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深宫嫡女 作者:元长安(潇湘高人气vip2013.12.25正文完结)-第2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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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投在家乡极简陋的一个小庙,整个庙里只有他和师傅两人,然而五年之后,那庙成了远近闻名的香火大寺,再五年,成了燕朝最负盛名的道场之一,连太后都屡屡招他去宫中讲佛法。
待到先帝登基时,寂明更是成为了大礼典仪僧。
如瑾曾经在杂书上读过他的故事,也读过他与其他高僧讲经论法的记录,虽不信佛,也为他谈讲的机变和思维所折服。
原以为那是书上的人,离自己很远,却不料还能看见他活生生的样子。其实世人大多以为寂明已经圆寂了,因为自从先帝三年开始,这位大法师就再没在人前出现过,已经逐渐被人淡忘。
“大法师请上座。”进得殿去,一番礼佛仪式之后,皇后亲自将寂明请到佛前第一位蒲团之上。
寂明背对佛像,将眼扫过包括皇后在内的众人,露出一抹超然的微笑,半阖了双目。
木鱼声起,慧一妙恒等人开始念诵妙法莲华经,皇后面对寂明盘膝而坐,庄严肃穆,而张六张七海霖曦如瑾等一众女孩子齐齐跪在弘度殿外,会念的跟着僧人们轻声念诵,不会的则双手合什于胸前,虔诚祝祷。
皇后背对着众人,但有心的知道必有凤音宫人在暗中观察大家态度,今日明面上是为嫡公主祈福的,总要把明面工夫做到位。
如瑾跪在后排,身边有两个空位没人,因为大家都不太受得住她身上的香囊。如瑾自己也被熏得难受,不过那味道的呛鼻倒是吸引了她一些注意力,不至于让小日子的难受占据全部感官。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慧一等人的诵经方才结束,女孩子们之中有体弱的几个已经跪晕了,中途被宫女抬了下去,这也就代表着无缘今日的择选。
皇后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背脊挺直端坐了许久,她起身之后脚步举止一丝不乱,转身含笑看向众人。
与之相比,女孩子们就要狼狈得多,大半人再起身的时候根本站不稳,左推右搡的摔成一团,没摔着的也十分勉强,不是咬牙坚持站立的仪态,就是小幅度的挪动双腿活动血脉。
不知是不是上次在梵华殿的罚跪练出了本事,这次如瑾很快起了身,腿上是酸麻胀痛的难受,但比起其他人好太多了,起码能挺直了身子立住。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这样有些显眼,连忙微微弯了身子揉腿。
“大家辛苦了,本宫代泽福谢谢你们。”皇后慈祥的说。
泽福就是她唯一的女儿,当今唯一的嫡出血脉。大家连忙福身行礼,纷纷表示能为公主祈福是自己的荣幸。
客套话说了许多,皇后也很有耐心的和她们对话,一副仁慈宽厚的模样。
其乐融融的闲聊了一会,皇后说:“今日请得寂明大法师主持公主祈福仪式,本宫幸甚。大法师久不出山门,此番得见,大家皆是有缘。你们替泽福祝祷半日,本宫便舍了脸,给你们讨个恩惠。”
众人敏感的觉察今日正题开始了。
皇后回头和寂明说了几句,只见寂明微笑点头,皇后跟前的秋葵就走到堂前说:“皇后娘娘恩赐,请了大法师允许各位小姐面见。这是难得的缘法,不过时辰不早,无时间深谈,就请各位小姐诵一首诗来,谁的诗都可,只要是喜欢便可念来。大法师听了,自会着有慧根的小姐点拨一二。”
堂下一众女孩子脸色各异。
懵懵懂懂诵了半日的法华经,一直不知要靠什么来择选,原来这才是关键。
常言道,以诗见人,以诗见性,最喜欢的诗必映照了心思心事,这是要从诗看人。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却是好法子。
宫中三佛堂的两殿法师齐聚,又请来了久无声息的寂明前来坐镇,出家人眼光澄澈,看人是极精道的,让他们来挑选品性上佳之人再好不过。若说慧一和妙恒在宫中日久沾染了太多红尘俗气,挑选可能会有偏颇,但寂明是不同的,他并不只是皇家御用的和尚,更是真正的有道高僧。民间流传了许多关于他的故事,大家都知他是极公正无私心的人。
只是,请给先帝当登基典仪僧的寂明来做这种事,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了呢?给几个皇子挑女人,用得着让他出山么?
