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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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也先后见杨雄请安。“贤婿,这一案你今天在外面可曾查访到一点头绪?”“唉唏!不用提起了,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查到。老爷限咱三天破案,明天就是第三天了,如再不破案,老爷再不容宽期限,那咱就要受罚,说不定要坐牢。”“啊呀呀,贤婿,这便如何是好?”“咱也没有办法啊。不过,太公,咱刚才在路上想起了一件事情。”“哦,想起了什么?”“前几年,咱也遇到一起杀人案子,也是多日未曾破案,咱实在急得没有办法,就到翠屏山去求签问卦,烧香许愿,求菩萨指点一条明路,后来按照签上所说的话去查访,果然把这起案子破了。破案之后,咱到现在还没有去还愿。所以咱想起了这件事,联想到眼前这一案到现在没有一点头绪,是不是菩萨来气了?”“啊呀,贤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跟神灵讲话,应当言而有信,这一定是因为你前番失信,神灵动怒了,故而这一案才这样难破。你应当速速去还愿,再求菩萨指你一条明路。”“唉唏!话虽如此,要知道咱当初去求签问卦,实在是迫不得已,因为那时候咱刚当马快都头不久,咱破不了案在衙门里站不住脚,现在咱杨雄在此地也算是一条汉子,破不了案去求签问卦,岂不被人耻笑,做这种事又不好带伙计去,一个人到翠屏山,路那么远,怪冷清的。”“我和你一同前去?”“那不行。你老年纪太大,到了那边还要爬山,你老行走不便。”潘巧云在旁边一听:心里暗暗欢喜。自从杨雄进门之后,曾经跟我约法三章,不准到东庙烧香,西庙求神,说是他不欢喜跟出家人来往,我因为暗中经常跟冤家裴如海来往,怕他疑心,也不敢跟他罗嗦。几天前冤家裴如海被人杀了,死得这么惨,是为我把条命送掉的,我应当花几文请出家人放台焰口,超度超度冤家,但是我不好把和尚请到家里来,又不好到庙里去办这件事,只好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好了,现在机会来了,丈夫说他一个人到翠屏山去还愿、求签怕人耻笑,又嫌一个人去太冷清,我何不借此机会和他一起去呢?到翠屏山还过愿、求过签之后,不见得马上回头,总要休息一会,山上的和尚免不了还要请我们吃一顿素斋。我在丈夫不注意的时候,多杵几文给和尚,叫他们在庙里给我放一台焰口,超度超度我的死鬼冤家,我也了却一件心事,日后我如有机会再找到一个新的冤家,我也对得起他死鬼了。潘巧云想得远哩,一边想超度死了的旧冤家,一边又想再找个新冤家了。潘巧云朝起一站:“大郎。”“娘子。”“大郎若说去烧香还愿、拜佛求签怕人耻笑,又嫌一人前去寂寞,妾身意欲陪大郎一同前往,这样倘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妾身去烧香还愿的。不知大郎意下如何?”“嗨嗨嗨嗨,好一位贤德的娘子啊!”杨大爷笑起来了,不过,他这个笑与平时的笑有些不同,是皮笑肉不笑,是假装的笑,旁人看不出来。杨大爷心里有话:佩服!佩服哪一个?佩服拼命三郎石秀。我的这位拜弟料事如神,果然这个贱蹄子自己提出来要去了。哼,我晓得哎,你哪里是陪我去嘛,你是想乘机到庙里去超度那个奸夫,想请出家人代你做台把佛事。好极了,你自己提出来要去,免得我再动脑筋想办法把你带了去。迎儿这时候也朝起一站:“爷啊。”“孩子。”“明儿我也陪娘一起去。”“好!”杨大爷心里更高兴,我本来也要把你这个小贱蹄子带了去,你自己要去就再好没有了。“太公,那就有烦你老饭后到街上去一趟,备办一下明天上山烧香的东西。”“好的。”太公点点头。
吃过中饭之后,太公上街买香烛之类的东西,杨雄到衙门里去把他睡觉的那个房间收恰检点一下,以防有重要的东西留下来,因为以后他也不会再来了。潘巧云就在楼上跟迎儿商议,明天到翠屏山之后,怎么瞒着杨雄请和尚放焰口超度冤家裴如海的事。啊咦喂,三个人各忙各的事,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划算。晚上一家人早早吃晚饭,早早收拾睡觉。那时候信佛的人对菩萨非常的恭敬,到庙里去烧香拜佛之前,为了表示心诚,往往要沐浴戒斋,先把身上洗得干干净净,还要吃三天素食。杨雄当然不可能做到,不过,正好今晚借此不跟潘巧云同房了,就一个人睡在楼下,潘巧云也没有生疑。
