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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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凡事都要听人劝啊。打官司又怎么样?不打官司又怎么样?打官司也是讲的个理,我们私下了结也是讲的个理。我看啊,喏,就在这个隐香园,弄两壶茶,弄几盘点心,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的把事情好好谈谈。就凭我们的面子,你也该熄熄火了。老爹哎,你看昵?””好啊,好啊。小伙哎,这一次老哥哥就把个面子给你,我们就到这家隐香园,弄盘把点心吃吃,把个理评下子。但是有一条啊,他如果不服气,不服输,不低头,不认罪,老哥哥决不罢休!”“有数,有数。老爹哎,只要他一声认输了,喏,我包叫他拿起茶壶把子代你老人家倒杯茶,就算是向你赔礼认不是。这样可好啊?”“好好好,就是这个说法。”乖乖,哪晓得几十个大个子到了隐香园前头当堂里头,这一边桌上坐几个.那一边桌上坐几个,把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一个个都把嘴张着,就像失火一个样子,这一边喊:“小二,倒茶,带点心。”“哎!来了。”那一边又喊:“快!代我烫干丝,带酒。”“到了。”乖乖,这边喊,那边喊,把个小二忙了雾起来了。“来啊!小伙哎,我们不是光忙了吃啊,你先去把他喊得来,我们要评理哪!”“不要急啊!老爹哎,你还是先息息气。你在这个气头上,什么话也谈不好。我刚才已经说了,等他来了之后,你们都把话摆到桌面上头来,我们大家评,如果说他输掉了,那就叫他拿茶壶把子,代你老人家倒茶、磕头、请安、赔礼认不是,这个还不行吗?哎,来来来,我们先吃点心啊。” 他们在这块吵吵嚷嚷.吴加亮在后头可听到?当然听到。但是他装着没有听到,仍然和朱大爷在这块叙淡旧情。朱大爷因为已经听入了神,听迷了,听醉了,所以也没有注意前头的嘈号声。哪晓得小孩子听到前头这一阵吵法子,有点个不耐烦了,就在朱大爷身上慢慢地扭来扭去。扭什么事?意思是我要下来。因为朱大爷正听得入神,小孩子在这块扭嘛,他也就把他放下来了。朱大爷不怕他跑远了吗?不要紧,他晓得隐香园的小二跟老板都认得小孩子,不会让他跑到店堂外面去;而且这也不是头一次,经常先把他点心喂饱了,就把他放下来,小孩子虽然好玩,到底年纪小,胆子小.大不了就在这个店堂里头转转等,到朱大爷吃过了,把帐一算、把小孩子一抱,就回衙门了。所以他从不担心。今天,他习惯地把小孩子放下来,小孩子摸着摸着,跌跌冲冲地走到前进,再望望。乖乖这是多少个人啊!热闹哩。接着两条小腿就这么挪啊挪的,已经到了头一进的柜台面前,正要朝店门外头摸,忽然看见旁边的时迁,“哟!”小孩子吓了一大跳,差点个哭下来,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一副脸:长得形容古怪,胡子不是朝底下长,而是朝上头翘。小孩子心里有话:这个胡胡跟别的胡胡不一样。先是害怕,回头再望望,倒也好玩。时二爷这一刻就坐在这块喝茶,喝茶是假,等小衙内是真。小孩子就把个背背靠着柜台,两只小手在柜台上头拍啊拍的,两个小眼睛霍哒霍哒地望着时迁。时二爷看见小孩子到了,就趁店里忙,蹬看脚步子走到小孩子面前。小孩子开始有点害怕,现在不怕了,觉得时二爷的这个朝上头翘的胡胡好玩,就望着他。时迁在他面前坐马势朝下一蹲,嘴里低低地说了一卢:“嘿!小少爷啊,买果子给你吃。”小孩子听说买果子给他吃,两只小子一拍:“我要,我要。”小孩子既然要嘛,时二爷就把他的小手一搀,出了店门,到了街心,时二爷随即从身上掏出一包果子;“果子买到了,给你。”小孩子笑得咯咯的:“我吃.我吃。”小孩子只顾吃果子,时二爷就把他朝起一抱,噍里还说着:“小少爷,前头热闹哩,我带你去玩哪。”小孩子心里有话:哎,这个人的样子不但好玩,这个说话的喉音也没听见过。他要带我去玩,就跟他去玩唦。时二爷见小孩子没哭没闹,只顾吃果子,随即蹦纵蹿跳,抱着这个小孩直东门。
