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作品集-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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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经理忙着呢就是为的写这封到俄国的骗人的信,幸亏无人启发父亲,以便看透儿子。如同你认为的那样,你已经打败了他,他败到如此程度,你的屁股坐在他头上,他一动一动。这时,我的公子决定结婚了。〃
乔治这时看到了他父亲一副可怕的形象,父亲忽然如此了解彼得堡的朋友,这位朋友,还从来没有这样感动过他。乔治看着他消失在遥远的俄罗斯,他看见他站在空荡的被抢光的商店的门边,所有货架犹如一片废墟,他就站在这废墟之中,货物撕碎了,煤气灯支架掉落了,他还站在这一堆废物之中,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啊!
〃看着我。〃父亲叫喊起来。乔治几乎是心不在焉地向床前跑去,去抓住一切,但半路上停顿了。
〃因为她撩起了裙子。〃父亲说话开始温和起来。
〃因为她撩起了裙子,这只令人讨厌的笨鹅。〃父亲卷上他的睡衣,卷得如此之高。
以致显露大腿上战争年代留下的疤痕。〃因为她把裙子撩得老高,老高,你已经跟她粘上了,毫无阻拦地满意她了。这玷污了对母亲的怀念,出卖了朋友,把父亲搁在床上,使他不得动弹,但是他能不能动弹呢?〃他完全身手自如地站起来了,甩着腿,他由于自己的明智而兴高采烈。
乔治站在角落里,离他父亲尽可能的远,他决心对一切进行仔细的观察,以备无论怎样绕弯子也不致于遭到从背后来的、上面来的各种袭击而惊慌失措。他现在忽而又想起了他忘记好久的决定,忘记了,如同用一根短线穿过针眼一样,断了线。
〃朋友没有被出卖!〃父亲叫喊道。父亲的食指摇来晃去,这加强了他说话的分量。〃我就是他在此地的代表。〃〃你耍花招,〃乔治不得不喊出来,但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种损失,但已经迟了。他咬住舌头,眼睛直愣愣的,他咬住舌头痛得跌倒了。
〃是的,我当然是耍了花招,花招这是个很好的词!〃你对于年老的鳏夫,你的父亲,你还有什么别的安慰吗?说呀!回答的此时此刻,你还是我的活生生的儿子呀给我留下什么呢?让不老实的人在我房间里跟踪我,直到我剩一把老骨头吗?而我的儿子则满世界地欢呼。关闭公司,这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由于消遣而翻了跟斗。板着一副诚实君子的面孔到你父亲跟前来。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从我这里出去吧,你认为呢?〃
〃他要是倒下,会先向前倾斜的。〃乔治心里想,这句话已经冒入脑海,父亲向前倾斜,但并未倒下来。因为乔治没有向他父亲前面靠,如同他所预料的,父亲又站起来了。
〃不要动,就地站着,我不需要你。你以为你还有力量到这儿来,不要过来了,因为你愿意这样,你没有搞错,我还是很强壮的,要是我孤单一人,也许我还会退让,但是你母亲给了我力量,我和你的朋友保持了良好的联系,你的顾客联系网在我口袋里。〃
〃在他衬衫上还有口袋。〃乔治心里想,他觉得他父亲的这一番话可以置他于死地。这事情他只想了一会儿,他总是把什么事都忘记。
〃去和你的那个婆娘缠到一起去吧,反对我吧。我把她从身边扫掉,你毫无办法。〃
乔治作了一个鬼脸,好像他不相信,父亲仅仅点了点头,然而,他所说的一切是真情实况,向着乔治所站的那一角宣布了。
〃你今天可来找我谈话,当你来的时候,你问我是否要写信将婚事告诉你的朋友。其实,你的朋友他一切都知道,蠢家伙,他什么都知道!我已经给他写过信,因为你忘记了将我的文房四宝拿走。虽然他几年来没有到我们这里,但他了解的情况比你本人要多。你写给他的信,他不看,揉成纸团放在左手里,而他的右手却捧着我的信在读。〃由于激动,他的手臂在头上摇晃着。〃他知道的事千倍于你!〃他叫喊着。