第二天,大家都早早起来。杨雄吃过早点之后,到轿铺去叫了两顶小骄子来。潘巧云跟迎儿在楼上又是忙梳头,又是忙穿衣,乖乖,忙得不亦乐乎。也难怪,过去的妇女平时都蹲在家里,不大出门,一旦有机会出一次门,有一阵子忙哩,先是忙梳妆打扮,最后还要到马子巷里去上趟马子,出大小便,因为那时候街上没得女公共厕所。杨大爷生怕时间迟了,三兄弟等不及,一个人跑掉,那一来就糟了,所以不断地催促:“娘子,带快一点!”“知道了。”催促了几次,潘巧云跟迎儿才下楼。潘巧云到了楼下,朝潘太公面前一站:“爹爹。”“哦呀,哈哈哈哈,儿呀。”太公看看女儿,眼睛都笑细了,胡子笑得抖抖的,口水笑得滴滴的:你看我家这个女儿,虽然是嫁过两个丈夫的人,依然很标致,今天再一梳妆打扮,格外显得体面,格外好看,着实讨人的喜哩。潘太公心里暗暗欢喜,又暗暗难过,难过的是女儿太不正经,怕将来要惹祸。其实,祸已经惹下来了,他们父女现在是最后一别了,以后再要相见,除非是在三更梦中,潘太公这一刻不晓得。“爹爹,孩儿随大郎前去烧香还愿,你老在家要多多保重。”“儿呀,为父知道,你们放心前去,早点回来。”门外的两个轿夫也催起来了:“来啊,杨大爷哎,时间不早啦,那么远的路哪,请大奶奶赶快上轿吧。”“来了,来了,她们已经下楼了,你们快点准备。”“喔,就是了。”轿夫把轿门朝下一放,把后肩一提,轿帘子一打,下帷子一抽,伏手板子一拿。潘巧云跟迎儿两个人各进小轿。轿夫把下帷子一围,伏手板子往起一上,轿帘子往下一放,轿门一关,轿儿起肩。“来啊,杨大爷哎,我们就走啦?”“好,你们先走,在东门城门口等侯咱。”“你到哪块去?”“咱还要回去拿一拿烧香的东西,带一点银两,稍停就到。”“好的。杨大爷哎,我们就先走了。”轿夫抬着轿子,“吱嘎,吱嘎”先奔东门而去。
杨雄为什么要一个人留下来?他要到楼上去拿一些金银细软。三兄弟昨天对我说了,把她们两个人办掉之后,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安身,这个地方比我在衙门里当马快都头、比他在此地卖柴要高明十倍、百倍,但是究竟是什么地方,他不肯明说,就算这个地方是个好地方,我们还要一步一步跑到那个地方咧,在路上不要吃、不要住吗?所以要带些钱,而且还要多带一些。潘巧云在面前,这个钱不好拿,因为拿多了,潘巧云一定要问,去烧香还愿为什么要带这么多的钱?那一来她就要生疑了,说不定这件事今儿又办不成功。这一刻潘巧云上轿先走了,杨雄一个人上楼,要拿多少就拿多少。不过,杨雄也不想多拿,到了楼上,稍拿了一点珍珠细软,另外拿了一些散碎银子,在身边收好。把一口刀藏在腰间。最后把潘太公为他准备好的一个黄布香袋,朝颈项里一挂。香袋里面鼓鼓揣揣的,全是烧香敬菩萨的东西。香袋外面有四个字:“朝山进香”。你杨雄挂香袋应当从肩头上斜挂下来,就像小学生挂书包那样挂,才对头咧。他不是的,他把个香袋挂在胸口,香袋正好搁在肚子上,他的肚子又大,把个香袋挺得老远的,走一步,香袋就这么一晃。杨大爷这么挂是有他的用意的,香袋在面前可以遮挡着腰间这口刀的刀把子。
杨雄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从楼上下来,到了潘太公面前朝下一站:“太公。”“贤婿。”“小婿去烧香还愿了。”“好的,你要速去速回。”“就怕去的时间不会短哪。”“这个我知道,翠屏山离城有十多里路,来回有三十多里呢。”“你老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要多多保重,饿了要吃,冷了要穿,千百不要图省钱。你老如不好好照应自己,咱心里就不安了。”“哦呀呀,哈哈,哈哈哈哈,贤婿放心,我自当照应自已。”老头子听了杨雄这几句话,心里快活啊!我家这个女婿,比前首的女婿还要好,为人忠厚老实,尤其是对我这个丈人老头子非常孝顺,从来没有跟我高言过,真正是非礼勿言,非礼勿行。放像今天他们到翠屏山去烧香还愿,来回不过三十几里,至多也不过一天时间,你看他左叮咛,右嘱咐,要我多保重,饿了要吃,冷了要穿,想得如此的周到,嫡亲的儿子也不如他啊!潘太公不晓得,杨大爷的这些话,要坐下来慢慢地品味哩!他如果是真去烧香还愿,至多早出晚归,根本用不着这么重三道四的关照你这一番话,他是另有用意的。杨大爷为什么要说这一番话呢?他实在是舍不得潘太公。他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有了感情了,这一次分手之后,可能今生不会再见面了。这一刻杨大爷一阵心酸,心里难受啊,潘太公实在是个好人,可惜你养的这个女儿太坏了,一点也不像你,我今天把她带到翠屏山去结果她的性命,然后我就远走高飞,就把你老头子一个人丢下来了。所以杨雄忍不住要再三关照他,饿了要吃,冷了要穿,要多多保重自己。言下之意:从今以后,你一个亲人没得了,全靠你自己来照应自己了。他这番话的含意,老头子当时怎么会晓得呢?
