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契约-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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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过,我怎么会在这儿呢。是梦吗?这么真实的温暖──
「你醒了。」
不是问句,我没看错吧,伟大的领主大人站在门口,难道,这是他的房间,真是太可怕了,我抽了一口气,连滚带爬的踹着我几乎没有知觉的腿跌下那张,上一秒还让我略带不舍的床。让我陷入这该死处境的罪魁祸首──兰迪先生,露出怪异的表情看着我,好像我玷污了他的女儿(这家伙有女儿吗?)
我颤颤兢兢的站在那两个掌管我生死大权的家伙对面,安静的垂着头。我几乎听见从右脚腿骨传出的喀喀声,幸好不怎么痛,不然我可能会真的失控的大叫出声。
「嗯,吉索那?」兰迪试探性的语调让我忍不住挑眉。「佩洛克?欧尔?方莫华?兰茜?」
实在让人受不了,该死的兰迪先生,我镇定的抬起手,说,安洛亚芬克斯,我是,安洛亚芬克斯,兰迪先生。他眨眨眼,咳了一声,「我知道。」那是他故作威严,天知道,这位先生有多怕领主,连这种东西也不肯转交,非要我送来,想到这,不禁气愤起来,那个,该死的家伙竟然踩我受伤的膝盖,威士忌我亲爱的朋友,为了你这回我损失惨重了,崔西姑姑烤得香喷喷的面包鲜美的玉米浓汤,见鬼的,我在这里搞那么久做什么。
「我要雇用你。」
什么?我掏掏耳,该死……伟大的领主大人说话都这么简洁吗?还是因为这里已经是苏格兰极北的地方了,所以风格和别区不一样,我怎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芬克斯先生,我们想请你帮忙照顾马匹,你应该有看见,马厩里的那几只马最近才生了小马。」都没人了吗?可能我的表情太过明显,兰迪先生继续对我解释,「我们的人手大部分派去照顾牧羊场那里,再说,我们也不想请一个外人。」他眨眨眼,似乎暗示着什么。
我应该感到庆幸,为了那样该死的东西,我早餐午餐晚餐都没吃,所以能吐的只有胆汁。
报酬怎么算,几时上工,我问,必竟,从凯文城到我们村庄的距离不算近,我可不想在像昨天那样不眠不休的连赶十里多的路,我绝对会发疯。
一个金币。
领主大人大概注意到我想拒绝的明显表情,又再度补充说明,「只要你来工作,一天,一个金币。」
我没听错吧,这样的工作哪个呆子会拒绝呢,一天一个金币,一周就有七个,两个礼拜时四个,一个月三十个啊,我几乎可以想象,我那破烂的小卧室扑满柔软羽毛的舒适样子,温柔的黛西姑娘害羞的点头答应我的求婚,西格气愤却也无可奈何的样子,真不错,真不错,我笑玻Р'的连连点着头,他的嘴角动了动,我几乎以为他露 出笑容。我盯着他的脸(他的眼睛是碧蓝还是碧绿?
他的长发凌乱的散在肩膀上,长皮靴拉到膝盖,戴着苏格兰尼的披肩,坐着的高度和站着的我差不多高,甚至还要高一点,站起来的话,绝对超过六呎一吋,一个危险的家伙)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了上来,他为什么要笑?有什么好笑的?是高兴的微笑吗?为什么我会觉得不对劲?我见过这样的微笑吗?我几乎要冲上去,想摇着他的肩膀,逼他承认,他确实露出了微笑。
我是说几乎。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没有没有,我压下了那种怪异想法,对着慈悲伟大的领主大人拍拍胸保证,并答应了这份工作。
III。
我知道,我走路的样子很别扭,但这不会影响我的好心情,我几乎等不及想看看崔西姑妈错愕的脸,还有香喷喷的烤饼。我把马车驶进外头的棚子,再把马赶进另一头的马厩,我喘了一口气,靠在一旁的柱上歇了一会儿,把饲料倒尽食槽里,才转进屋里。
蹑手蹑脚的摸进空无一人的厨房,我不禁暗自窃喜,真是好运。顺手摸了一块桌上的奶酪送入口中,然后,我看见那默不作声、面色阴沉、提着一根杆面棍站在门口的女人!天!我瞪大眼,被噎了一口,手忙脚乱的灌了一口水,才带着微笑,礼貌的行了个屈膝礼,「崔西姑妈。」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直到我尴尬起来才收回目光,「我亲爱的,你是谁啊?噢,你知道,我们这里最近有个小偷老抓不到,你看,我桌上那块沾了个黑手印的奶酪,一定是那个小偷,该死的,我说,阁下『这样的』绅士,是不是该给我一个礼貌性的,自我介绍,还有合理的交代呢?」
我叹了口气,装模作样的走近她,顺便忽视那支她抓在右手的杆面棍,我抬起她的左手,真诚的说,「噢,美丽的女士,请逮捕我吧,我不是无意冒犯你家『女儿』,哦,实际上是因为『她』太过秀色可餐,那个香味──」我深深吸一口气,「比玫瑰花、石楠精露水更让我动心啊。」
