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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芙蓉-2006年第5期-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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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她觉出了他的心。 
   
  他们继续走﹐她并不知道这路通向哪里。因为刚纔吐空了﹐她觉得步子有些飘。走得觉得很无望了。 
  他走上几步﹐就停下来等她。他转过身来﹐突然弯了腰﹐拣起一颗石子向她的方向投过去。她身边的灌木簌簌响动了一下﹐哗啦啦飞出了一只白色的大鸟﹐把她吓得惊叫起来。大鸟飞得优美 ﹐并不是逃生的姿态﹐越发把她衬得仓惶失措。 
  他咯咯大笑﹐毫无风度﹐象个恶作剧得逞的男孩子。她终于有些恼﹐不愿走了。他这才走过来﹐安慰她﹐说这鸟是岛上必看的一景﹐是白鹭。 
  他说﹐这岛其实是个白鹭自然保护区﹐有上万只。她在心里兴奋起来﹐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奇景。他说﹐人在这里倒是少数民族。顿了顿他又笑了﹐说也没有错﹐这里的人本来也是些少数民族。 
  其实他们走了很久﹐并没有看见什么人。突然峰回路转﹐豁然地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坡地。她看到许多依山而建的楼房。 
  她看他停下来﹐左手叉腰﹐振臂一挥﹐突兀的来了一句﹐喜看稻菽千重浪。这是对一个伟人的模仿秀。他的湖南话十分喜剧﹐成心要大不敬的。 
  她自然笑得不行﹐然而自己的笑声突然有了和声。她奇怪地回过头﹐看到两个陌生的女孩﹐颜色羞赧地看他。一路笑着交头接耳。他对他们作了个鬼脸﹐很得意似的。 
  这两个女孩﹐穿着简洁﹐却梳了繁复的发型。她似乎看得出是在额前梳出了一条粗大的辫子﹐巍巍然地在头顶形成一道拱﹐又编入了后面的发髻里去。这比起她清水汤面的直发﹐实在是很堂皇了。 
  他告诉她﹐他们是畬族人。 
  她们对她说﹐你好。态度落落大方﹐用的是汉话。 
  他却接过话茬﹐与她们交谈。是她完全不懂的语言﹐她们也惊奇﹐不信似的﹐听这个不搭界的青年说起自己民族的话。 
  她判断出他在跟女孩打听些事情。两个女孩渐渐有些兴奋﹐指着山下﹐又接过他手中的行李﹐放到身后的背篓里﹐匆匆地往前走。 
  他和她﹐一时间成了受到隆重礼遇的人。两个女孩子﹐看到有人走过来﹐就喋喋地与人说话。她听得出是在介绍他们。因为对方脸上迅速地现出了惊羡的表情。 
  身后渐渐有人跟上来﹐背着婴儿的女人﹐小孩子﹐间或还有些男人。她回转了身﹐他们便也停住了脚步。看着她嘻嘻地笑。他倒是不以为怪。大踏步地跟着女孩子一路走过去。 
  这样到了山坡的那头﹐下了坡﹐他们才在一处木屋跟前停住了。这屋子因为不在坡上﹐其实有些孤立。不高大﹐却有个巨大的拱。屋子很旧﹐她看见门上却很整齐地插着一些新鲜的草﹐不知道是什么意味。 
  这时候﹐一个女孩很嘹亮地对着屋里喊。喊了几声﹐里面终于有了动静。一个很年老的女人走出来﹐口里絮絮地﹐似乎在埋怨。老妇人走出暗影子﹐他一步走上前去。老妇人惊了一下﹐戒备地后退了。却又谨慎地端详他。他不说话﹐只是笑。老妇人看了很久﹐突然呜地哭了。边哭﹐边踮起来脚﹐使劲地捏他的脸。他就垂下了头﹐让她捏。老妇人一径地哭﹐泪水就随脸上的千沟万壑流淌下来。围观的人却只是笑。他索性蹲下身来﹐由着老妇人抱着他的头痛哭。突然他说了句什么﹐老妇人不哭了。转过脸来看她。细细地看﹐看了她又看他﹐很赞赏地笑了。他叫过她﹐他说﹐这是我的阿嬷。她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称呼﹐但是她也照着喊﹐阿嬷。阿嬷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她还能感觉到泪的温度。阿嬷在左脸上放了一放﹐又在右脸上放一放。再看她时﹐是十分亲爱的表情了。 
  先前的女孩子回过头﹐对大家说了什么。人们就退去了。女孩子对她说﹐你们先歇吧﹐我们明天来看你们。我叫吉雅。 
  她看吉雅向海的方向走过去﹐海和天的交界处﹐是很大的一轮夕阳﹐夕阳似乎跳动了一下﹐慢慢地沈向海里去了。 
   