〃千倍于我!〃乔治嘲笑他父亲,但话还未出口,声音已经消失掉了。
〃几年来,我已注意到,你会带着这个问题找我的,你认为,还有别的问题折磨我吗?你以为我在看报纸吗?这里!〃他将一张报纸扔过来。这是压在床下的一张旧报纸,上面有一个乔治完全不认识的名字。
〃在你成熟以前你犹豫了多久啊!母亲是要死去的,她看不到这种快乐的日子。朋友在俄罗斯毁灭了,还是三年以前他就因黄热病而被驱逐,我呢?如你所见,我就是这个样子。
你可是有眼睛啊!〃
〃你对我进行伏击!〃乔治叫喊起来。
父亲同情地补充说:〃你本应说这话,但现在通不过了,〃接着又大声地说:〃现在你知道了,除你之外,还存在点什么,以前你只知道你自己,你原本是一个天真的小孩,但你原本又是一个魔鬼似的人物!我现在就判决你们的死刑,判决你从此消失。〃乔治感到自己是从房间里被撵出来的,父亲在他自己背后往床上重重地一击,这一击的声音在他耳朵里回响。
在楼梯上,他下台阶时,犹如在一块倾斜的平板上赶路一样,一下碰到了他的女佣,她正要去收拾房子。〃我的天啊!〃她用围裙捂着脸,但他已经逃走了。他从大门外一跳,越过车道直奔大河,作为一个优秀的体操运动员,他一跃而上,如同一个乞丐一样牢牢地抓住了桥上的栏杆。他本来就是优秀体操运动员,这在他年青时代就曾经是他父母的骄傲。他吊在栏杆上,手变得越来越软弱无力,但他仍然坚持着,在大桥的栏杆柱子之间,他看到一辆汽车轻松地驶过,汽车的喧嚣声可能要淹没他落水的悲壮之举。他轻声地叫道:〃我的亲爱的爸爸妈妈,我可是一直爱着你们的啊!〃然后落入水中。
在这一瞬间,来往的交通从未中断。
(陆增荣 译)
伙 夫
贫穷的父母让16岁的儿子卡尔·罗斯曼到美国去了。由于一个当女仆的年轻姑娘的引诱他和姑娘生了一个小孩,船进纽约港,速度已经变慢了,罗斯曼在船上对自由女神的雕像已经观察了好长一段时间,女神立在忽然变得强烈起来的阳光之下,她的手持宝剑的臂膀好像最近才耸向天空,自由的空气飘荡在雕像的周围。
〃这么高啊!〃他自言自语地说,根本就没有想到下船的事。背着行李经过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就被这一群人慢慢地挤到了船舷之处。
一个在航行中和他有泛泛之交的青年男人在经过他身边时说:〃啊!你还真不想下船吗?〃
〃我已经准备好了,〃卡尔说,因为他是一个强壮的小伙子,他忘乎所以地将箱子扛在肩上,这位熟人轻轻地摇晃着他的手杖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他。当他向这个熟人望去时,吃惊地发现,雨伞忘了在下舱。他不得不赶快求这位熟人照看一下行李,这个人似乎还不大乐意。卡尔环顾四周,以便认清回去找伞的路,然后他就去找伞了。他找到了一条捷径,可惜这时被堵住了,也许与全体旅客都拥着下船有关。为了返回去取伞,他只得穿过无数的小房间,踏着一个连着一个的楼梯,经过几条经常拐弯的走廊,又穿过一个里面放着废弃不用的写字台的空房间,他费劲地寻找那条通向丢伞处的通道,这条路他实际上只和部分旅客们一起走过一次或两次。现在他可是完全迷路了。因为他一路上没有碰到什么人,所以也没有办法问路,只是不时地听到上面无数人的脚步声。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他从远处看到了已经停工的机器在进行最后的运转,这时,他毫不犹豫地随便敲了一张门,不再胡乱转悠了。
〃门是开着的,〃里面有人大声说。卡尔喘着气,一副可怜像,他开了门,〃为什么您要发疯似的敲门?〃一个身材魁梧的人问道,几乎不看卡尔一眼。由船舱外射进来一束经过上面舱口的暗淡的光线。这个可怜的小船舱里有一个柜子、一张床、一个单人沙发和这个男人,四者挨得很近。像被储藏在这里一样。〃我迷路了。〃卡尔说,我坐船时根本没有仔细察看,但是这船太大了。〃〃是啊,您说得对,〃这个男人带点骄傲地说,并未停止在一个小箱子的锁上拨弄。他总是用双手在锁上挤压,想听到锁里机关的咔达声〃您就进来吧!〃这个男人继续说,〃您不要站在外面!〃〃我打扰您吗?〃卡尔问。
