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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新兄热弟-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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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三勉强地逗大哥笑:“哥,我要是去当和尚合适,省得剃了,自个儿就掉光光的……”
  “恶心吧?……能多吃几口东西就多吃几口,就是吐了也比不吃强,肠子上怎么着也多少挂点儿……哪怕就几个米粒儿那也是饭……”老大忙把话往开转。
  “知道……大哥你黑了,瘦了……大哥,我拖累你们了。”老三这也是难得的,平心静气地说人话了,说感恩的话了。
  老大心里就一酸:“亲兄弟说这个……”
  老三笑了:“大哥,你比我大,咱没爸,我拿你当爸了……大哥,我要是好了,我报你们的恩……我给你们养老。”
  老大听不下去了,眼圈红红的。他就想了,他还得找,非得找到不可,这已经不光是找失踪多年的老四了,也是在给老三找血找命。
  大海又去赵大夫生前的派出所了,面对的还是那个年轻的民警小孙,想让他帮助找赵大夫的下落。笨笨地,他求民警了,让他听听他家里的事儿。年轻民警有民警办事的作风,动不动就把大海的话打断了,就乱了大海的思路,大海就发呆。最后民警急了,干脆变成审问了,他问什么大海答什么,倒把事儿腾清楚了。
  他带着大海去找派出所的所长。所长过去正是这个管片的民警。他拿着老大的身份证看了看,又打量大海,问:“于大水啊?……没听说过这人……”
  管片民警小孙一见所长就毕恭毕敬的了:“所长,我都跟他说了,咱们这儿有过一个叫于天水的大混混是吧?叫人打死了?……我说了他还不信……”
  所长若有所思似的说:“姓于的大混混死了是真的,他是死在一个叫赵园的小混混手里,这个叫赵园的小混混才是赵文博大夫的儿子……”老大一听,“轰”的一下愣住了。“可养子不养子的没听说过,不知道……”
  小孙也愣住了:“可户口本上怎么没这人啊?”
  所长责备:“办事不动脑子!赵园出了人命案,户口在监狱呢……赵大夫生气,把自己的户口单立了,不要这儿子了……可就这样儿也不解气,还是气死了。”
  到这儿,老大完全听傻了。
  所长又说:“这赵园啊,判了十一年刑,现在进去八年了……还别说,这于霸天一死,赵园一进监狱,咱们这管片儿啊少俩祸害,可真消停了,消停多了……”
  大海听着所长的话简直木了,要不是旁边年轻民警扶住他,他说不定就摔着了。
  所长看着老大:“失望是吧?理解!千辛万苦的,好不容易找着了反倒吓一跳……”
  老大点了头了:“是,真是……真是,找着了还不如不找……不找还消停点儿……少个祸害……就……不如不找了。”
  大海自打听了所长的话后脑子一直嗡嗡响,眼神也变直了,连自己闯红灯了都不知道。交警挥手拦住他了他才吓了一跳。大海是真怕警察,下了车,说话直结巴:“警……警察同志,我怎么了?”
  交警差点被逗乐了:“怎么了……都把你扣这儿了还问怎么了呢?站这儿,透透风,想想……”大海站在路边儿,可站不住,脸色惨白,人要虚脱了似的蹲下了。蹲下去还眼晕,干脆坐地上了。交警回头看他:“嘿嘿嘿干吗呢?你架子还挺大……”
  大海抬不起头来了:“警察……同志,水壶……您递我水壶……”交通警这才觉出不对来了,忙从出租车上拿水壶,拧开盖想喂大海。“我自己喝,我行……”
  交警看大海喝水,突然的更生气了:“就你都成这样了还开车呢?你疲劳驾驶不要紧,街上哪个跟你擦肩而过的不算是幸免于难啊?哪个单位的你是?驾照呢?”
  老大带着央求了:“您别扣我驾照了……我家出事了,真的……再出不起事了……您扣驾照公司就罚我……我……跟您说实话我禁不住罚了……”
  交警盯老大半天,看出来真不像撒谎:“那你怎么着,是靠边儿歇会儿啊还是接着开……”
  老大快喘不过气来了:“我歇会儿……打个电话……”
  12
  大涌接到老大的电话,起初还以为又是医院催交住院费呢,一听是老大找到老四了,直接就定了一个很高级的饭馆包间,带着一身风,一身喜气就来了。后面跟着老二媳妇也进来了,发型是新烫的,衣裳也是庄重讲究的套装。
  老二还没进门就喊上了:“老四!”接着看见只有老大一个人坐着,忙四处找,“老四呢?上厕所了?”