杨雄告别了潘太公,赶到东门,看见两顶轿子停在这块哩。轿夫一望:“啊咦喂,杨大爷,你老人家来啦?”“来了。”“杨大爷,你老人家是不是要坐轿子,我们去代你喊一顶来?”“找话讲了!告诉你,咱平生最不喜欢坐轿子。””不错,你们这些为武的,出门最欢喜骑马,要么就两条腿跑。不过,我们跑起来很快,你能跟得上?””你放心吧,咱跟得上。”轿夫怎么说杨雄跟不上?嗯,过去抬轿子的练就了这一家功,考究抬得又稳还又快,莫说是两个人抬的小轿子,就是八抬八绰的八人大轿,八个人的步伐整齐,跑起来照样快,一般的人在后面都跟不上,尤其是跑远路,能把你甩得老远。杨雄为什么说他跟得上?他是个为武的,会蹄蹦纵跳,与一般人不同,再加之他又是个跑文书的,干这个差事的人就玩的跑得快,跑不快的人也不能干。轿儿起肩,“吱嘎,吱嘎……”两顶轿子在前,杨雄迈开大步跟随在后。
走着走着,已经到了翠屏镇了。穿过翠屏镇再走七里多路就到翠屏山了。杨雄一想:这四个轿夫不能让他们再往前走了,如把他们一起带到翠屏山,办事就不方便了。最好把他们几个人就留在此地。“来啊,你们停一停。”“就是了。——前面听见啊,杨大爷叫停一停?”“听见了!”两顶轿子先后停下来了。“杨大爷,佩服,佩服,不愧是跑文书的,这么远的路跑下来,居然我们都没有甩得掉你。你叫我们停下来,有什么事?”“你们在此地休息。”“噫,找话说哩。我们不累哎,就跟你老人家跑文书一样,我们跑出功夫来了,不过还有七里多路,一刻儿工夫就到了。”“你们不用再跑了,就在这一家小饭店里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噫,怎么想得起来的,我们早上吃得饱饱的,这一刻一点也不饿,而且也没有到吃中饭的时间。杨大爷,你用不着这么客气。”“告诉你,咱的内人今天是诚心诚意来烧香还愿的。”“嗯,这个我们晓得。”“她如果坐轿子到翠屏山,那对菩萨太不恭敬,心就不诚了。我看坐轿只能坐到此地,其余的路要步行前往。”“杨大爷,你不要这么顶真唦,俗话说,心到神知,只要有这个心就行了。再说,你家大娘子鞋尖足小,如果下轿步行的话,虽说是六里多路,多数是山路啊,七拱八洼的,稍微大下子意就要跌跟头,不好走啊!”“不要紧,走慢一点就是了,轿子是不能再坐了。”“噢,好唦,好唦,我们恭敬就不如从命了,我们就在这块等你们。”“对了。”轿夫把后肩一提,轿门一开,轿帘子一打,下帷子一抽,伏手板子一拿,潘巧云和迎儿下轿。轿夫把空轿朝路旁边一蹾。杨大爷特地到小饭店里去代他们买了四个炒菜、两壶酒,叫小二拿了四个酒杯和四双筷子。然后又从身边拿了一锭银子出来:“来啊!”“杨大爷。”“你们就在此地吃酒,等候咱们。”“晓得了,我们就在这块等你们。不过呐,请你杨大爷稍微带快些,并不是我们着急啊,是怕你家大娘子回头的时候累了,走不动,迟了来不及进城啊。”“咱知道,这一锭银子先给你们。”“这做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