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匣记-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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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映淮站起身,对初彤道:“我先过去,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初彤对云映淮露出笑容,眯着眼睛道:“你放心好了,我万不会随处乱跑。”云映淮神色一宽,方转身走了出去。
初彤喝了一口茶,而后抓了一把桌上的小点心放入口中,心道:“等一会儿见了平王爷,我便好好讨好他老人家,顺道看看他和云映淮长得像不像。”她独自吃吃喝喝感觉有说不出的惬意。忽然门帘又掀开,一个妇人端着一碟子点心低着头走了进来,初彤看了她一眼,只见那妇人身段柔美,气质雍容,穿着红白镶边浅金牡丹菊花纹样缎面衣裙,腰间扎着梅花折枝刺绣的大宽腰带,盘叠的发髻上插着赤金凤尾金步摇和点翠插梳,一路走来裙裾摇摆,袅袅婷婷。初彤心中奇道:“怪哉!怪哉!这打扮不像是个下人倒像是个夫人的做派,难道是小相公和平王爷父子相认,所以王爷派了个小妾来给我这未来儿媳妇端茶倒水?”
她还在胡思乱想,那妇人已经低着头来到近前,将点心放在桌上。初彤好奇之下不由侧过头想看她容貌,正在这时,只听“啪啪”两声,那妇人迅速出手点了初彤穴道,而后听到一个阴狠的女声幽幽在耳边响起道:“姚初彤,别来无恙?”那女子说着便仰起脸,露出绝美的容貌,一双秀丽的凤眼盯着初彤目光闪闪,无限怨毒。
初彤一见登时魂飞魄散,此人正是谢府的二夫人蔺姬!
初彤大骇,心中大喊道:“苦也!苦也!老子真是流年不利,灾星高照,今天跟这妖妇冤家路窄碰到一处!她定是恨死我了,不知要怎的把我折磨至死方可善罢甘休!相公快来救我!”但转念又一想:“这妖妇不是已经疯了么?怎会到这平王府中来?难道跟她老情人蔺曦和再续前缘不成?说起来这妖妇兴许还是我的婆婆,一会儿我便对她晓以利害,没准她还能饶我一命……”
二夫人妩媚一笑,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初彤的小脸道:“这么多年未见,我对你倒是牵挂得紧,午夜梦回,我都恨不得把你身上肉都一条一条的撕下来,所以今日,我们定要好好叙旧才是。”说完将初彤拎起,解开她一条腿的穴道,用匕首抵在她腰上,寒声道:“跟我走,别想耍花招!”
初彤心中狠狠骂了一句:“妈妈的!”而后无可奈何的被二夫人押着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初彤满心焦急,但她她除了一条腿可动,其余部位皆是动弹不得。二夫人对王府的路径极为熟悉,专捡那偏僻无人的小路,偶尔碰见的丫鬟婆子,却有过来询问的,二夫人只浅浅福上一福道:“妾身是新到府内教舞伎跳舞的乐娘,这小丫头适才练伤了腿,妾身扶她回去休息。”那婆子老眼昏花,看不到初彤拼命挤眉弄眼,便放她们二人过去了。
走了一阵,待穿过一片桂树林,眼前景致却骤然一变,广厦豪庭的人家富贵气象已全然不见,展现眼前的竟是一派闲云野鹤的隐士风光。只见前方有千万翠竹掩映,翠竹之内隐隐现出几间房舍,看起来分外幽绝。
二夫人身形一顿,眉宇间的神情甚是惨然,自言自语道:“后府……后府竟变成这个样子了……也好,也好,省得看到也徒生伤悲……”说罢她静了片刻,而后收拾情怀狠狠瞪了初彤一眼道:“你随我来。”初彤心中连连叫苦道:“完了完了,那妖妇将我带到如此僻静的地方,看来必定要好好折磨我了!”随即又在心里将二夫人狠狠骂了一遍。
二夫人将初彤带到房舍之中,屋里空无一人,陈设却异常素雅简朴,桌椅板凳具是粗笨之物,无任何玩器,案上摆了几部佛经,并有茶碗等物,床上吊着素白的幔帐,摆放的被褥也具是一色的素白。初彤早料到二夫人必将把她带到无人之处横加折磨,但事到临头不由吓得心肝俱颤,但心里仍骂道:“他奶奶的!顶多不过是个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她立刻又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没活到十八岁,又不由悲伤起来,伤心之处泪意涌上眼眶,但又被她生生逼了回去。