〃啊,打扰又怎么样呢!〃〃您是德国人吗?〃卡尔想证实一下,因为他听旅伴说,德国人,特别是爱尔兰人威胁到美国的新来者。这个人说:〃我是德国人,我是。〃卡尔还是犹豫。这时,男人突然拉住门的把手,移动房门,把卡尔推进来并迅速锁住房门。〃来往的人老是往房里看,我受不了。〃这个男人说,同时他继续摆弄他的箱锁,〃每个人都经过这里都望里看,得忍受好多人。〃〃但走廊上现在已经空了。〃卡尔说,他站在床架旁边感到一些挤,很不舒服。〃是的,现在,〃这个男人说,〃问题就在于现在。〃卡尔想,〃和这个人很难说话。〃
〃你躺在床上吧,这样宽敞一些。〃男人说。卡尔,开始时他想波浪式地钻进去,但失败了。对于这种徒劳,他大笑起来。后来他终于顺利地进去了。还很难说他已到了床上,他就叫起来:
〃我的天哪,我把箱子忘了,〃〃箱子到底在哪里?〃
〃在甲板上,在上面,一个熟人在看着。〃〃他叫什么名字?〃
他将藏在上衣衬里口袋里的护照拿出来,这是他妈妈为了这次旅行放进去的。〃他叫勃特鲍姆,佛郎兹·勃特鲍姆。〃
〃这小箱子对您来说是很必要吗,〃〃当然。〃〃为什么您将箱子交给一个陌生人看管?〃〃我把伞给忘了在下面,我到下面来找伞,不想把箱子拖着跑,然后我又迷了路。〃〃您一个人吗?没有人陪同吗?〃〃是的,我一个人。〃〃我本应当去拦住这个人。〃卡尔正想着,〃我在哪儿能立刻找到一个比较好的朋友呢?〃〃而且您现在也丢掉了箱子,根本不必谈丢伞的事。〃这个人坐到沙发上,对他来说,好像卡尔的事变得有趣了。〃我相信箱子现在没有丢。〃〃信念使人愉快。〃男人说,而且用劲搔着他那暗色的浓密的短发。〃船上的东西在港口找到另一个位置,只是地点的更换,也是规律。勃特鲍姆可能正在汉堡看管您的箱子呢!您的东西最可能的是两样俱无。〃〃不过我必须立刻去看一看。〃卡尔说,并且环顾周围,估量怎样能出去。〃您就呆在这儿吧。〃这个男人说,并且粗野地捶了卡尔的胸口,然后又回到床上。〃那为什么?〃卡尔生气地说。〃因为那没有什么意思。〃这个男人说。〃等一会儿我也去,那时我们两人一起去。要么箱子被偷,那也没有办法,要么船员让勃特鲍姆站在那里,那就船上走空了,我们再去找他就容易多了。你的伞也会物归原主了。〃船上你很熟悉吗?〃卡尔不相信地问道,他似乎觉得这个男人的说法肯定有问题。〃我是船上的伙夫,〃这个男人说,〃您是船上的伙夫?〃卡尔高兴地叫起来,似乎是大喜过望,他撑着胳膊,仔细打量这个男人。〃我在这小房间前面和一个斯洛伐克人睡过,那里有一个舱口,从那里可以看到机器房。〃〃我在那里干活。〃伙夫说。卡尔说:〃我对技术一直很感兴趣。〃他正沉浸于某种思路,〃要不是我必须来美国的话,我以后肯定可以当工程师。〃〃为什么你又来到美国呢?〃
〃啊,就那么回事了!〃卡尔说着并用手势甩掉来美国的全部故事。这时他微笑地看着伙夫,好像请他原谅省掉这段故事。〃那总会有个缘由的吧,〃伙夫说。他这样一说,卡尔拿不准伙夫是要求讲述缘由呢,还是不想听这故事,〃现在我也可以当伙夫,〃卡尔说,〃我将来干什么,我父母不在乎。〃
〃我的工作是自由的,〃伙夫说,但颇有自知之明地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他的腿撑着一条皱巴巴的裤子像皮裤一样,是铁灰色的,他将双腿甩到床上,卡尔不得不往墙那边靠得紧一些。〃您要离开这条船吗?〃〃是的,我今天要开路了。〃〃那为什么?您不喜欢在船上吗?〃〃是的,情况就是这样。起决定作用的不总是您喜欢不喜欢。顺便说一句,我也的确不喜欢,也许您并未认真地考虑过当伙夫的事,恰恰当伙夫是最容易的了,我劝您不要当伙夫。如果您要在欧洲学习,为什么不在这里学习呢?美国的大学比欧洲的要好得多。〃〃那是可能的,〃卡尔说,〃但是我没有钱。我读过一篇文章,文章说,某地有一个人,白天在公司里工作,晚上学习,后来当了博士。我想,他可以当市长。但是这需要很大的毅力,对吗?我担心我缺乏这样的素质。再说,我又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学生,我离开学校真是很容易,这里的学校可能要更严一些。英文我几乎不懂,而这里对外国人又抱有如此的偏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