  阿嬷的木屋﹐其实很大﹐局面宽绰﹐分成了好几间房。显而易见的清贫﹐她却看出了暖人心的烟火气。 
  昏黄的灯光照到了角角落落﹐似乎都是几十年未动的陈设﹐相濡以沫的和谐。墙根儿齐整地摆了几只大瓮﹐口用焦黄的油纸封住了﹐敷着巴掌大的红贴。他告诉她﹐这是米酒﹐畬族人最少不了的。 
  后面的小屋里传来轻轻的咳嗽声﹐阿嬷在为他们备着晚饭。她看他熟门熟路地去橱里拿出碗筷。在一只陶盆里清洗。他知道她好奇他对这里的熟稔﹐终于说﹐我五岁就在这里了。 
  阿嬷打开青黑的瓦钵﹐清香四溢。给她盛了一碗﹐好象是大米粥。然而那扑鼻的香﹐不是五谷丰实的气息﹐却是来自花草的异香。她喝了一口﹐却苦得难以下口。他幸灾乐祸地笑﹐说﹐这粥放了苦艾草﹐你中了埋伏了。他说﹐这也是风俗﹐明天是端午﹐畬家人用来避邪祛病的。她这才顿悟。 
  她不禁想起那门口悬挂的草﹐遥遥看过去﹐现在也成了浓稠的暗影子。他说﹐那是潮州人的“五瑞”﹕苦艾、菖蒲、榴花、蒜头、龙船花。 
   
  吃过了饭﹐阿嬷收拾了碗筷﹐走了几步﹐又折回来﹐问她要不要喝酒。她谢过﹐说不会喝。他却说﹐当然要喝﹐岛上夜里的湿寒气重。 
  她看着阿嬷的背影﹐说﹐阿嬷的汉话说得很好。 
  他沉默了一下﹐说﹐阿嬷的命若好些﹐汉话倒不见得有现在这样好。 
  她将她在桌上弹动的手指移开﹐听他说﹕阿嬷是我的奶娘﹐我生下来就在我们家里做。按说畬族的女人是不好到外面讨生活的﹐阿嬷的男人走南洋﹐没有了消息。她一个人要抚养两个孩子﹐也是没有办法﹐就出来了。我是阿嬷带大的。 
  她说﹐你对这岛上好象很熟。 
  他说﹐五岁的时候妈得了重病送到老家歇养﹐怕小孩子受传染﹐就把我托给阿嬷。我在这岛上呆了有一年多。上小学的时候才离开。 
  他和阿嬷的声音断续地传过来﹐在她听来是非常遥远了。她不曾料到那米酒的后劲这样大。全身起了一层燥热。然而身上的温暖也是可触可碰的。 
  阿嬷将西厢的大房给她睡。她静静地躺着﹐看外面的光隔了门照进来﹐在墙上落下半个很大的光晕。 
  很夜了﹐她再醒过来﹐那光晕还在﹐还可以看到绰绰的人影。她想﹐那是阿嬷的影。她感到渴了﹐想去找些水喝。走出去﹐阿嬷还坐在灯下﹐手里走着针线﹐膝上是件颜色明艳的衣服。虽然灯光幽暗﹐仍然看得出那衣服的夺目的色调。她开口想问什么﹐阿嬷抬起头﹐笑了﹐作了手势让她不要出声﹐又指指身边。他在阿嬷近旁的竹床上沉沉地睡过去了。他将就着竹床的窄小﹐蜷着身体﹐半阖着嘴巴﹐她也笑了﹐阿嬷说得不错﹐他这时候﹐真的象个孩子。 
   
  外面有了嘈杂的声音﹐她睁开眼﹐天已经大亮。太阳透过窗格﹐很锐利的一道﹐落在她身上﹐有些灼热。 
  她赶紧起了身。床边的小凳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一套衣服﹐她看着眼熟﹐才想起正是阿嬷昨晚手上的一件。她小心捧起来﹐打开﹐上面是大朵的牡丹似的花卉。又有些抽象的兽穿插其间﹐这兽又交着颈子﹐脸上是喜庆友爱的神情。花瓣与兽身上的鳞片都用金线密密地制成。她细细地抚摸了﹐口里止不住赞叹起来。 
  阿嬷走进来﹐正看见她脸上叹为观止的样子。她有些不好意思。阿嬷的笑却让她安心。阿嬷注满了一盆的水。搬过来一把竹椅子﹐让他坐下来﹐将她的头发散散地打开﹐口里也赞﹐真是好头发。她见阿嬷用木梳蘸了水﹐开始为她梳理。她赶紧谢过﹐说﹐阿嬷﹐我自己来。阿嬷却按住她说﹐这个凤凰头﹐你哪里会梳。她于是安静地坐下来。她看不见﹐却感到了阿嬷动作的娴熟。手法轻柔﹐却有一把韧力。那手指在她发间一挑一拨﹐好象舞蹈。这样过了半个钟﹐阿嬷拉了她的手﹐把她让到客堂的镜前。她不禁暗暗吃惊﹐自己头上的﹐正是昨日吉雅和另个女孩的发型﹐只是阿嬷给她梳的﹐更加繁复华丽﹐那裹着红线悠然弓起的一道﹐真的象极了展翅欲飞的凤凰。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一点一滴地美丽起来﹐脸上现出了感动的神色 。这镜子是有些斑驳了﹐她其实看不清是自己﹐可这镜中美丽的人﹐却跟紧了自己的一颦一笑。她心里这时候﹐满足极了。她突然想到﹐如果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会怎么样呢。 
  她这才想起﹐问阿嬷他在哪里。阿嬷脸上却有了很精灵的笑容﹐说﹐他在等着你。 
   