二夫人将房间环视了一圈,而后打开屋角的柜子将初彤推搡了进去,再点住她腿上的穴道,冷笑一声道:“再留你这小贱人多活个一时半刻!”说罢掩上柜门,转身走了出去。柜内一片漆黑,初彤心里恨骂不绝,但此刻也无能为力。她顺着柜子的门缝往外看了一会儿,最终只能瞪着眼睛在柜中枯坐,心里把各路大仙都求了一遍,万望有人能赶在二夫人回来之前救她,她等了许久四周都毫无动静,极度劳累和惊恐中,靠在柜中的衣服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四周仍是静悄悄的,她朝门缝向外望去,却见外头已经一片漆黑,知道太阳已经落山了。初彤心想:“我失踪了那么久,小相公现在一定在四处找我,相公啊相公,你快点来吧……这里,这里底是王府的什么地方啊?适才我进门时看见桌上有两本佛经,这地方莫非住了个和尚?”紧接着又想道:“若是一会儿那妖妇来折磨我,我定要找机会把她杀了,就算最后见阎王爷老子也有个伴,这样才不算吃亏!哈哈,同归于尽也不算吃亏!”她虽这样想,但脸上仍带了苦相,拧着眉毛又胡思乱想了片刻,迷迷糊糊的又要睡去。
正在此时只听大门“嘎吱”一声开了,初彤一个激灵睁大了双眼,心里顿时一揪。有人走了进来,然后点燃了房中的蜡烛。
恩仇纷扰几度秋
初彤屏息静气,睁大眼睛顺着门缝向外望去,只见桌旁站着一个身材细瘦的中年人,长眉柔目,面容清秀,儒雅翩翩。脚蹬官靴,身穿莲青色掐金满绣斗纹长衣,腰间扎宝蓝玉带,上绣金色缠枝花纹,头发高绾别一根赤金镶珠簪,整个人一派富贵华丽气象。初彤心道:“这大叔穿得好生贵气!怕是来头不小,莫非他跟那妖妇约好在此处见面,要一起取我性命么?”刚想到此处,却听一个声音响起道:“王爷,您吩咐草民的事草民已经办到了,现如今我娘在这王府里已经住了大半年的光景,王爷是不是也该履行承诺,这个……”
初彤大吃一惊,心中暗道:“乖乖!王爷!莫非这贵气的大叔便是南燕平王爷?小相公的爹爹?”而后又觉得那说话的声音好生耳熟,但到底是谁却怎么都想不出了。
那男子正是南燕平王爷蔺曦和,他哼了一声淡淡道:“本王难道是言而无信的人么?待你娘回心转意之时,云顶门的印章自然便是你的。”
初彤一听“印章”二字顿时激动起来,只听那个声音又道:“王爷……王爷有此要求未免有些强人所难,我娘……”
蔺曦和拂了拂袖子,面露不悦道:“强人所难?云顶门的印章又岂能如此容易就让本王拱手奉上的?”说罢他似笑非笑的向左边瞥了一眼道:“本王让你将你娘带来,却没让你诬陷嫁祸云映淮!你倒好,现如今让本王也趟了这潭浑水!你们云顶门的恩怨本王自然懒得插手,可云映淮现在就在本王府上,本王替你将此事隐瞒下来,你还想跟本王讨价还价不成?”
初彤一惊,暗道:“妈呀!难道,难道说话这人是云中雁的儿子?他将他娘带到了平王府,栽赃嫁祸了小相公!我定要想办法脱身,把这事告诉小相公,帮他洗刷罪名!”想到此处,初彤心里不由扑腾腾乱跳起来。
那人态度恭敬道:“草民自然不敢和王爷讨价还价,王爷交代草民的事,草民也定会尽心竭力,可我娘对先父情比金坚,先父亡故后便毅然出家,王爷……”
蔺曦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本王知道了。你过来,本王有事情交代。”那人立刻凑到蔺曦和身旁,初彤定睛一瞧登时大骇,只见此人一袭浅青色明绸衣衫,相貌俊朗,浓眉挺鼻,一双吊梢的俊眼,不是丁无痕又是谁!初彤心中惊道:“妈妈的!是他!是他害了小相公!怪不得丁无痕对云顶门的圣物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想除掉云映淮做云顶门的门主,又在各处找双匣和印章,欲夺宝藏!哼哼,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如今老子坐了门主的位子,还得了双匣!可,可他是云中雁的儿子,应该姓云才是,怎的姓丁?”
蔺曦和低声对丁无痕交代了几句,而后一摆手道:“好了,你出去吧。”丁无痕抱拳称是,行礼而退。
蔺曦和哼着曲儿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冷茶,他刚要往口中送,只见门“嘎吱”一声开了,从外走进一个修长窈窕的女子,头戴黑色布帽,身穿粗布缁衣,手捏绿檀佛珠。在烛光下,那女子看上去三十多岁,光润玉颜,螓首蛾眉,顾盼流光,令人不敢逼视,她静静而立如若一株傲雪绽放的红梅,冰清玉洁,衣袂飘飘,恍若不沾人间烟火的仙子,这般人品竟是不能用人间绝色所能形容的了。初彤不禁目瞪口呆,心中啧啧道:“娘哎!这尼姑难道是观音菩萨下凡不成?老子见了那么多绝色,竟没有一个赶得上她!别说二夫人那妖妇,我娘怕是也要被比下去了!”
