走廊,身后的语声越来越低,渐至及几不可闻。
石磊暗恋柳五,毫无疑问。
只是这一切已都和我没有关系。虽然我的生理已经不太象个男人,心却未变,骨子里终究
有份骄傲,终究,不屑于依赖别的男人庇护。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这回,我不再逃避。
在接待小姐和十数个江氏员工的注视下,我自若穿过一楼大厅,走出大门,知道这一举动,
必定正通过头顶的监控器传向安全中心,再出现在江他们的屏幕上。
微笑回头,在走出门外的一刹那,我无声地对摄像器作了个再见的唇形。
再见。
诸位。永不再见。
门外乌云四合,细雨较方才更加浓密,离了空调的温暖,寒意骤然侵上身来。人世多风雨,
前途自珍重。站在空阔的楼前,我无意识地念出这两句话,有些想笑。
菲儿,纵你用尽了一切方法,想要我离开,逃脱那恶魔般的生活,怎奈何天意弄人,到了
这刻,我仍是沉不住气,为了一点愚蠢的气节,自动再送上门去。
不过,这次,我不再容让。就算明知还是要败给他,就算生机只有一线,我仍会,放手一
搏。
菲儿,我的天使,请你在云层上,好好看着我。
一辆银色的平治无声无息、水波不惊地驶了过来,停在我身前,车门打开。
“罗觉少爷,主人正在等你。”
我点点头,收起微笑,和无害的面具,换上旧日那张冷漠威严。
关上车门的瞬间,我听见一声撕裂般的大喊:“浮生,回来!”声音中,竟似含痛苦绝望
无限。
眼角余光掠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已冲出大门,在雨里直扑了过来,来势如箭,同一时间,车
却已启动,稳稳开了出去。
我合上眼,默默在心中道:“江上天,有你这一声喊,我今生可无憾。谢谢你。愿你平安。”
(第一部完)
第二部
第一章
雨越来越大,最后便如瓢沷般倾泻下来,风借机肆虐,将树木摧折成东歪西倒。明明是深
秋的季节,寒意凛冽却象已到冬天。
汽车似茫茫天地中的一叶孤舟,冲破水帘向前疾驰。
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多看我一眼,气氛有如漫不经心,但我知道,在他们的西服口袋
中,至少有四枝枪的枪口正对准了我。
这才是行家风范。三年前守卫若有这般森严,我未必便能逃得出。
对坐在我右侧、为首模样的棕发男子点了点头,我简单问道:“有烟么?”
这男子似没料到我这阶下囚会主动开口,微微一愣,随即象是想到我的身份,勉强从怀里
掏出包烟,弹出一支,神情间却全是警觉。
我接过烟,淡淡一笑:“别紧张,我若想逃,方才就不会跟你们上车。”
棕发男子并未因我的话而放松,态度尚算有礼,声音却很冷淡:“少爷肯合作那是最好,
我们接到指令,不许伤害少爷的性命,但必要时,断手断足也无所谓。”
对这隐含煞气的威胁我不置可否,自顾伸手到内衣袋掏打火机:“阁下面生得很,怎么称
呼?”
下一刻,伸进衣内的手腕被铁钳般扼住,棕发男子冷冷地看着我,另一手已叮地一声,将
吐出银蓝火焰的打火机递到我面前:“少爷想找熟人?只怕要让你失望了,凡和三年前少爷逃
脱有关的人,都已被按家规处置……我是后来的,三号,这里有火。”
我默默地燃着了烟,不再多话。真正想要知道的,都已清楚——我本就只想知他们是受雇
的佣军,还是格雷的手下,棕发男子一句家规处置,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当然不是普通世家的家规,若我猜得不错,十有九成与黑手党这三个字脱不了关系。
意大利是黑手党的天下,多少年开枝散叶下来早已根深蒂固,象克劳尔这种古老家族会和
它有关系也不算稀奇,但我没想到这关系竟会如此之深。
以前只当格雷和黑手党的某个支派有些渊源,今日方知他也是成员之一。
我的胜算,眼见又少一分。
苦涩一笑,形势比人强,或许我更该考虑格雷想要什么,乖乖献俘才对。
大雨如注。沉思中未曾留意方向,汽车不知何时已偏离大道,驶入荒野。暮色中,一幢灰
褐高大的建筑突地闯入眼帘,说不出地阴森,直如欲择人而噬的野兽。
果然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只是我不过一失势叛徒,又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被引入一道又一道折廊,最后在一扇黑色门前停下。我站住,微微犹豫了一下。
决定面对恶梦,和当真面对恶梦,这两者之间,还是有些不同。我不是英雄,虽然早有心
理准备,想到要重见他时,还是会——害怕。
“亲爱的哥哥,你还在等什么?”
优美的语声从门内传来,字正腔圆的中文,清脆,熟悉,如丝缎在空气中滑过,动人处尤
胜当年几分。
三年的时光究竟没有白过,再听他的声音时,我已无往日般的惊悸激愤,反倒定下心来,
推开门,跨了进去。
屋内没开灯,光线有些黯淡,家具的阴影深深浅浅,一时难以分清,却没有看见如期中的
那道人影。
又在玩什么花样?
我正暗自警惕,脑后突然一道劲风袭来,我本能地侧头一让,堪堪让开,还未及转身,肩
已被人狠狠箍住,再不思索,我双手自然而然地搭住来人手腕,以肩为支点,练到纯熟已极的
国术陡然展开,眼看就要将那人重重地甩落在地——耳畔有人轻笑一声:“哥哥,这招还是当
初我教给你的吧,拿来对付我,怎么成呢?”
我心中一凛,却已是反应不及,双手被如铁般的力量反制住,膝盖遭人一踢一撞,疼痛钻
心外,更不由自主跌落在地,一只冰冷的手掌迅速抬起我的脸,绿宝石般鲜亮的眸子居高临下
望入我的眼中,语声虽带笑,神色却酷寒无比:“罗觉哥哥,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三年的岁月,能够改变多少事物?我的容貌,应已在风雪里增多沧桑,而他,却更为高贵
俊美,强健茁壮。
唯一没变的,可能便是他那与众不同的恶劣嗜好。
格雷。克劳尔,这个与我十多年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异父异母的弟弟,为何世人都未发觉,
他实是一个隐匿的性虐待狂,一个有着优雅外表的疯子?
坐在屋内一张宽大的椅中,我的双腕被牢牢缚住,高悬拉直在头顶,一道铁链自腰间横过,
将身躯密密固定在椅背上,动弹不得。
这绝不是一个好的开端。我努力镇定心神,向前望去。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在我对面
三步处,笑容虽美,却令人不寒而粟。
“格雷,我并不是为做你奴隶而来。”我只能尽力冷静,“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有件事,
我想用正常的方式跟你谈。”
“这样说就可以。我甚至没有堵住你的嘴,没有剥光你的衣服,再叫十几个男人来做你—
—对于背叛者本应该这样,不是吗?”
格雷从绘壁的阴影里慢慢走了出来,窗外柔和的光线微微映衬出他的侧脸,线条优美分明,
神情象一个王子般高傲冷漠,却又夹杂着某种天真似的无邪,两种截然不同的神色揉合在一起,
为他的面容带来一种克劳尔家族独有的,魔魅般的吸引力。
三年前的格雷已经是倾倒众生的美少年,三年后的他只有更出色。我静静地从近处审视他。
他的个子也长高了些,或许还超过了我。
格雷同样也在打量着我,眼神是不可测的幽深:“东方的水土,看来很适合你啊,哥哥。
你竟然比以前更迷人……或者,是受到男人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