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2-经方实验录-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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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核承气汤证其二
住毛家弄鸿兴里门人沈石顽之妹,年未二十,体颇羸弱。一日出外市物,骤受惊吓,归即发狂,逢人乱殴,力大无穷。石顽亦被击伤腰部,因不能起。数日后,乃邀余诊。病已七八日矣,狂仍如故。石顽扶伤出见。问之,方知病者经事二月未行。遂乘睡入室诊察,脉沉紧,少腹似胀。因出谓石顽曰,此蓄血证也,下之可愈。遂疏桃核承气汤与之。
桃仁一两生军五钱芒硝二钱炙甘草二钱桂技二钱枳实三钱翌日问之,知服后下黑血甚多,狂止,体亦不疲,且能暖粥,见人羞避不出。乃书一善后之方与之,不复再诊。
【按】狂上体不疲者,以病者体弱不甚,而药复适中病也。即使病者体气过虚,或药量过剂,致下后疲惫者,不妨用补剂以调之。病家至此,慎勿惊惶,反令医者不克竞其技也。
桃核承气汤证其三(附列门人治验)
曹右住林荫路初诊十月二十二日经事六七月不来,鼻衄时作,腹中有块,却不拒按,所以然者,鼻衄宣泄于上故也。阙上痛,周身骨节烘热而咳,此病欲作于血,以其体实,宜桃核承气汤加味,上者下之也。
川桂枝二钱制川军三钱枳实二钱桃仁泥四钱生甘草钱半牛膝二钱全当归二钱大白芍二钱
【按】桃核承气汤亦余所惯用而得效之方也。广益中医院中,每多藜藿之妇女,经停腹痛而乞诊。其甚者更见鼻衄或吐血,所谓倒经是也。余苟察其非孕,悉以本方加减投之,必下黑污之物而愈,本案特其一例耳。
曹右约三十余岁,面目黧黑,一望而知为劳苦之妇人也。妇诉其苦,备如案述:乾咳不得痰。其块在少腹之左,久据不移,腹中痛,却喜按。假令腹中有块而拒按,此为本汤的证,绝无可疑者。今却喜按,一则本汤之中否,实须细考。
余以其鼻衄之宣泄为亡血家,法当导之使下,乃径与本方,盖处方之前,未尝不踌躇审顾也!二诊十月二十三日骨节烘热已减,咳嗽亦除,癥块已能移动,不如向之占据一方矣。服药半日,见效如此,非经方孰能致之?川桂枝三钱枳实三钱当归三钱制川军四钱牛膝三钱白芍三钱桃仁四钱甘草三钱
【按】服药半日云者,盖妇于昨日下午五时服药,迄今日下午五时,方为一日,而今日上午九时妇即来二诊故也。妇谓其块自原处略向上中方向移动,大便畅而未察其色,咳与烘热均减,而夜寐以安。夫不治其咳而咳差,不治其骨蒸而骨蒸减者,何也?所谓治病必求其本,今主病去,而客病随除也。
三日,妇未来。四日,续来,曰:服二诊方后,饭量增,体随舒快。其块更向上中方向移动,渐在腹之中道矣。余曰:若是甚佳,中道犹通衢,其块易下矣。
曰:昨以便故,丐他医施诊,顾服药后,今日反觉不舒,块亦不动。阅其案,曰:经闭,腹中痞块,日晡潮热,宿瘀内阻,胞脉不利,宜祛瘀为治。药为桃仁泥六钱,花槟榔三钱,两头尖二钱,大白芍三钱,青陈皮各钱半,川桂枝一钱,醋炒三棱莪术各三钱,紫丹参二钱,泽兰叶三钱。余曰:案甚佳,方亦合,量又不径,安得无效?妇坚请疏方。余曰:服二诊之方可矣,安用多事为?五日,妇竟不复来。阅者将虞其殆乎?余则敢必其向愈。
顾本汤之用,必以病者之体实为前提,假令其人体虚,粗率投之,将得不偿失,而贻后悔。阅者请检前述黄耆建中汤一案,容续陈其经过。其案病者王女士自服治肺之药乏效,坚请设法根治。余曰:根在乾血,当下之。姑试以最轻之量,计桃仁泥三钱,制川军一钱半,元明粉钱半分二次冲,加其他和平扶正之品。二剂后,果下黑如河泥之物。依理,此为病根之拔,正为佳兆,然而病者因是不能起床,胃纳转呆,精神又颓。虽云可用补益之药以善其后,然而病家恐惧,医更难于措手。所谓得不偿失者是也,阅者鉴之。
曹颖甫曰:桃核承气作用正在能攻下耳。二诊后他医所立方治攻而不下,安能奏效?时医畏大黄若蛇蝎,真是不治之痼疾。若王女士既下如污泥之恶物,病根已拔,虽胃呆神倦,不妨再用小建中以调之。即不服药,亦断不至死,可以片言决也!