到隐香园来评理的几十个农民,看见时迁把个小孩子抱走了,故意地把个调门打高了:“来啊,老爹哎,你就稍微将就些好吧? ”“做不到!”“喏喏喏,你还是这么固执。我们这么些人在这块做拦停;就不给我们一点面子?”“并不是我不给大家面子,也不是我非要跟他打官司不可。你们不晓得,这个小伙做事太欺人了!”“不谈咧,俗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老太爷肚量放大些,马上就叫他过来抓茶壶把子,向你赔礼认不是,而后再到尊府门口去放鞭炮,你看怎么样?”“好了,好了,不谈了!你们这么些人在这块做拦停,我要是再不肯的话,我这个人就肉了。就照你们这个说法。”老太爷这块答应了,老板就在那块说:“好了,好了,这一来没事了。来啊,诸位老爹,你们评理评过了,帐归哪一位算啊?”“老板哎,你放心啊,这个帐都归我算。”“不不不,怎么能叫你这个做拦停的破赞。都归我算。”“不!是我叫你们到这块来的,帐当然归我算。”“不!归我算。”“还是归我算啊。”这一边要算帐,那一边要给钱,东、伙两个简直忙得转过来了。帐算过了,几十个人“哗……”一起涌出了店门,就奔通往东门这一条大街上,走这么几步,在屋檐下站个人;再走这么一截子远,又站个人,一直站到东门城门外吊桥这个地方。选样做什么哩?下文自有交代。
东、伙两个见前来评理的人都走掉了,也放心了,帐没有少给,家伙也没有打破一个。但这些人究竟为什么事在这块评理,两个人都弄不清楚。老板就问小二:“小伙啊,你可晓得他们为什么事评理啊?”“老爹哎,你没有听清楚,我哪块比你多长一只耳朵吗?”“啊咦喂,你不晓得就说不晓得好了,什么多长一只耳朵?说话肉里肉气的,少见!”“这个……老爹哎;算我说的不对。好了吧?”“不谈了,不谈了。下回说话可要学着些个。”“晓得,晓得。”老板再把店里头一望:“咦?小伙啊。”“嗯。””那个尖嘴缩腮翅八字胡子的小伙没得了嘛!你可看见他走的呀?”“咦?老爹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要看见他走,不拖住他吗?”“嗐!可要死下来啦!眼一砭,老母鸡变成鸭。这一来怎么好呢?茶钱跟点心钱都没有收啊!”“不要紧啊。老爹哎,人虽走掉了,那块白布手帕包还放在桌上哩。刚才我就说过了,只要码住他的这个东西就行了。你看包得这么长长的,硬实实的,两吊钱没得吗?先把它拿起来。”“好!他要回头来算帐,就把这个手帕包还给他,他要是不来的话,我们就拿它抵帐。”老板把白布包拿到柜台里头,朝银桌抽屉里头一放。我趁手交代:老板他们一直等到下昼时分,街上都刷市了,店里准备扎帐了,时二爷都没有来。小二说:“不要再等了,把那个手帕包子打开来望望看,里头究竟有几个钱。扣除他吃的茶饯和点心钱,多下来的钱先摆在旁边,他来嘛,更好,不来,就算给我的小帐。”老板把白布包打开来一望:“啊咦喂,这个贼囚攮的!”原来是包的两根大棺材钉。晓得上了当了,这个小伙一定是个豆荚子。不谈丁,强如遇见鬼。店里头的话,我就由它去了。
这一刻吴加亮在后头跟朱大爷正谈得津津有味,从七星聚义,谈啊谈的一直谈到大闹江州救宋江。军师说的有声有色,朱大爷听得如醉如痴,两个眼睛眨都不眨,两只手伏在桌上,把小衙内也忘得一干二净。前头一进的几十个人在这块吵嚷时,吴加亮正说到黑旋风李逵如何在楼上一声喊,跳下楼去单身独劫法场,朱大爷的一团神全贯注在听李逵跳楼,所以也没有注意什么吵嚷声。吴加亮可曾听见?不但听见,而且注意这几十个人的动静,听见“哗……”前头一进的几十个人走了,心里有数了,这些人一走,他就知道时迁已经把小孩子抱走了。匡约时间差不多了,时迁出了城了,就在说到李逵跳楼搭救宋江时,忽然把话锋一转:”“啊呀,啊呀呀!雷大兄,我只顾跟你在这块闲谈,倒忘记了有个明友在等我算帐,算过帐,我们就起程了。雷大兄,我只能说到这个地方,下次如果有机会见面,我们再谈。告辞了!”说着,站起来,。踏踏踏踏……”吴加亮出了店门走了。