「难道是我的错?」她拍拍身旁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我拖着左脚,喃喃咕哝,吃一块又不会怎样。她玻Я瞬'眼,「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楚。」
我摆摆手,戴着无辜的表情坐上椅子。
「芬克斯,你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无缘无故的就这样消失了,凯蒂她尖叫着又跑又跳,你知道,她一直认为你被绑架了,甚至说要找出强盗的巢穴给你报仇。」崔西盯着我晃动的手脚,让我万分不自在,我摸摸鼻子,「呃,这点我可以澄清,那是一位叫做兰迪的绅士所安排的。」
「兰迪?那个领主的管家?你怎么会跟他碰到面?他要做什么?你又要干什么?」说到兰迪,崔西整个人就像保护幼仔的母鸡一样咄咄逼人,这也难怪,他的主人还被形容成,有一张血盆大口,喜欢生吃动物内脏的怪物,如果崔西知道我还跟他见了面,大概会昏倒吧,呃,大概。
「我本来在近海那里想捞点鱼来加菜。」
我看见崔西不赞同的眼光,她知道其实我一点也不想靠近那冰冷的海水,那会让我想起那些噩梦,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得不别扭的和自己的内在情感争斗,我想要 克服在我的梦中不断重复的窃笑声,那些噩梦,都是它们的错,「结果,找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我想把它拿给村长,刚好就在那里遇到兰迪先生啦,然后事情就是这样,你可怜的侄子不得不在那冰冷的城堡大厅待了半天,差点变成鲜美的冰棍。」我可怜兮兮的说,一边指着崔西的那根杆面棍。她嗤地笑了出来,摇摇头,露 出一个受不了的表情,大概想到如果我变成杆面棍要用来杆面一定太长了。
「另外半天呢?」我叹了口气,崔西就是这点不好,和凯蒂一样喜欢追根究底,「领主大人要我帮他顾马,一天一个金币。」
我一口气说完,然后期待的看着崔西的表情。
她先是诧异然后困惑再度转为忧心和愤怒,她用有点颤抖的语调问我,「芬克斯你知道,我们的生活并不需要那么多钱。」我知道,我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何必要这样──」
「这是一个机会,我想,没有人会拒绝有人把金子当作垃圾一样倒在自家门口。」她吸了口气,「但是,我不明白,这让我很不安。」
我微笑的握住她的手,崔西在担心我,这我一直知道,从我被她救起那天一直到现在,这个真诚的人,对我付出的关心,我都可以感觉得到。但我不能拒绝这样的好机会,「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我们会有钱,噢,或许该考虑把厨房整修一番,如何?」她注视着我的脸,半刻后才低声的再度询问,「你见到他了吗,那位领主?」
当 然,我点点头。像块冰一样的怪异家伙。崔西倒抽了一口气,有些焦躁不安的跺起步来,我不明白她到底怎么了,我只知道她很不安。她不断喃喃自语,不行,这样太过明显,实在太像了,连我都认为──不,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何况是他,我的老天,真是太可怕了。我抽了一块奶酪正要大口吞下,就看到她像火车头一样冲过来架住我的肩膀,那一刻,我以为她要为了一块奶酪杀了我,我看见她颤抖的压着我的肩膀,郑重的对我说,「芬克斯,千万不要靠近那个魔鬼,答应我。」
我直直的望进她灰蒙蒙的眼里,我想知道,那里有没有我要的答案,她不安的一切后面,到底有什么,我感觉,这一切后面,和我有极大的关系,但那一瞬,我几乎认为,那是一个错觉。
我似乎错过了什么。那里有太多担忧和惶恐,不安。
「好。我答应你。」
对不起,崔西我知道你这样做一定有你的理由,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因为这样就放弃这个机会,请原谅我,原谅我欺骗你,这也是我唯一一次的任性,我想知道,在你们背后驱赶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想要知道,那是什么。
IV。
刻意忽略肩膀上隐隐的痛感,我拉拉衣襟穿越吊桥抵达凯文城门口,在我要扣动门上铜环的时候,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我愣了一下,那个苍白着脸的女人正用红肿的眼瞪着我,她用不可置信的无礼眼光,像看到什么怪物一样打量我,我甚至感觉到,皮肤冒出一个个疙瘩,「女士,我是新来的马夫。」
尽管我的理智告诉我这样是不当的举动,我还是垂下头,只因为,我实在无法忍受那种无礼的视线!