蔺曦和双目登时一亮,慌忙站起来迎上去,殷勤笑道:“素雪,你来了,你累了吧?想吃些什么?我立刻吩咐厨房去给你做几样点心素斋来。”
初彤心中巨震道:“素雪!是了!这么美貌的女子,定是当年江湖第一美人白素雪!妈妈的,怪不得丁无痕那厮会《群芳剑法》,这套剑法是他娘亲所创,他岂有不会之理?可……可如此说来,这白素雪便是云中雁的老婆……啧啧啧,这云中雁难道没长眼睛么?娶了如此娇妻美眷,竟然还会喜欢上二夫人那个妖妇!唉,可见天下的男人都一样,家花没有野花香,别人家的老婆总是最好的……”
白素雪避开蔺曦和,神色冰冷道:“贫尼早已出家,法号慧禅。素雪是贫尼在凡尘俗世的名讳,也只有慧禅的夫君能唤得,请王爷自重。”
蔺曦和脸色变了一变,但马上又堆起笑脸道:“是,是。师太每天都去南苑佛堂诵经礼佛未免过于不便,不如我在这竹林里起一座佛堂如何?再找几个聪明乖巧的小尼姑来伺候师太……”
白素雪坐下来道:“不必了。”接着冷笑了一声:“贫尼虽中了王爷的软筋散,全身无力,武功不得施展,但从这里走到南苑的脚力还是有的。况且出家人粗茶淡饭生活清苦,贫尼不惯有人伺候。”
蔺曦和一愣,良久长叹一声在白素雪身旁坐了下来,轻声道:“素雪,我知你恼我将你绑到王府来,但,但我实在是情难自禁……素雪,你非要对我如此冷若冰霜么?念在以往的情分上,你若是每天能给我好脸色,我便心满意足了……”
初彤瞠大双目暗道:“乖乖,有奸情!哈哈哈,这世界委实奇妙得很,云中雁看上了蔺曦和的老婆,可蔺曦和又喜欢了云中雁的媳妇,两人各顶着绿油油的帽子做了王八,这倒也公平得紧,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么?”而后她又看了看白素雪,觉得她确实美得倾国倾城,也无怪乎坐拥娇妻美眷的平王爷对她念念不忘了。
白素雪低着头静坐了片刻,然后抬头幽幽叹了一声道:“过往旧事都如烟霭,纷纷散去,不要再提了。”
蔺曦和见白素雪容色稍缓,连忙堆起笑容,柔声道:“天色已晚,我吩咐厨房做几样你爱吃的斋菜来。”说罢他小心翼翼的看着白素雪的脸色,只见她垂着眼帘微不可察的轻点了一下头,蔺曦和顿时喜笑颜开,刚想说点什么,只听白素雪又道:“我想吃刚熬好的莲藕桃花粥,你去亲自给我端来。”
蔺曦和好似得了佛音纶旨一般,喜不自胜,忙不迭道:“好,好,你且等等,我马上到厨房命他们煮粥,然后亲自给你端来。”说罢笑眯眯的走了出去。
初彤心道:“平王爷贱得很,二夫人爱他死去活来,他不理不睬,现在给个美貌尼姑端饭竟欢喜到这般田地,哼,堂堂王爷也不怕羞!不过也好,他二人一直呆在此处,二夫人必然不敢进来,老子的小命儿一时半刻算是保住啦。”她正暗自庆幸,只听大门被“咣”的一声推开,从外急匆匆走进一个中年贵妇,头上盘桃花髻,插着赤金五凤含珠步摇,左鬓戴茜色宫花,身穿大红底子粉紫缕金牡丹刺绣缎面衣裙,腰间扎着海棠色缕银梅花腰带,脖上戴镶翡翠璎珞圈,耳上垂着玛瑙坠子,看上去珠光宝气。她生得高挑削细,身形与白素雪极像,却似弱柳扶风,双目柔光点点,菱唇滟滟,两腮带一袭病态,直是柔美无伦,说不出的娇弱细腻。
那妇人疾步赶到白素雪身旁,从怀中取出一支小瓶塞到白素雪手中道:“师姐,我找到软筋散的解药了,你服下后要半个时辰方能解净余毒,在这段时间切记不要运功,否则经脉不保。”说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