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诅咒的女王-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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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丝起子往那里动工,可是却无法开启那个入口。
她坐下来思考,这是个被绘画的闸门覆盖的入口,旁边还有一个也是画成的把
手。没错,就在那儿!她伸出手去转动那个把手的部位,入口的门应声而开。真是
水到渠成般的简单。
她扭动手电筒,看到一个小小的隔间。有东西在那里:一本以白色皮革充当封
面的书本,一串玫瑰念珠,还有一个很古旧的瓷釉洋娃娃。
好一段时间,她无法伸手触摸那些物品。那就像是冒渎一个墓似的。依稀飘来
淡淡的幽香,她不是在做梦吧?她的头好痛,这绝对不是梦境。她伸出手去,先抱
出那个洋娃娃。
以现在的标准看,那娃娃的手工并不精细,可是手脚的关节却做的相当灵活。
白色洋装与薰衣草色的肩带已经快要腐朽,化为零碎的布块。但是瓷釉质的头颅还
是非常可爱,水蓝色的大眼镜与金色卷发依然完美无瑕。
『克劳蒂呀。』她低声说。
她的声音让自己意识到,如今是多麽的安静。四下无声,惟有老旧地板的震动
与旁边桌子上的台灯。可是附近还是传来大键琴的乐声,这回是萧邦的曲子,一分
锺华尔兹,技巧还是如许眩目灿烂。她静静的坐着,膝盖上躺着那洋娃娃。她想要
梳理它的金发,整理她的肩带。
《夜访吸血鬼》的高潮场景再度涌上脑海:在巴黎,克劳蒂亚遭到毁灭,活生
生被阳光晒成一堆灰烬。洁曦感到一阵呆滞的震惊,心跳几欲涌出喉头。克劳蒂亚
已然杳无踪影,但其他那几个却还留存。黎斯特,路易斯,阿曼德……
她倏然一惊,看到隔间内的其他事物。她拿起那本书来看。
是一本日记!纸页已经脆黄生斑,但是那老式的字迹仍然历历在目。油灯已经
都燃亮,房间里一片舒适的黄色湛光。她毫不费力的转译其中的法文,第一篇的日
期是一八叁六年,九月二十一日:
这是路易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尽管随意使用,他这麽说。也许我可以誊录一
些可爱的小诗,不时念给他听?
我并不真的明白『生日』的意思。是说在这一天,我降生到人世间;还是说那
是我抛弃人类的身份,成为现在这模样的纪念日?
我那对绅士双亲总是规避这些简单的问题,大概认为说穷追不舍的谈论这些议
题,有失贵族的风范。路易斯起先会显得困扰,然後看起来悲惨得很,最後只好去
阅读晚报。黎斯特会微笑的为我弹奏莫扎特,然後耸耸肩膀说:『这是我们把你生
出来的纪念日。』
如同以往,他又送一个洋娃娃给我,长的和我没两样,也穿着和我没两样的衣
服。他要我知道,这娃娃可是万里迢迢的从法国远渡而来。可是我要拿它来干吗?
像个真正的小女孩那样跟娃娃玩?
有一个晚上,我终於问他:『这礼物是否暗藏讯息,亲爱的爸爸?是说我会永
远像个洋娃娃那样?』这些年来他已经送给我不止叁十个洋娃娃,每一个都长的没
啥两样,仿佛要我开个储藏室似的。但我不会一直收藏它们,我迟早会烧掉它们,
用火钳打烂它们的陶瓷面孔,看着火舌吞噬它们的头发。我不能说自己这样做很爽,
毕竟这些娃娃都长得很像我。所以,这样的姿态变得如此注册商标,娃娃和我都如
此期待。
如今他又买一个新的给我,当我这样问他的时候,他竖立在房门瞪着我瞧,仿
佛我的问题砍了他一刀。他脸上的神情无比暗淡,这不像是我的黎斯特!
我巴不得自己能够恨他,恨他们两个;但我无法低档他们的力气与软弱,他们
是这麽满怀爱意,看上去如此悦目!天哪,小姐们一定无法割舍他们。
他站在那里看着我玩赏那个娃娃,我尖刻的问他:
『你喜欢自己看到的景象吗?』
他低声说:『你根本不想再要娃娃了,对吧?』
『如果你是我的话,』我说:『你还会想要吗?』
他脸上的表情阴惨无比,我从未看到他是这个样子。一道热流闯入他的颜面,
他眨眨眼似乎想嫠清视线;他离开房门,走到起居室,我追赶着他。说真的,我根
本无法忍受看到他这模样,但我还是追上前去。
『你会喜欢它们吗?』我问他:『如果,你是我的话。』
他瞪着我看,像是我在恐吓他。他是个六英尺高的男人,而我只是个不及他一
半高的小孩。
『你认为我漂亮吗?』我问他。
他快步走出客厅,走出後门,但我还是追上去。当他要跨下阶梯时,我紧紧拉
住他的袖子不放。『回答我!』我看着他说:『当你注视我的时候,你看到什麽?