抵当汤证其一
余尝诊一周姓少女,住小南门,年约十八九,经事三月未行,面色萎黄,少腹微胀,证似干血劳初起。因嘱其吞服大黄麻虫虫虫丸,每服三钱,日三次,尽月可愈。自是之后,遂不复来,意其差矣。越三月,忽一中年妇人扶一女子来请医。顾视此女,面颊以下几瘦不成人,背驼腹胀,两手自按,呻吟不绝。余怪而问之,病已至此,何不早治?妇泣而告曰:此吾女也,三月之前,曾就诊于先生,先生令服丸药,今腹胀加,四肢日削,背骨突出,经仍不行,故再求诊!余闻而骇然,深悔前药之误。然病已奄奄,尤不能不一尽心力。第察其情状,皮骨仅存,少腹胀硬,重按痛益甚。此瘀积内结,不攻其瘀,病焉能除?又虑其元气已伤,恐不胜攻,思先补之。然补能恋邪,尤为不可。于是决以抵当汤予之。
虻虫一钱水蛭一钱大黄五钱桃仁五十粒明日母女复偕来,知女下黑瘀甚多,胀减痛平。惟脉虚甚,不宜再下,乃以生地、黄耆、当归、潞党、川芎、白芍、陈皮、茺蔚子活血行气,导其瘀积。一剂之后,遂不复来。后六年,值于途,已生子,年四五岁矣。
【按】丸药之效否,与其原料之是否道地,修合之是否如法,储藏之是否妥善,在在有关,故服大黄麻虫虫虫丸而未效者,不能即谓此丸竟无用也。
抵当汤证其二
蓄血一证,见于女子者多矣,男子患者甚鲜。某年,余诊一红卍会某姓男子,少腹胀痛,小便清长,且目不识物。论证确为蓄血,而心窃疑之。乃姑投以桃核承气汤,服后片时,即下黑粪,而病证如故。
再投二剂,加重其量,病又依然,心更惊奇。因思此证若非蓄血,服下药三剂,亦宜变成坏病。若果属是证,何以不见少差,此必药轻病重之故也。时门人章次公在侧,曰:与抵当丸何如?余曰:考其证,非轻剂可瘳,乃决以抵当汤下之。服后,黑粪挟宿血齐下。更进一剂,病者即能伏榻静卧,腹胀平,痛亦安。知药已中病,仍以前方减轻其量,计虻虫二钱,水蛭钱半,桃仁五钱,川军五钱。后复减至虻虫水蛭各四分,桃仁川军各钱半。由章次公调理而愈。后更询诸病者,盖尝因劳力负重,致血凝而结成蓄血证也。
抵当汤证其三
丁卯新秋,无锡华宗海之母经停十月,腹不甚大而胀。始由丁医用疏气行血药,即不觉胀满。饮食如常人。经西医考验,则谓腹中有胎,为腐败之物压住,不得长大。欲攻而去之,势必伤胎。宗海邀余赴锡诊之,脉涩不滑,不类妊娠。当晚与丁医商进桃核承气汤,晨起下白物如胶痰。更进抵当汤,下白物更多。胀满悉除,而腹忽大。月余,生一女,母子俱安。孙子云:置之死地而后生,亶其然乎?曹颖甫曰:《金匮 ·妊娠篇》宿有癥病,当下其癥,桂枝茯苓丸主之。方中丹皮桃仁芍药极破血攻瘀之能事。丹皮桃仁为大黄牡丹汤治肠痈之峻药,芍药为痈毒通络之必要,今人之治外证用京赤芍,其明验也。桂枝合芍药能扶统血之脾阳,而疏其瘀结,观太阳病用桂芍解肌,非似脾主肌肉乎。用茯苓者,要不过去湿和脾耳。然方治平近,远不如桃核承气抵当丸之有力。然当时非经西医之考验,及丁医用破血药之有效,亦断然不敢用此。而竟以此奏效,其亦有故无殒,亦无殒也之义乎?