朱大爷把他一望。我不懂啊,你是个什么半吊子啊?你要么就不说,正说得来神有趣的时候,忽然说停就停,说走就走。不过这也难怪啊,还有人在等着他哩。“罢了。——小二!”“哎!雷大爷。”“把个帐算一算。”“噢,就是了。”朱大爷正准备算帐,忽然想起了小衙内,小衙内到哪块去啦?“小二。”“哎,雷大爷。”“你可曾看见小衙内?”。哎,刚才前头有些客人在那块评理,闹得一塌糊涂,我呐,正忙着,没有在意。好像小孩子朝前头跑了。”“噢。”朱大爷点点头。不要紧啊,经常如此啊。有时候朱大爷喂过他点心之后,小衙内就下来,在堂里头摸摸转转,从来没有走失过。朱大爷到了前头一进就边找边喊:“衙内,衙内!”喊了两声,没得。再到桌肚里头找,还是没得。嗯,恐怕到柜台那边去了。“小二,衙内不在笫二进,会不会到柜台那面去了?”“你老人家到那边去看看唦,他有时候也摸到柜台面前去玩玩哩。”“好的。”朱大爷跑到柜台面前一望,还是没得。再问老板:“老板,你可曾看见衙内啊?”“没有看见。”噢,大概是出店门上街了。上街嘛也不会远去啊,大不了就在店门口。朱大爷到了店门口,嘴里喊着:“衙内,橱内!”再一望,奇怪了,门口也没得个小少爷。他在这块找,就在旁边屋檐口下面蹲了个人,上来跟他说话了:“来啊,雷大爷。”“啊,朋友。”“你可是找小衙内?”“不错。你看见没有?”“唔,看见的。刚才有个人抱住他,还跟他说买果子给他吃,要带他去玩。”“噢!”“朱仝并不惊慌。什么道理?作兴是衙门里头的哪个熟人,碰巧看见小孩子在过个地方,把小衙内抱了去买包把果子。“且慢,你看见他朝哪里走的?”“喏,朝东头跑的。”“好的。”朱大爷随即“踏踏踏踏……”也顾不得把点心钱了,店里的老板也没有跟他要钱,晓得朱大爷天天来,今天不给,明天就一起算。
朱大爷走了没有多远,旁边有个人一声喊:“来啊,雷大爷,你可是找小衙内?”“一点都不错。”“告诉你,喏,有个人抱住他,朝东大街那—头跑了。”“啊,”朱大爷心里有话:奇怪啊!怎么老是朝东头跑?抱小衙内的到底是个什么人?就是买果子嘛。旁边也有几家果子店,买过了嘛,该派就要把他送回头了。走这么—截子远。就有个人喊他,“来啊,雷大爷,你可见找小衙内?”“不错。”“我们看见他被人抱住朝东门城圈子那头走了。”“不好!”朱大爷晓得环了。为什么坏了?出了城了。如果这个人把小衙内抱出了城,都就肯定不是衙门里头的人,一定是个拐了。骗小孩子的。万一真把个小衙内丢失了,这便如何是好?我就不能回衙门,更不能去见老爷了,他是晚年得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啊!朱大爷一想:奇怪啊!站在街上的这些人,怎么个个都认得我,我认不得他们?他们都喊我雷大爷,都晓得我姓雷,这是什么道理啊?他在这块想。我要交代:一点不奇怪。这些人是些什么人啊?全是刚才走隐香园出来的那一批人。都是军师安排布置的。我上文不是交代,吴加亮听朱仝说上梁山的人都出为势所逼.安安逸逸的人不会上梁山。昨天他就跟宋江想好了,你老大爷既然要逼,来唦,那就逼你下子啦。这一批人全是吴加亮走山上带得来的孩子,他们什么打官司啦,什么评理做拦停啦,这些全是幌子,全是玩的假。小大王之所以隔一截站一个,再隔一截再站—个,就是为了把朱大爷一截一截朝东门城外送。等到朱大爷出了东门,这一批人就回柴庄,见寨主,军师销差。
朱大爷晓得不对了,随即蹦纵蹿跳,穿过了街尾子,出了东口,上了大路,抬头向前一望:“啊呀!”只看见前头路上站了个人,脸超前,脊背对着他,把个小孩子抱在手上,嘴里还跟他敷衍着:“小少爷啊,带你去买果子吃,带你上玩。”小孩子并不惊慌,也不哭,认为这个人的面孔倒还蛮好玩的.喉咙还蛮出奇,从来没有听进这种声音,时二爷儿什么站在这块?因为军师关照他,只能在这个地方等。要等到朱大爷追上来之后,才能朝前跑,把他引到目的地。朱大爷一看,心里并且欢喜,不管他是什么人,哪怕他是个坏人,来拐小孩子的·只要他能够把小孩子给我,我就跟他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