思量归思量,嘀咕归嘀咕,大多女孩子的表情都严肃起来。
从第一排开始,一个人一个人的单独进去殿中,当着皇后的面给寂明念诗。将近三十个女孩子,有的进去后很快就出来了,有的能被慧一或妙恒问上几句话,这样的人出来面上都有喜色,至于能有幸被寂明问上一两句的,别人看她的眼光都是羡极而妒。
因为不管能不能当上皇子妃妾,和寂明说话的机会是最难得,这名声一传出去,即便进不了东宫王府,日后也会被求娶者踏破门槛了。
如瑾按顺序走到堂前的时候,听见前头有个女孩子在殿内吟道:
“……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有情知望乡,谁能鬓不变。”
如瑾不由抬眼朝里看。
这是一首思乡诗,却不悲怆,而是含蓄婉丽。诵诗的女孩子有一幅柔美的声线,让人听起来感到很舒服。
本该知道今天这是什么场合,竟然表达怀乡之情,明显是有不想入宫入王府之意。如瑾还以为除了自己,这次来的都是心甘情愿,或如海霖曦那般势在必得的呢。不过这首诗并非一味幽怨,念出来既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又不会惹得皇后不快。
寂明温和看向那个女孩子,看了一会,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让她出去了。
如瑾看到了那个女孩子的脸,很柔和的线条,说不上有多漂亮,却和她的声音一样让人感到舒服。看穿戴,应该不是官宦家的女儿。
接下来一个女孩子念的诗有些别致。“铁背山头歼杜松,手麾黄钺振军锋。于今四海无征战,留得艰难缔造踪。”这是御制诗,出自大燕第三代皇帝,怀念祖先开疆功业的。在这种场合念出来,那女孩子讨好皇家的心呼之欲出,而以女儿身吟诵兵戈气颇重的词句,也显得与众不同。
不过,不只寂明,慧一和妙恒都没有抬眼皮,任由宫女将她带下去了。如瑾看到那女孩面带不甘,归队时差点站错了地方打乱整个队形。
如瑾前头的女孩子只念了一句,“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她念完,皇后笑容淡了一下。慧一说:“贫而有志,乃刚强人也。”然后宫女就送那女孩下去了。
堂前一排的女孩子们听得清楚,有人忍不住轻笑出声,又连忙忍了下去。如瑾不由看向那肥头的慧一,人家女孩子念错了诗表错了情也就罢了,他偏还要追上讽刺一句,什么“乃刚强人也”,真是够毒的,也不怕损了修行。
前面几人各自的结果让如瑾略有踌躇,是像方才那个一样,故意念一个不合后意的痛快落选,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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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 巨鲸大鹏
她久不读诗书,不过前世的记忆还在,随口挑上一首不合时宜的诗词来达到目的并不难。譬如方才那女孩子,想表达自己与庸脂俗粉不同的格调,却忘了所吟诗歌根本不适合贤淑纯厚的女子,弄巧成拙。
那女孩无心之失,她却能刻意做到。要不要学来?