  老大看这阵势,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了:“老四……没来。”
  老二马上就失望了,责备道:“没来……你涮我玩儿呢?”
  “不是,是真找着了,就是他……他忙着呢,来不了。”
  老二马上又恢复了激动:“他忙来不了咱们看他去呀!亲兄弟三十多年没见了,谁还有心思跟这儿等啊……”转身就要往外走,“你就别坐着了,倒是起来呀?走换个地儿咱们一块儿吃团圆饭。”
  老大接下来的话不好说呀:“老二……”看老二媳妇在,不便说,“什么小婉……你帮我上车里,把我水壶拿来,我里头泡着茶呢!”
  老二着急了:“哎哟我的大哥!这儿的茶不比你那花茶末子好啊?”
  老大坚持:“我喝惯了……还是那个好……小婉帮我拿去。”说着,把钥匙递小婉。
  老二看出来了,这是把媳妇往外支呢:“那小婉给大哥拿去……大哥你呀喝茶叶末子的命……”等小婉出去,老二忙凑近了坐下:“大哥赶紧他说……”
  “现在老四不叫于大水,叫赵园。”
  老二这叫一个兴奋:“管他叫什么呢!赵园也挺好听的!这怎么了,当我媳妇还不能说啊?”
  老大憋了半天说:“他在监狱。”
  老二大涌心里“轰”一下,呆了半天,不错眼珠看着老大。老大眼睛小,眼窝子浅,眨巴眨巴地也看着老二。
  老二真不愿意事儿是这么不吉祥,就轻松着说:“警察啊?”
  “不是警察。”
  老二愣住了,不说话了。老大看着老二,也不说话。哥儿俩眼神儿对眼神儿。可老二就不得不问了,还带希望:“是看监狱的还是住监狱的?”
  “住监狱的。”
  二弟一下就站起来了,一下就炸了:“阿弥陀佛!我的亲大哥!我以为你上天给我请下来一个财神爷,弄半天是下地狱给我捞回来一个要账鬼!……别找了,我跟你说,别找了啊!这事儿就到这儿了。”
  老大没招儿了,眼巴巴的:“我把你叫来就是跟你商量这事儿,咱……找他不找啊?”
  “找什么找啊?……服务员,服务员……”老二气死了,“把包间退了,请的贵客今天不来了,改天再说。”
  小婉也进来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满脸的狐疑,看看老大,再看看老二,可谁也没跟她解释什么。
  老大真想就这么算了,他不能怪老二势利。老大也真想就这么跟老三说,你没得救了,认命吧。可他说不出口,谁让他是大哥呢,谁让长哥如父呢,谁让他没有老二那么心硬呢。这么多为什么老大顾不上想,他就想着没有在狱里蹲着的那位就没有老三的命。
  这回老大不蹲着了,他大模大样地坐沙发上了,而且是不脱鞋盘着腿坐。老二媳妇看着他鞋底子脏把沙发都弄脏了,那叫一分心疼。老二倒是站着,拧着眉毛看老大,不知道要演哪出。
  老大敲着老二家茶几玻璃,来硬的了:“我就问你们两口子要个话儿,我今天就说道说道,不找老四怎么办?!不说别的……他是不是四弟的咱先不论,说三弟,他需要移植干细胞吧?要是不找老四怎么办,老三怎么救,谁救,拿什么救?”
  老二的话也不软:“这我告诉你,老三要是该救,没老四……我是说监狱那个……没他那血咱也能救!好多白血病人不也是世界上陌生人救的吗……”
  “那你把那陌生人给我找出来……还有钱……你把钱都给我码这儿我看看……”
  老二来气了:“你还甭拿这话激我!我找那陌生人,凭什么!?我把钱码这儿,凭什么!?我告诉你,三弟不是我一个人的三弟,你这么说我不张兜接着!”
  老二媳妇见哥儿俩气氛僵着,忙张罗:“大哥,喝茶,压压火气……”
  “不压!”老大在沙发上一动,鞋底子泥就蹭上去了,“我今儿来,就是奔一条道来的,让老二跟我去监狱……那地方,要去咱哥儿俩一块儿去!”
