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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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弼翻翻白眼,跌坐在旁边石凳上,卓青遥虽稳得住些,但嘴角也有轻微的抽搐,两个侍女抿嘴而笑,不过因为矜持和教养,并不插言。
好半晌,卓青遥才咬着牙,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与他已见过数面,还以为他只是个富商,如此拙劣得离谱的眼力,到底是凭什么竟能登上琅琊榜?我看那个琅琊阁主根本也没有识人之明,和你差不多!”
萧景睿也是聪明人,听到此处,当然早已明白自己以为只有泛泛之交的那个富商,其实多半是个颇有地位的名人,不过他虽然近几年汲汲于名利榜中挣扎,内心却并不真的是个看重虚名的人,故而此时虽然有些尴尬,却也并不羞愧,只淡淡问了句:“那你们说他是谁?”
卓青遥叹了口气,将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弟弟的眼睛吐出八个字:
“琅琊榜首,江左梅郎。”
第一卷 江左梅郎 第三章 损友
闪爵读书(hanjue) 更新时间:2007…4…16 11:52:00 闪爵读书(hanjue)字数:6591
琅琊榜首,江左梅郎。
饶是萧景睿正值最心灰意冷之际,乍一听到这个名头,也不禁目光一跳。
“遥映人间冰雪样,暗香幽浮曲临江,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江左有梅郎。”这是九年前北方巨擎“峭龙帮”帮主束中天初见梅长苏时所吟的诗句。
当时公孙家族避祸入江左,束中天追杀过江。江左盟新任宗主梅长苏亲临江畔相迎,两人未带一刀一剑、一兵一卒,于贺岭之巅密谈两日,下山后束中天退回北方,公孙氏全族得保,江左盟之名始扬于江湖。
两年后,江左盟威名未坠,梅长苏本人又突然被排上了琅琊公子榜,并很快登上榜首再也没有下来过。由于梅长苏不喜露面,曾睹其真容的人世上只有寥寥几个,可越是这样,大家越是对他好奇,希冀能有一日,可以亲眼见见江左梅郎是何等绝世风采。
萧景睿刻意跻身于琅琊公子榜,虽然不是为了争强好胜,但对于这位始终位居自己之上的人还是有点好奇之心,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能见上一面。可惜由于梅长苏一向隐于幕后,很少公开出现,使他一直未能如愿。去年冬天路过秦岭,在崖上采得寒梅一枝,携在手中进了一间茶舍休息,隔壁桌前有位身裹白裘的年轻人,一直凝目梅枝,十分喜欢的样子,萧景睿也没多想什么,就将此梅赠与了那年轻人。半月后在灵山清风观,碰巧又遇见了对方,大家互相认了出来,攀谈了许久才分手。因为只是匆匆交往,过后便忘,故而也未曾对家人朋友提起,更是想也未曾想过,这个未见得有多惊艳夺目的温雅男子,竟就是执掌天下第一大帮的江左梅郎。
“家主一向琐事繁多,不能亲临招待,三位公子如不介意,就请入席一饮,也是我江左盟的荣幸。”那两个侍女都是兰心惠质,见萧景睿自听到梅长苏之名后一直呆呆的,为免他尴尬,便上前盈盈劝酒。
谢弼此时对照殿红早已没有抵抗力,见卓青遥没有再继续推辞,当下躬身一揖,谢道:“贵主盛情,却之不恭,请姐姐们代我兄弟三人多多致谢了。”
侍女们娇笑还礼后,谢弼便拉着他的兄弟们入了座,端起琥珀杯轻轻啜了一口,只觉酒液沾唇入喉,一股醇香自舌尖散开,直透脑卤五腑,果然不愧是酒中极品。
卓青遥尽管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一见谢弼这副如入人间乐境的模样,便知道再也休想将他从桌旁拉开,只得怏怏劝了一句:“这不是寻常果酒,虽然醇美,后劲却是不小的,你少喝一点。”