她有瞬间的犹豫。
轮到自己了,她提裙缓步跨上雕了莲花精纹的石阶,跨过朱漆的高高的门槛,来到佛像垂眸注视的殿堂里。殿中香烟缭绕,内侍宫女分列两边,人数不少,却有一种别样的静谧。
宫女秋葵依例报上进殿者的姓氏出身:“襄国侯蓝氏嫡长女。”又朝如瑾道,“蓝小姐,请。”
不开口不行了,尽管方才故意放慢了步子给自己思考抉择的时间,但她还没有拿定主意。迟疑的一瞬间,慧一和尚看了过来,肥圆的脸上一双小眼目光如电,不知为何似与平日的精光乱闪不一样,似乎能照见她的心思。
如瑾被这一眼看得陡然回过神来。
自己这是在想什么。早已在梵华殿亲口做了应允,人贵在有信,即便本心再不愿意,但又怎能违背承诺背地里做这种事。今日能落选是最好,但这落选绝不能由她的背信所换。
电光火石间她又突然想到,其实这以诗观人有着很大的不确定性,她又怎么能知道皇后要选什么样的人呢。如果是给太子添人,说不定皇后更愿意送去那位“十指夸针巧”的,让其与太子妃折腾起来,弄得东宫不宁。
是以多思无益,但凭本心罢。
如瑾略一思忖,开口念了四句。“海水非不广,邓林岂无枝?风波一荡薄,鱼鸟不可依。”
这并非念给皇后和寂明听,是给梵华殿的慧一听的。肥和尚必和长平王有牵连,她想通过和尚向长平王表达心中所忧所虑。这也是她此时心境最真实的写照。
海上有狂浪,林间有飓风,非她这无所凭依之人可轻易涉足的。若只自己一身可不顾惜,只管偿恩还债就是了,可身后的母亲和妹妹怎么办,家中上下的无辜妇婢们怎么办?这正是她连日来忧惧踌躇的根源。
慧一显然听懂了。
并且他很快就接了四句,“海有吞舟鲸,邓有垂天鹏。岂无鱼与鸟,巨细各不同。”这是在告诉她,面对同样的惊风骇浪,巨鲸大鹏自可安然无事,强大之人不必忧惧风波。
如瑾没想到这喜欢开光灵符换财宝的肥和尚还熟读古人诗,信手拈来几句打乱了顺序,恰好能做合适的点拨。
可是,他分明站着说话不腰疼。如瑾暗暗冷笑,要是我真有巨鲸大鹏的本事,何必站在这里耐着性子应付你们,早去勤政殿揪出皇帝来质问他为何要倾覆蓝家满门了。
“我鳞不盈寸,我羽不盈尺。吞舟垂天力,此生未能至。”她对答的语气带了隐忍的不满。
皇后一如既往含着微笑,静静注视着,并不打扰插言。
寂明大法师缓缓张开那双不该属于百岁老人的黑白清明的眼睛,用温和的目光笼罩了如瑾,“世间之事,皆在人为,鳞羽可大可小,全看本心而已。你去吧。”
他说话的神态不像方外僧人,倒有喜欢清谈的名士风范。如瑾在他的注视下,不知怎地,方才对慧一生出的些许怒气全然散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有些人,气势强大,很容易影响别人的情绪。就像久浴沙场的兵将有神鬼俱惊的血气,居上位者有睥睨蝼蚁的威仪,而这大法师寂明,有绵广空静的慈悲的包容,和他对视一眼,如同置身于悠远佛唱之中,空山静宇,风动梵铃。
尽管并不同意寂明所言的道理,但如瑾依然给予他应得的尊重,合什双掌深深弯身下去行了礼,又与皇后道别,这才随着引路的宫女回到殿外队列中。同时和慧一与寂明对答,如瑾自然得到了瞩目和羡妒,不过她没心思理会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只想快点知道今日之事的结果。
不久之后所有女孩子都进过殿中了,大家像最初一样安静的站在院子里,行列笔直,像是等待检阅的兵勇。有意气风发的,有神色木然的,也有懊恼不甘的,如瑾站在最后一排,满眼都是前面女孩们繁复精致的衣饰,即便是出身寒微的,也打扮的和贵门小姐一般无二。
皇后站到了门口,缓缓扫过每一个年轻美丽的面孔,慈祥地说着一些勉励之语,并吩咐宫女带大家去用膳。
“唉。”有人极其轻微的叹息了一声,似乎为不立时宣布结果感到遗憾。
然而肯定不会现在宣布的,今日打的是为公主祈福的旗号。大家齐齐福身感谢皇后的垂爱,跟着一排引路宫女鱼贯离开了院子。
被支开了,弘度殿里留下来的皇后和三位法师,接下来商量的会是各人的归宿吗?每个人都这样想着,连如瑾亦不例外。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不过天边夕阳的余晖还未曾散尽,彤云如泼墨写意一般萦铺在天际,几颗星子于幽蓝色的夜幕中闪亮。宫城里一盏一盏的灯火次第点亮,走到东长巷的时候,恰好有杂役的小内侍们碎步跑着,将整条巷子的琉璃宫灯从南点到北,就像是节日里燃放的河灯,顺水飘向远方去了。
迎面而来的是一架华丽的步辇,宫女内侍簇拥着,未曾走到跟前,给如瑾等人引路的宫女已经靠到路边齐刷刷跪了下去,并且轻声提醒着众人,“是庆贵妃娘娘,快些闪避行礼。”
大家不敢怠慢,立刻全都贴到了墙根问礼,将宽阔的路面让给步辇。
庆贵妃没有停留,一径朝着弧度殿的方向去了,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