』
他的模样惨不可言。我本以为他会开怀大笑,扯开我的手,但他反而跪倒在地,
紧抱住我。他粗暴的亲吻我的 :『我爱你!』听起来这像是他烙在我身上的诅咒。
接着,他读了一首小诗给我听:
以手覆盖她的脸庞,我心震颤,她如此早夭。
我确定那是苇柏斯特的诗,黎斯特爱死他的剧本;我在想……路易斯会不会喜
欢这首诗呢?应该会吧,虽然简短了些,但它相当美丽。
洁曦温柔的阖上书本,她的双手颤抖不止。她将洋娃娃抱在自己的怀里,血液
汹涌流动。
『克劳蒂亚。』她低语着。
她的头还在抽痛,不过那不打紧,昏黄的油灯带来抚慰的力量,不同於粗劣的
电灯泡。她静静地坐着,像个盲人般的爱抚着娃娃,触摸那柔软如丝的头发,僵硬
的洋装。时钟又在响了,每一声都传遍各个房间。她不能昏倒在这里,得赶快把日
记、洋娃娃与念珠带出去。
在夜色的褪映下,空旷的窗户活像镜子。立刻打电话给大卫,但是电话正响起
来。奇怪了,这麽晚的时刻……电话正在响,但是大卫无法打电话进来,因为这里
……她试图忽略电话,但铃声不绝。好吧,去接听电话!
她轻吻娃娃的额头:『马上就回来,我的小亲亲。』
那该死的电话在哪里?应该是大厅吧,当她看到蜿蜒在地上的电线,几乎也要
接到电话。可是那个电话并没有接上电线,但它还在铃铃作响。这不是幻听,电话
一声声的急促响起,还有那些油灯。天哪,这里怎会有油灯?
好极了,以往你也遇过这种事情,用不着惊惶,仔细想想要怎麽做是好。但她
几乎要尖叫起来,电话还是不断的响着。如果你惊惶起来,就会完全失控。你得熄
掉油灯,制止电话的铃声。但是,油灯不是真的,客厅的摆设也不是真的,窜动的
火光也不是真的!在哪里移动的是谁?一个男人?不要回过头看他!她好不容易拿
起电话,将话筒摔落在地,从话筒中传出一个细细的嗓音,一个女人正在呼唤她:
『洁曦。』
她吓得不知所措,撞撞跌跌的回到卧室,几乎要摔入那张四柱床。这些都不是
真的!赶快拿起洋娃娃,日记,还有念珠,将它们塞入自己的背袋,她赶忙逃出那
栋房子。当她到达後门时,几乎被滑脚的铁质阶梯绊倒。花园、喷泉——你可知道
现在什麽也没有,只剩下荒烟蔓草。那儿还有一道铁门,不,那是幻觉!快跑过去!
这真是惊险无端的噩梦,她卡在其中无法挣脱。当她逃到人行道上,还听得到
马车的辘辘声与马匹的嘶叫。每一个笨拙的姿势似乎都绵延至永恒,她挣扎着取出
钥匙,打开车门,车子竟然拒绝发动!