但此时谢弼哪里还停得住杯,纵然是就着美味小菜浅酌慢饮,也不知不觉喝了十几杯。那两个侍女仿佛很了解谢弼的酒量似的,等他喝到第十七杯时便不再加斟,而是转而向卓青遥和萧景睿劝酒。这两人虽不善饮,却也抵不住照殿红的诱惑,分别喝了七八杯,已是微曛。
侍女们知道这三人近两日都未曾好眠过,上前扶起,分别送入客房安睡。不知是因为疲累还是酒意,三个人竟全都一直睡到次日天明,起来后觉得神清气爽,疲意尽消,对梅长苏的待客之道更添佩服。
略事梳洗后,昨天在城门口迎候的那个蓝衣人便来了,道歉说主人有事,不能来相送,请原谅云云。想那江左盟宗主是何等身份,不来才是正常的,所以卓青遥急忙谦辞逊谢,两个人站在院门口比起客气来,谢弼忍不住笑,拉着萧景睿悄声道:“卓大哥这老气横秋的,哪里象是江湖人,我看他入朝进礼部才最合适。”
卓青遥耳力好,早就听见,转过头瞪了谢弼一眼,但总算因此结束了这长长的一番客套,宾主道别,蓝衣人还把萧景睿丢在客栈里的坐骑给送了过来。
离开别院之后,三个人略略感叹了几句梅长苏周到的行事风格,只是因为敬重,并没有多说。策马回到官道上不久,就到了分道口。卓青遥挂念妻子,准备兼程赶回金陵,萧景睿确实不想这时候回家去见父母,再加上收到寿宴请帖的人是卓鼎风,总不能让与江湖无涉的谢弼单独前去,所以决定一起到雷山拜寿。三人相互叮嘱了几句,就此道别。
雷山距离浔阳,马行大约半个多月的行程,两人不赶时间,策马徐行,一路上谢弼想了无数的办法来引逗萧景睿说笑,后者也明白他的好意,极力配合,气氛因此并不沉闷阴郁。
下午进了马鞍府,两人正在街上闲走,想找一间顺眼的客栈投宿,突听背后有人大叫一声:“景睿”,接着一条人影直扑过来,几乎把萧景睿撞个趔趄。
“景睿你没事吧?没事吧?”那人一迭声地道,“我昨天才听说云姑娘要嫁给别人了,想到你一定很难过,本打算马上去找你的,又不知道你已经到了什么地方,谁想今天就碰见了!你怎么样?难受不?”
萧景睿从那人手中里挣扎出来,淡淡道:“我很好,已经没事了。”
“怎么可能?”那人睁大了眼睛,“我还不知道你小子,那么迷恋云姑娘,不难受个一年半载的是不会好的。你放心,有什么话都跟我倾诉吧,朋友是干什么用的,就该这时候来安慰你。走,我陪你喝酒,等你醉了就会好受多了。”
谢弼这时已顾不得保持自己侯门公子的形象,翻着白眼摇头。这个言豫津,没心没肺的程度天天见涨,自己这一整天小心翼翼的,他一出现就朝人家伤口上扎。
“我真的没事了,”萧景睿知道自己这位好友天性如此,并不生气,忍着心里的隐痛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没什么要紧的事,你呢,你去哪里?”
“我和二弟去雷山给一位长辈拜寿。”
“那我跟你一起去!”
“这不太好吧?”萧景睿有些为难,“雷山定婆婆是江湖中人,二弟还没什么,毕竟大家都知道谢卓两家交好,可是你……”
“我怎么了?我不算江湖人吗?”言豫津大不高兴,“我行走江湖的时间不比你短吧。”
谢弼大笑道:“拜托你,我的言大公子,你那也叫行走江湖?后面煎饼摊子旁那两个人,还有茶座二楼窗边的三个,绒线铺子里的两人,那都是暗中保护你的侍卫吧?根本就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谁乐意带你这个麻烦。”
“你还说我呢,你比我强吗?要不是跟景睿在一起,你后面肯定也有一堆!”
“所以啦,我从来都不自称是江湖人。你就死心吧,象我们俩这样的子弟,无论修文还是修武,除了太不争气的,迟早也是要入仕任职。既然终究都有官府身份,那么江湖中人自然不乐意与我们多交往。听说你爹最近一直在打算着把你塞进龙禁尉里?”
“可不是嘛,”言豫津顿时愁云满面,“我刚说不去,他就拿家法打我。还是景睿逍遥,皇上特旨许他可以选择入朝,也可以游历江湖。你说我出生的时候怎么就没那个运气摊上两个身份呢?”