【按】余前表桃核承气汤为阳明攻下之方矣,若抵当汤比前汤更进一步,自亦为阳明之方。盖前汤治血之新瘀者,本汤治血之久热者。故二者见证显分轻重。
彼曰小腹急结,此曰少腹鞕满,鞕满原较急结为重。彼曰如狂,此曰发生,发狂原较如狂为重。彼有血自下者,此则须下其血乃愈,较血能自下者为重。彼不曰脉,当在浮而数之例,此曰脉微而沈,原较前为重。彼用植物性药,此用动物性药,动物性药之功原较植物性药为烈。此皆其彰明较著者也。
本汤条文曰:太阳病,六七日,表证仍在,脉微而沈,反不结胸,其人发狂者,以热在下焦,少腹当鞕满,小便自利,下血乃愈。所以然者,以太阳随经瘀热在里故也,抵当汤主之。试以此与桃核承气汤条文同读,当得一新义,有为前人所未及者。盖二条均属太阳阳明同病,惟前条先治太阳,后治阳明,为经。
本条先治阳明,后治太阳,为权。所以有经权之分者,以血证有缓急之异也。前条血证不过急结如狂而已,故虽属阳明病,犹当先治太阳。本条血证已至鞕满发狂,甚或击人上屋,其候已急,故暂舍太阳,先治阳明,正符急当救里之例。
大论曰:本发汗而复下之,此为逆也。若先发汗,治不为逆。本先下之,而反汗之,为逆。若先下之,治不为逆。此即桃核承气汤及抵当汤二条之提纲也。
汪琥注曰:大约治伤寒之法,表证急者,即宜汗,里证急者,即宜下。不可拘拘于先汗而后下也。汗下得宜,治不为逆。何其明澈允当也!由是观之,仲圣假桃核承气汤及抵当汤二条,示人以太阳阳明经权之治,同时引出阳明之方,实无疑义。在仲圣当日临床,原有此种实例,但吾人居今日而读大论,却不可固执此例,以为用二方之法门。使其过于胶执,恐二方将永无可用之时,而患二方证者反永不得主治之方,宁不可哀乎?读者试察所列二方各案,其有太阳病者乎?无有也,斯可知二方实专属阳明无疑矣。窃以太阳经府之说盛行,贤者不发其非,而反惑焉,用是不殚辞费而辨之。
抵当丸证
常熟鹿苑钱钦伯之妻,经停九月,腹中有块攻痛,自知非孕。医予三棱、莪术多剂,未应。当延陈葆厚先生诊。先生曰:三棱、莪术仅能治血结之初起者,及其已结,则力不胜矣。吾有药能治之。顾药有反响,受者幸勿骂我也。主人诺。当予抵当丸三钱,开水送下。入夜,病者在床上反复爬行,腹痛不堪,果大骂医者不已。天将旦,随大便,下污物甚多。其色黄白红夹杂不一,痛乃大除。次日复诊,陈先生诘曰:昨夜骂我否?主人不能隐,具以情告。乃予加味四物汤,调理而瘥。
曹颖甫曰:痰饮证之有十枣汤,蓄血证之有抵当汤丸,皆能斩关夺隘,起死回生。近时岐黄家往住畏其猛峻,而不敢用,即偶有用之者,亦必力为阻止,不知其是何居心也。
白头翁汤证
米右方浜路肇方弄十四号年七十有八,而体气壮实,热利下重,两脉大,苔黄,夜不安寐,宜白头翁汤为主方。
白头翁三钱秦皮三钱川连五分黄蘗三钱生川军三钱后下枳实一钱桃仁泥三钱芒硝二钱另冲
【按】米姓妇家贫。有一子,现年三十余龄,卖旧货为业,不娶妻,母病卧床匝月,无力延医,安奉汤药!便器秽物悉其子亲洁之。史君惠甫有姑母居相近,闻妇苦病,慨代延师出诊。本案方系初诊方,即系末诊方。何者,老妇服此之后,得快利,得安寐,复何求者?依法,病后当事调理。但妇以劳师远驾,心实不安,即任之。竟复健康如中年人。
余尚忆曾治一杨左白头翁汤证,其脉案曰:利下,色鲜红,日二十行,无表证,渴欲饮水,脉洪大。论曰:热利下重者,又曰:下利欲饮水者,以有热故也,白头翁汤主之。其药味为白头翁三钱,秦皮三钱,枳实二钱,黄连五分,生甘草钱半,黄芩钱半,黄蘗三钱,覆诊大效。
夫肠中热而有燥矢者,此为实热,宜承气汤。肠中热而无燥矢者,此为虚热,(在比较上言,犹言空虚之意)宜白头翁汤。胃里有实邪者,宜吐法,用瓜蒂散。
胃里有虚热(亦在比较上言)者,宜清法,用白虎汤。故胃之有白虎,无异肠之有白头翁。肠之有承气,无异胃之有瓜蒂。然而胃患虚热时多,患实邪时少,肠患实热时多,患虚热时少。仲圣取其多者常者为法,故立白虎承气为阳明正治,而以瓜蒂白头翁为阳明辅治。若问肠何以患实时多,胃何以患虚时多?曰:胃居肠上,肠生胃下,上者可以传之下,下者莫能还之上也。经旨点穿,令人微笑。
猪胆汁导证
门人张永年述其戚陈姓一证,四明医家周某用猪胆汁导法奏效,可备参究。其言曰:陈姓始病咯血,其色紫黑,经西医用止血针,血遂中止。翌日病者腹满,困顿日甚。延至半月,大便不行。始用蜜导不行,用灌肠法,又不行。复用一切通大便之西药,终不行。或告陈曰:同乡周某良医也。陈喜,使人延周,时不大便已一月矣。周至,察其脉无病,病独在肠。乃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