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篇-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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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生性愚笨,什么不能够体察圣意,统统都是废话!”
“……”
“倒是你,沉迷女色,玩物丧志!对朕对公事都一副敷衍了事的样子!动不动就‘皇上圣明’,要么就是‘皇上所言甚是’。你说说,你这像是什么样子!”
刘彻劈里啪啦说着,恶人先告状,把卫青数落了一大通。而卫青只是沉默,任由他一个人在那里喳喳呼呼。
一个人自说自话是很无聊的事,刘彻很快就再次体认到了这点,于是怨道:“你倒是应一声呀!”
卫青道:“臣认为皇上所言甚是,但皇上认为这句不妥,所以臣在想要怎么表述才合适。”
“……”
卫青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痕,一问即逝,快得连自己也察觉不到。隐隐的高兴,不能告诉别人的高兴,连他自己都不能承认的高兴。看来这阵子刘彻只是面子上下不来,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直言而心生嫌隙。否则也不必今晚亲自登门来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卫青让到一边,请刘彻坐。
刘彻却没有坐到坐垫上,而是大剌剌地坐到卫青的床铺上,顺便也把他拉过来挨着自己坐下。
清清嗓子,恢复平静的刘彻道:“朕仔细想过,你关于郭家的意见虽然妇人之仁了,不过还是有一些道理——”看见卫青低着头,便道:“抬起头,看着朕。”卫青依言做了,刘彻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是朕太急躁了,不该乱发脾气。”
卫青立即又低下头,道:“微臣惶恐!”
刘彻又让他抬头,继续道:“你以后有什么意见,就只管提出来,别说什么圣明不圣明的废话、空话、假话,朕只想听你的真心话,哪怕再怎么不好听。你不要总是一副小心谨慎、战战兢兢的样子,朕又不是老虎。”
他按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地道:“当年朕在这宅子的厅堂里就说过。你不是只需要唯唯诺诺的奴才,而是皇帝重用的大臣。你不是家奴,而是朝廷的支柱。朕希望你能成为肱股之臣,大汉国的栋梁,而不是唯唯诺诺的应声虫。”
卫青看着刘彻,眼睛出奇地亮,低头道:“是,微臣谨记。”
刘彻乐呵呵地笑着,抓着他的手拉到自己这边……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
天蒙蒙亮,马车才从卫府后门出来,悄然离开。卫青在花厅找到了如玉,只见她圆润的脸庞仿佛也被雨水打湿了。
卫青心拧的生疼,他如何不知如玉的委屈?可刘彻是天子,这宅子,这些仆从,这些官职与荣耀,普天之下没有一样不属于刘彻。不论是哪里,刘彻都能来去自如,即使是擅自进入臣子的内室,也没有任何人能指责他。
卫青拥住她,搂她入怀,满含歉意,却只能仰头叹息。
这世间,真没有一个属于他卫青自己的空间吗?让他保护自己的妻、自己的子、自己的家人朋友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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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卫青低落,霍去病着急不已:莫非舅舅和皇上还在为关车郭家灭门的事情闹意见?舅舅和皇上一向都很亲近,唯一一次闹不和就是那件事,其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吵架的理由。
得想个办法带舅舅散散心才是,老是想着不开心的事对身体可不好。找什么借口呢?对了,听说这次选的孝廉出了点奇闻,新当选的孝廉王广利被人密告其实应该叫李广利,不是出身农家,而是出身娼使,是三春晖乐坊李延年的兄弟,于是被削了功名发回娼籍。很有趣,就去看这个热闹吧!
对于霍去病死皮赖脸似的邀请去看希奇,还故意卖关子说去看了就知道,卫青只好笑着答应。
出去走走也好。那个家,确实不大想回……
在接下来的日子,耳目传来的关于卫青的消息,让曹襄把正在咬的果子掉到了地上。卫青?一连十多天都往一家叫三春晖的乐坊里跑?为了求见一个叫李延年的歌伎?每天等候好几个时辰?带的礼物一天比一天贵重?