  老二火了,把话捅开了说:“我不去!你要不敢去就说你不敢!说自己胆儿小不丢人,甭找别的辙!加上我你就敢啊?我告你说坏人才敢去呢!坏人也不是自己进去的,也是警察抓进去的!我不去啊我告诉你,你也不许去!去了回来可别说往后再来我家我不给你开门!什么啊这是?老话儿说了,家里没病人,牢里没犯人,这叫个福气!咱家祖辈上缺什么德了两条全占了啊?还都是一个娘肚子的亲兄弟,妈要是活着我真想问问她了!”
  老大气势让老二压下去了:“你就光说咱四弟,别带上妈!妈在土里了,你让她消停吧。”
  老二还是气势压人,他站着,老大坐着,居高临下,占上风了:“是我不让她消停吗?你也别张口闭口说咱四弟怎么怎么着,啊!我没这四弟!三十年前他让妈送人了,就说明他跟咱没有兄弟这份儿缘分!你也别紧着往你怀里划拉,啊!”
  “不划拉……不划拉可他也是咱们四弟啊!”
  二弟气得:“还说!还说!你不怕爹妈在坟地里从睡梦中惊醒了啊!我问问你了大哥!你找他回来干吗?一个地雷,本来埋挺远的,你非得请回来,搁家里供着啊?等哪天把咱们一块儿炸成肉酱啊?那我直接告诉你得了,别说找他不找的!我先不管你叫大哥!……我说你把脚从沙发上拿下来行不行啊?我看这满大街的泥都在你鞋底子上呢!”
  老大把脚放地上了,话也就跟着软了:“二儿,要不咱就去一趟监狱试试,也没准儿不是他呢。要不是他不也挺好的吗……不是他咱好接着找去。不是他不就是说咱四弟在别处呢吗?”
  “那万一他就是呢?”
  “他要是,他不就能给老三抽血了吗?”
  老二气着了:“咱俩是老三的亲哥吧?咱俩的血都不行吧?万一他的血也不行呢?我告诉你,别的什么也没落着,闹一地雷挂脖子上了……大哥,你嫌我脖子上绳子勒得不紧啊?!告诉你啊?我没工夫,不去!你也不许去,这就是我今天的话!”老大没词儿了。老二又道:“你在不在这儿吃饭?在这儿吃饭上门口换拖鞋去!……我还当你今天从皇上那儿请到上方宝剑了呢!”
  老二一通连珠炮把老大轰老实了,乖乖地往门口走去。小婉忙跟着去拿拖鞋。老大想换拖鞋来着,怎么着换顿饭,可一转念就逞了一下刚强:“我不吃饭!嫌我鞋脏?!有本事你出门把脚扛肩膀上!”这么一说舒服了,一开门,“咣当”一关,走了。
  13
  大涌最后还是跟着大海去了,因为商人的本质与理性最终没能战胜亲情。大江管大海叫哥,同样管大涌也叫哥,亲哥。
  大海是忠厚老实的人,八百杆子也跟个犯人搭不上。犯人在里头什么样,能不能见,打不打人……他心里装着一个字叫怕。他怕赵园,怎么着他手上也有人命,他怕他是一个祸害。可是老三等着救命,再说,怎么着也是血肉相连的兄弟,心里有一分惦记,一分好奇,才硬着头皮去了。
  大海一看见持枪的警察,监狱的高墙和铁丝网,腿肚子就抖了。也有别的来探望亲人的犯人家属,但是他们互相间几乎不说话,也没有表情。也许来探视这样特殊的家属,互相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大海很想问点儿关于探视的规矩什么的,可没有人理他。
  大海把所长的介绍信交给狱方。狱方对大海的出现很奇怪,因为八年里从来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叫赵园的犯人。赵园自己也说自己是石子崩的。他告诉大海,赵园现在正在住“单间儿”,因为前几天他又犯错了。要不是八年里从来没人看过他这种特殊情况,是不准亲属探视的。他说赵园是所有犯人里最难改造的一个,一天到晚大小错不断,别人都努力改造争取到了减刑,就他没有。因为他根本也没想出去,出去了也没有亲人。说白了,他没有什么盼头,他是真正把监狱当成家的一个人。狱方鉴于大海和赵园的特殊情况,提出一个条件,可以为大海提供跟赵园见面的机会,目的是让赵园死硬的态度能有所缓解。
  老大、老二坐在窗前椅子上等着,半点声音也不敢出。静啊。相互之间连心脏跳的声儿都快听见了。就这时候“咣当”一声。老大听见声音一下就从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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