那双核桃般的眼睛甚至带着黄浊的眼屎,但这不会影响到我之前注意到的,她的衣着不似一般仆役那样粗糙,我过滤着兰迪告诉过我的人物名单,当我再度和她面对时,我已经带着我一贯的平静以及微笑,「金斯利夫人。」
她彷佛刚从一个梦中惊醒,或许是我的微笑太过刺眼,她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我抬起脚,以血肉之躯,硬生生的撞上一堵厚重的门!
那个女人在我正要踏进的时候大力的甩上门,就在我要进去的那一刻!
我活生生的体会到,什么叫做钻心的疼痛。我瞪着镶有某种级别家纹的黑色大门,这时候,我是否该感到庆幸,庆幸我的额头并没有出血,庆幸我肩膀因为昨夜的恶梦产生的酸痛已经彻底被转移了,我感觉到额头的血液正汩汩的流动,或许正在穿越我额前破碎的某根血管壁,热热的胀痛感使在我的脑中思绪混乱起来。
就在我以为我要失去基本的理性时,那扇邪恶的大门又打开了,金斯利夫人该死的眼镜,镜片后她尖锐犀利的眼神告诉我,她确实已经清醒了!
我想,我几乎要以为刚才那样的失误,不过是一个让她整理仪容的小意外。
她对着我这样说,「你来得太早了,先生。」
云淡风轻的带过刚才的小插曲,若不是我前额的胀痛感提醒着我,刚才的那件事并不是她或是我的梦,我可能真要这样以为,小意外。
我随着她浆得硬直的衣襬走入城内,笔直的穿过冰冷的大厅,我想,那种冰冷,是因为它的主人一向不习惯吃早餐的关系吧,大厅之后的走廊虽然整齐,但是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热络的气氛,那是一种濡湿的冰冷感觉,深入骨血,不断的产生钝痛。
我几乎看见我昨晚的梦魇,就在这里活生生上演。
一切是这么真实又虚幻,这是一个失却灵魂的庄园,我很想这样认为,不过,这和我一个外人又有何相关呢,我的工作,只不过是看顾领主大人的马儿,这些又可是我这外人可以说长道短的?我工作而得到应该的报酬,我的雇主很仁慈。
金斯利夫人浆直的裙襬停了下来,同时,那颗挽了个髻的头也在我眼前停止晃动。那两匹壮硕的马正对着我们的方向,也就是门口,喷着气,不安的躁动着,踏着小步。金斯利夫人的手指紧紧的握住她那浆直的裙襬,这个可怜的人,我担心她这种神经质性格,会因为这种小骚动而昏倒。
我绕过她僵硬的身躯,直接走到那两匹可怜的家伙面前,唉,你们也知道,她很胆小,比你们的不安还不安啊,可怜的家伙,这么窄的生活空间很不舒服吧?
马场和马棚不能比吧?我伸手拍拍牠们濡湿的鼻子,让牠们安静下来。不知道你们之前是怎么生活的啊?和那种神经质的家伙相处一定不好受吧?
我感同身受的叹口气,抓了一把放在上衣口袋里的小块方糖,事实上,那是我趁崔西姑妈煮咖啡的时候弄来的迷人玩意,嘿嘿,这两个家伙可识货了,我一靠近就在我身上东闻西凑的,这会儿更是死命的把头一股脑儿的挤过来,看这两家伙饿死鬼的样子,我不禁感到好笑,尤其是沾上白色粉末的鼻子,还有那双,呃,无辜的眼神,终于,让我克制不住爆笑出来,那两个家伙还一副看白痴的样子不屑的抬鼻呼气甩尾。
果然,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马。
Vanity ; the name is man。I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