那个卫青会做这样的事?说是刘彻还差不多……
接下来的消息不负曹襄的“期望”,刘彻横插一脚,把那个叫李延年的歌伎带进了后宫,成为他众多娈童中的一个。而卫青则把李延年的孪生弟弟李广利赎出来,带进府,还给他开了军帖,让他成为自己的贴身亲兵。
曹襄觉得自己糊涂了:做出这种好像流连烟花柳巷的纨绔子弟争风吃醋的事情的人,真是自己所认识的卫青吗?
进宫请安的时候,曹襄远远地瞧见过李延年,果然是个标致人物,只可惜那双眼睛,精光四射,分明饱含无尽的欲望和冷眼看人的讥讽。这样的人,怎么就成了刘彻和卫青争夺的对象呢?
如玉夫人诞下了卫青的第三子卫登,曹襄来到卫青家祝贺,看到了李延年的孪生弟弟李广利。同样的五官,同样的身材,神态气质却完全不同。李广利的神情让曹襄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卫青,细品却比当年的卫青差远了,一股书呆子的味道,傻愣愣的,哪及得卫青的万分之一?
这次宴席上请的都是卫青的心腹部属、亲密好友,都彼此熟识。起先曹襄只顾着寻找李广利,也没心思去注意别的,这一放下心,眼角瞄到一个身影顿时让曹襄心脏漏跳了一拍。
韩嫣?
等稳定下心神,再仔细看看,曹襄便知道那人只是长的有六分像韩嫣罢了。韩嫣早就在未央宫露台下粉身碎骨,怎么可能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想来,他应该是传说中的那一位……
想着,曹襄过去打招呼:“韩校尉。”
对方行礼:“平阳侯。”
漂亮的面孔低眉顺眼。在曹襄的记忆里,那个骄纵的韩嫣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韩校尉少年英武,年轻有为,跟随车骑将军征战,立下赫赫战功。实在让人敬佩不已。”
曹襄随口说着客套的恭维话。对方应对得体,从始至终都谦虚有礼。柔顺温婉的态度,声音低柔缓和,配上那与韩嫣六七分相似的秀丽面容,让人看了,心里很是舒服。就像卫青一般,即使因为流言而对其有再不堪的印象,当面见了,便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是天性如此,还是跟在卫青身边学出来的?曹襄不知道,他只知道,作为“佞幸”的弟弟,韩说能够这样处事,实在是幸莫大焉。
曹襄记得,韩嫣死后,刘彻曾经把韩说当成替身宠爱过一段时间,之后就冷淡了,把注意力集中到卫青身上。想到这里,曹襄又觉得莫名骄傲:卫青之才,又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比的?作为武人,韩说的才能实在并不出色,如果没有韩嫣,刘彻不会宠幸他,如果没有卫青,恐怕谁也不会知道有他这么一个武将。
两人随口说着闲话,酒席上他人早就觥筹交错,都无所顾及,互相灌酒,更有人借着酒劲光了膀子开始比武。有喝的差不多的人过来拉他们,拿了酒壶就濯,嚷嚷着不喝就不是真汉子。曹襄曾经到过卫青营盘,见到的都是气氛凝重、军纪严明,哪里见过这阵仗?促不及防,被硬灌了几口,呛的直咳嗽。
卫青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朋友,应该和他们好好套近乎,曹襄想着,也不顾身份,和他们大碗大碗地拼起酒来。韩说只是笑眯眯地看他,小口地抿。
等到曹襄面色双眼都赤红,从人群里跌出来,滚翻在地,韩说过去,将一枝折断的羽箭推到了曹襄面前,道:“平阳侯认得这个吗?”
曹襄把它拿起来,眯着醉眼仔细端详了一番,才大着舌头道:“这是匈奴的箭。”
韩说点点头,又拿过一个酒壶,打开盖子,递给曹襄,“请平阳侯闻一闻。”
曹襄接过来凑到鼻前嗅了嗅,道:“好酒,还不错!”
“这酒是要给卫将军的,被人下毒了。”
曹襄立即瞪大了眼,韩说叹息道:“出外征战,长途跋涉,匈奴人凶残狡猾,别人只见凯旋的风光,却不知要经受多少磨难多少凶险,回到家里也不得安生,得随时提防奸细的毒手,卫将军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韩说最后一个字还在嘴里,曹襄已经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卫青正和公孙敖说话,冷不防一个人扑到身上,吓了一跳,细看却是曹襄。
“我要从军!”曹襄紧抓着卫青,从牙齿缝里恶狠狠地逼出这几个字。
“啊?”