“这就叫各人有各人的命,”谢弼一把推开他,“你快走吧,我们要去投店了。”
“景睿,景睿,”言豫津抓着好友不放,“你带我去嘛,我把后面那些都赶走……反正是跟你在一起,我家里也不会担心。再说现在正是你最难过的时期,我无论如何都应该陪着你的啊。”
从小一起厮混,萧景睿知道此人纠缠功夫一流,当下也不愿白白费神,便点了点头。谢弼其实也很喜欢这位国舅公子的爽直,多他一人作陪也好,故意逗了两句,也就没再多说。言豫津便欢欢喜喜的去进行侍卫清扫工作了。
在马鞍府休息一晚,次日早饭后起程。萧景睿与谢弼的装束倒很普通,唯有言豫津鲜衣怒马,打扮得十分招摇,就差没把天下第十公子的招牌顶在头上。
“算了,就让他得意几天吧,估计明年他就下榜了。”谢弼无奈地叹口气,瞧瞧身后远远缀着的几个人,“这些侍卫也太小心了些,就他那样的,一看就知道有权有势人家出来的,谁没事了来惹他。”
“他如果不是这个大大咧咧的脾气和随意闲散的性情,也不至于今年才上榜。你其实也明白的,论出身,论才情,论品貌,他哪样比我差?”萧景睿接话道,“要论这琅琊五榜,公子榜其实最好上,天下才俊虽然无数,但既然要称公子,出身却是最重要,范围一下子就小了好多。能入此榜多半靠天生,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也太妄自菲薄了吧。我也是天生的公子,怎么榜上没我的份儿?”谢弼虽反驳了一句,但心里却明白萧景睿此言不虚。梅长苏虽是公子榜榜首,但若他不是江左盟宗主,那也未见得在江湖上如此得人重视。
“你们在说什么?”言豫津招摇够了,催马靠过来问道。
“我们在说,琅琊五榜中,公子榜其实最没被大家放在眼里。”谢弼笑道。
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言豫津却未生气,反而点点头道:“比起那四榜来确是如此。我们公子榜中最出风头的人,多半都是在其他榜中也有排名的。比如当年的江东公子般若真,在高手榜上列第七,再比如现今的笑剑公子秦越,虽名列第五,但因为在高手榜中排了第九位,江湖上知道他的人绝对比知道景睿这个榜眼多。象我这样的,虽然挤进了榜,大家都觉得不过是个贵家公子罢了,不大在意的,所以到今天为止,也没有因为上了榜收到美人香笺,邀我去与她相会……”
“原来你拼命想上榜是为了多认识美人啊,”谢弼呵呵笑了起来,“存心不良,该打。”
“切,还说我呢,景睿这么认真地想要成为琅琊榜中人不也是为了云姑娘吗?”言豫津打开扇子潇洒地摇了摇,“不过也没什么,我们公子榜虽然弱些,那也只是跟其他四榜比而已,论起全天下那么多人,我们也算是很不错的啦,得意一下你就看不顺眼了?”
“是是是,你大少爷实在了不起。”谢弼一听他口没遮拦地提起了云飘蓼,赶紧扯开话题,“对了,你家那株白海棠不是病了嘛,最近好了吗?”
“好了!”言豫津满脸是笑,“都是我天天亲自去照顾它,又施肥又洗叶子的,这才伺候好了。如果琅琊阁再排一个天下十大花匠,我绝对入榜。”
“得了吧,你除了会施肥会洗叶子,还会干别的吗?我娘公主府那棵七心兰,不就是被你施肥给烧死的吗?”
“喂,骂人不揭短啊,我活这么大就烧死一棵七心兰你怎么翻来覆去提个没完!”
“是,七心兰你只烧死了一棵,那白水仙呢?金叶栾呢?醉鱼草呢?红叶椿呢?……”
“你……”
两人开始叽哩哇啦的拌嘴,萧景睿有意躲开了一些。刚才言豫津随口提起云飘蓼,他虽然面上未露,心中仍是一阵痛楚。只是高堂尚在,亲友牵绊,为免他们挂心,不能任性地沉溺于情伤之中,一阵黯然后,还是勉强振作了精神,展目远眺四野风光。
谢弼为人心细,嘴上吵着,眼里还是看到了哥哥的情绪变化,忙向言豫津使个眼色,道:“你不是说上次去黔州很好玩吗?遇到什么趣事,也讲给我们听听。”
言豫津虽然性情疏阔,却也不笨,立即反应过来,笑呵呵拉着萧景睿:“对对对,我一直想跟你讲来着,你都没空理我。跟你说哦,我遇到一个大喇嘛!”
萧景睿性情聪慧,如何不知道这两人的用意,当下也扯开一个小小的笑容,道:“是,那一定有趣的紧,你快讲吧。”
言豫津拉开架势,正准备口若悬河,突然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远方。
“那是什么?”谢弼也伸长了脖子向同一方向看去。
一行数十骑正从旷野间穿过,一个个骑姿英武,马势如龙,当先一柄大旗迎风招展,黑底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