当她好不容易到达法国区,已经哭的淅沥哗啦,全身都是冷汗。她猛开过城中
心的街道,一口气上高速公路,回头看到後坐空空荡荡。很好,那些幽魂没有追上
来,她的袋子好端端的搁在膝盖上,洋娃娃的瓷釉头颅依着她的胸口。她火速开往
旅馆。
当她抵达旅馆时,几乎走不到柜台那里。请给我温度计与阿斯匹灵,拜托扶我
到电梯口。
八小时候後她睁开眼睛,已经正午时分。袋子还抱在怀里,体温是华氏一零四
度。她立刻打电话给大卫,但连线上的谈话很不妙。他要她立刻回去!不过她还是
努力解释清楚:那本日记是克劳蒂亚写的,如此印证了先前的假设。电话的确没有
接上电线,但她真的听见有个女子的声音;至於油灯,当她逃出房子时还在燃烧着。
那房子的家具像是死人复活般的重现,火灾也出现在门口。那些油灯与火焰可能烧
毁房子,大卫一定要想想法子。他正在回答,但她根本听不清楚。她只是再叁重申,
袋子就在旁边,什麽都不用担心。
当她再度睁开眼睛,室内一片漆黑。头痛将她唤醒,床头小几上的电子钟显示
着十点半。她感到可怖的焦渴,玻璃杯空空如也。她感觉到房内还有别的『存在』。
洁曦翻身坐起来,光线从白色纱窗那儿透出来。没错,是一个小女孩,她就坐
在墙角那里。
洁曦刚好将那孩子的轮廓看得一清二楚:金色长发、泡泡袖洋装、踏不着地的
悬空双腿。她试着看得更清楚些,不可能是个孩子……也不是鬼魂,那东西确实占
据了空间。不怀好意的东西,带着威迫的恶意,那孩子正好看着她
克劳蒂亚。
她从床上跌下来,怀中的背袋仍然靠着墙壁。那个小女孩站起来,从地毯上清
楚传来她的脚步声,恶质的感应越发强烈。那孩子从窗口边移到她身边,灯光正好
将她的蓝眼睛、娇嫩的脸颊、圆润的四肢照个正着。
洁曦尖叫着,紧握着背袋不放,直冲向门边。她慌乱的解开门锁,根本不敢回
过头去。尖叫声不断从她自己的口中涌现,有人在门外议论着什麽,她终於将门打
开,跌入外面的大厅。
人群包围着她,但他们可不能再把她扔回房里。有人扶住她,因为她又跌到了。
还有人去拿椅子让她坐下,她不由得哭出声来,虽然想停止但完全没办法。她将装
有娃娃与日记的背袋紧抱在怀中。
当救护车到达时,她不让他们拿开背袋。到医院後,他们给她足够的镇定剂,
足以让任何人抓狂的份量。她像个幼儿般的卷缩着身子躺着,袋子就在床单底下。
只要护士多瞧背袋一眼,洁曦就会立刻醒来。
当阿伦终於赶来时,洁曦将袋子交给他。前往搭机回伦敦的途上,她还是相当
虚弱。袋子好端端的放在她的膝盖上,而且他尽力照料她,让她一路安睡回到伦敦。
快要登陆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的银手镯不见了。她无声饮泣着,玛以尔送给她
的银手镯就这样遗失了。
他们将她从任务撤离。
早在他们告诉她之前,她心里就有数。他们说,她太年轻,经验也还不足,让
她从是这样的任务是他们的错误。若要继续下去是在过於危险,当然,她所作的具
有『难以估量的价值』,至於那场闹鬼的事件,显然来自於非比寻常的力量。一个
死去的吸血鬼的幽魂?当然有可能。至於电话铃声嘛,已经有许多报告指出,超自
然的存在会运用各种媒介与人沟通,或惊吓人。现在还是先休息,不要多想,会有
其他人来继续这个案件的调查。
至於那本日记嘛,除了她所看到的部分,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残章。心念感应
者也检视过那串念珠与洋娃娃,并没有什麽特异的发现。这些物品会加以收藏,但
洁曦不能在想下去了,她的好好休养 是。
洁曦不甘心就此作罢,她多少闹了一场,但那就像是跟梵蒂冈大主教争辩。将
来——也许十年後、或是二十年後,她或许能够在进入这个侦查领域,但现在的话,
答案是『不可以』;她必须好好休息,忘掉所有发生的事情。
忘掉所发生的……
她花了几个星期在床上养病,整天穿着睡衣,喝了无数杯的热茶。她眺望着房
间窗外的绿地,厚重的树木与公园的草地;她凝视着来来去区的车流,远方道路的
色彩变幻。他们为她带来好吃的事物与美味的饮料,大卫不时与她聊天,但就是避
开吸血鬼的话题。阿伦带来满屋子的花朵,其他成员也都来探望她。
她很少开口说话,不知道该怎麽告诉他们,这样的举动大大的伤害到她,挑起
她的旧伤口:就向那个久违的夏日,她被推到一旁,不能再参与地窖里的神秘事物。
这真是旧事重演,她好不容易窥见一抹幽微的光芒,又立刻被推开。
现在她永远无法搞懂,她的所见所闻是怎麽一回事。如今她只能独自在这里沮
丧不已,懊悔自己没有接起电话,倾听另一端的声音。
还有,那个小女孩究竟要的是什麽?日记本?洋娃娃?不,她原先就该发现这
些物品,但她不该弃那个小女孩於不顾。她是个专业的灵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