“我要从军!你给我开军帖!”
“平阳侯喝多了。”卫青微笑。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喝了不少。
曹襄却不依不饶:“你能给李广利开军帖,能带韩说出征,就不能让我从军吗?本侯要从军!”
卫青摇头苦笑,命人带曹襄去休息,曹襄却死活不松手。卫青没法,只好亲自带曹襄下去。
公孙敖目送他们离开,心中口中,都是一片苦涩。
他原本打算保护的人,再也不是那个在他怀里哭泣的小孩子。小孩子迟早都会长大的,可他并不知道他能飞那么高。卫青比他想像的飞得更高,更远。飞得太快,太高,让他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望尘莫及。
曹襄一边走一边嘟嚷:“本侯要从军……去杀匈奴……”他抓着卫青,“卫青,卫青,我们是朋友吧?想害你的人太多了,而你这家伙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我从军了,就可以好好照顾你了……”
卫青笑道:“是是是,多谢平阳侯美意。”
韩说望着两人的背影,似笑非笑。
烟花已逝,青岚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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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两人的谈笑就进了刘彻的耳朵。
迅速召来卫青,刘彻道:“你和曹襄倒走的越来越近了,就算要互诉衷肠,也请先看看地方。”曹襄凭什么在他赐给卫青的宅子里和卫青谈笑?他恨透了这个所谓的媒人,多事!
如果不是太后出面,他根本不想对郑如玉做任何表示。而就算有太后出面,他也绝对不会承认其他什么人是卫青的正室夫人,顶多只承认郑如玉是卫青的侍妾。
卫青一凛,道:“臣不敢有违皇命,但也不敢失了礼数。”
卫青感到莫名的愤怒以及悲哀:原来自己的一切都被刘彻掌握着,哪怕是在自认为的家里;刘彻可以任意来去,在就寝时间把如玉赶到外面,也可以知道自己和谁什么时候见面说过些什么话。
刘彻脸拉长了:这算是什么回答!我不是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和他走的太近吗?今天问一下,难道你还有理了不成?便故意道:“哦?那你们不失礼数地聊了些什么呢?”
卫青并没有将负面的情绪表现出一丝一毫,笑吟吟地答道:“臣之子满百日,和几个朋友一起喝几杯,平阳侯多喝了几杯。”刘彻脸拉的更长了,他知道这次宴席客人都是卫青最亲近的人,什么时候曹襄居然也成为了其中之一?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他们究竟有些什么样的来往?
又听卫青道:“喝多了,就难免话多一些。不过听平阳侯的意思,似乎有意投军。皇上,这阵子淮南王与衡山王不稳,看在这时节平阳侯提出从军,皇上怎么看?”
卫青这么一说,刘彻立即陷入考虑中,曹襄乃功臣之后,算得上是年轻一辈中出色的青年俊秀……
两人仔细地商量了一番,最终确定了曹襄的武职。
等到卫青离去,刘彻心满意足地去更衣,“更”到一半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为了教训卫青才把他叫来的,什么时候变成了讨论国事?但不可否认,自己也许就是因为想和卫青在一起静静地研究,听他用安详中正的态度和语气分析与诉说。
暗杀的事情他听说了,卫青可谓是他刘彻最信任最得力的助手,淮南王与衡山王他们正图谋不轨,自然会向他下手。这个卫青,遇到危险不找他商量也不告诉他,好吧,不说就不说,偷偷找人暗中保护总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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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朔五年春天,刘彻令车骑将军卫青率领三万骑兵,从高阙出兵;卫尉苏建为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国之相李蔡为轻车将军,都隶属车骑将军卫青,一同从朔方出兵;又令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为将军,从右北平出兵,再次讨伐匈奴汗国。
这一仗,大汉国的军队捕获了匈奴汗国的小王十多人,男女民众一万五千余人,牲畜数千百万头。消息传回京城,整个朝廷自然是欢欣鼓舞。卫青领兵凯旋,走到边关迎来了刘彻的使者。使者带来的是大司马大将军的官印和刘彻的旨意。卫青得官印成大司马大将军,班师回京,家也顾不得回,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