  阿嬷牵了她的手﹐出了门。阿嬷自己穿了一件玄色的绸衫﹐在大襟与袖口上﹐却有细碎的梅菊缀成的绚丽的回字纹。她意识到﹐这也并不是平日里的装束﹐她恍然了﹐是为了端午的节日。 
   
  昨天还静寂的海边﹐热闹了。海浪也在日头底下喧腾起来。 
  岛上的老少﹐都在这里了。而凡有女孩子聚首的地方﹐更加是一堆锦簇。 
  她木然地站着﹐有些局促。远远的﹐却有一个盛装的女孩子向她招手。她正辨识着﹐女孩子却快步走了过来﹐身上织锦的腰带也随着海风拂动。 
  原来是吉雅。 
  她正准备开口打招呼﹐吉雅却是一叠声地啧啧赞叹﹐边对已围拢了她一圈的女孩子们说﹐ 
  早听说都昂哥有个结了娃娃亲的姐姐﹐岛上的姐妹﹐都是憋足了力气要比一比。如今见了你﹐不服气是不行了。 
  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辩解﹐只有笑。这笑在众人看来﹐却有了骄傲的成份。 
  旁边的女孩子们就七嘴八舌地说﹐吉雅小时候见过都昂一次﹐从此心就高了﹐发誓要嫁给城里的汉子﹐如今总算要把自己嫁给潮州城里去了。 
  吉雅就笑着打这说话的人﹐大家笑成了一片﹐她也笑﹐笑了后也亲爱地拉了吉雅的手﹐问﹐真的﹖ 
  吉雅点点头﹐说﹐是个跑货车的司机﹐吃的力气饭﹐和都昂哥不能比的。 
   
  这时候﹐却听到远方有很雄壮的喊号子的声音﹐吉雅赶紧拉了她的手﹐说﹐快走﹐龙船来了。 
  就看到小伙子们﹐扛着几条巨大的龙舟﹐嗨哟嗨哟地走过来。那边的姐妹堆里却有了一阵起哄的声音﹐好象在喊着一个小伙子的名字﹐被喊的小伙子听见了﹐就回过头来﹐笑了﹐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 
  又一条龙船扛过来了。她看到了他﹐笑了。她看出他有些吃力﹐他被分配去扛那龙尾巴。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他比其它的小伙子都高出了半个多头﹐把他搁在哪里都难以平衡﹐除了让他单挑那龙尾。他实在是引人注目﹐和那些被海风吹成了黧黑的肤色比起来﹐他太白了。因为高﹐步子也有些飘忽﹐略微地跟不上趟。还有﹐他下身穿了条红色的沙滩裤﹐这本是文明的派头﹐在这里却突兀了。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却与小伙子们如出一辙﹐喜气洋洋的﹐光亮得好象头顶的太阳。她看他张大了嘴巴﹐似乎比其它人更用力地喊着号子。 
  吉雅用胳臂碰了碰她﹐鼓励她喊他一声。然而﹐她却开不了口﹐吉雅就自己拢起手﹐大声地喊﹕都昂哥。喊过了就把她推到面前﹐他看见她了。一看﹐脸上喜得神情有些发呆。她对他挥了挥手。他也不自禁地抬起手。这一抬﹐身体却猛然一晃﹐那龙尾巴也是一摆。她心里揪了一下﹐却看他口中已经又喊起了号子﹐大踏着步子向前走过去。 
  沙滩上稳稳摆着七条龙舟﹐通体刷着极绚烂的色彩。这些龙都长着卡通的硕大的眼﹐一团和气。龙头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缠着红绸﹐插着艾草。 
  一个族里长者模样的人﹐一声令下﹐龙舟纷纷入了水﹐过了十几分钟﹐遥遥地在海里立了标杆的地方聚了﹐那里才是比赛的起点。 
  一面鲜红的大旗﹐迎风哗地一摇。就见那龙舟争先恐后地游过来。赛手们拼着气力﹐岸上的吶喊响成一片﹐不知何时又起了喧天的鼓声。那是船上的鼓手﹐打着鼓点控制着摇桨的节奏。 
  她昂着头﹐寻找着他﹐却找不到。龙舟近了﹐他看到了他那条黄色船﹐正在领先的位置。而他正站在船头﹐甩开了胳膊敲鼓。他的动作中规中距﹐十分敬业。不象其它船上的鼓手﹐身上无一处不动﹐洋溢着表演的色彩。 
  然而﹐到了冲刺的阶段﹐却有一条红色的船﹐一连超越了好几条﹐最后超越了黄色的那条﹐到了近岸的位置﹐居了第一。 
  族长将大旗插到红色龙舟的船头上。她心里有些怅然﹐觉得他那条船﹐未免保守﹐明明优势在先﹐到了最后﹐竟缺了一搏的劲头﹐生生丢掉了冠军。 
  然而﹐他和他的队员们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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