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兄热弟-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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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在干什么,看见了吧?卸磨杀驴!”
老二老三一唱一合的,数落人是有惯性的,上瘾。老大不吭声,就蹲着,脑袋快扎地上去了。
老二看着,总算觉得有点儿不落忍了:“大哥,想开点儿……反正也这样儿了,再找一个……再找一个不完了吗?”
老三说:“就是,这世界上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不遍地是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呸!什么芳草啊,就是草!草!哪儿不是一薅一把啊?……大哥,我大嫂青春给你了,这奔老了去了吧,她倒走了,要我说这是好事……”
老二听着不像话了,捅老三不让说了。
“大哥,晌饭就没吃吧?晚饭也没吃?……昨天吃了吗?……走,我们哥儿俩陪你吃顿饭去。”老二说着拉老大。
老大蹲着不起来,也不言声。
老二又一拉,还不起。老三也帮着拉大哥了:“大哥,起来……”
老大身子死往下蹲不起来,脑袋往地底下扎,憋了那么半天,总算是说话了,声音闷的,像从地底下冒上来的:“别……拉……我!……我回土里多好啊!”
2
对于大海生活的巨大变故,只有三弟于大江同情。但大江的同情也都在嘴上,因为大江现在全部的心情都是谈恋爱,结婚。可是大江结婚没房没钱,原打算在外边租个房子的,可没想到大哥离婚了,大嫂和侄女一走,正好房腾出来了。
老大手里提着军用水壶,蔫头耷脑地进了院子,一进院子就愣住了。院子里堆了乱七八糟好些东西。老三鼻子上塞着棉花,手拿怀抱出出进进的把东西从屋里卷出来,往院子堆。
老大一见急了:“你干吗呀?”
“腾房!”
“腾……腾什么房啊?!这都我东西,都我东西……你给我搬回去!”
老三把东西放下了,有点儿商量的意思,但也没把老大放眼里:“大哥,我跟你商量商量,啊,我一时找不着房,你先把房腾我结婚用。”
老大气得:“你这是跟我商量吗?你把我东西都搬出来了!这我房!你给我搬回去!”
“我知道是你房,我也没说是我房……可我大嫂不跟你离婚了吗?你一个人上哪儿不行啊?”
老大喊上了:“我离婚……我离婚怎么了?我离婚该杀啊?你就占我房啊?”
就这么着哥仨又蹲院子里了。
老二蹲在哥俩中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个当家做主的样子了:“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说话不偏不向啊……三儿我得先说你,你不对,你想占房不跟大哥商量就是你不对!”
老三忙道歉:“对,大哥,我承认我不对啊……”
老二说:“你跟大哥商量了,大哥不答应,我才说大哥不对!”
老大一下站起来了:“我怎么不对了?我怎么不对了!”
老二忙就拉老大:“大哥你别急!你这两天火气也太大了……我这不说公道话吗!老三结婚,占房子也不能全占,要占占一间,给大哥留一间。”
老大气得:“这就是你说的公道话啊?你们家那么大房子怎么不让他上你们家啊?”
老二没生气,反倒笑了,笑,话可不软:“大哥,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啊?我们家,我们两口子,加上老三两口子……哥们儿兄弟嫂子弟媳妇出出进进的,你觉得像话啊?不怕人笑话啊?”
老大急了,真急了:“噢,他们两口子住这儿,这哥哥弟弟弟媳妇的出来进去就不碍事儿了?就不怕叫人笑话了?”
老二说:“你看你老急!……我这不是出主意呢吗?大哥,怎么着你现在也是一个人啊……”
老大更急了:“我一个人儿怎么了,一个人怎么了?一个人你们就踩咕我啊……”
老三也站起来嚷嚷:“谁踩咕你了?谁踩咕你了?谁踩咕你了?”
老二忙伸手把哥儿俩往两边推:“我在这儿呢,不许打架啊!什么事儿啊!”
说着话老三流鼻血了,忙拿手接着。
老二忙张罗:“快拿棉花去……捏鼻子抬头啊!”回头就责备老大,“你看看把他气得,都流血了……大哥,反正你不是出车也跟小福子倒来倒去的吗?往后这样儿,你拉夜班,让小福子拉白班……这不就完了吗?老三两口子爱干吗干吗,不就谁也不碍谁了吗?”
老大又蹲地上了。
“那就这么着了啊,大哥!”
“你大嫂要是哪天回头了,住哪儿啊?”老大的声音真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老二笑:“我大嫂说了她要回头啊?……那这样儿,哪天我大嫂要是真回头啊,我再帮你把老三撵出去!”回头看老三没出来,拍老大肩膀,小声,“大哥你放心,老三怎么住进来的,我还让他怎么出去!不耽误你和大嫂破镜重圆。”
有了大海的同意,三弟大江就开始装饰里屋的新房,开始往屋地上贴瓷砖了。瓷砖当然都是他从装修的房主家里顺回来的,有整的,但是也有碎了不要的。大江有这耐心,也有这本事,把那些碎了的瓷砖拼些个图案。只不过啊,顺回来的瓷砖有限,拼着拼着就不够了。
大江心里有盼头了,有心劲儿,铺着瓷砖都唱着歌:“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大江爱流鼻血,贴着贴着瓷砖鼻子流血了,滴在图案上,大江都是先擦瓷砖,后接大海手里递过来的棉花塞鼻子,就这样大江都接着唱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大海听着刺耳,知道阳光在别人的生活里,不在他的生活里,蔫头耷脑的。开车都不精神了,有时候脾气还不好,太远的太近的活,拉着都挑剔,都惹得客人投诉他了。
瓷砖还没贴完,大江跟女朋友就提前度上蜜月了。大海天天天擦黑上班开出租车走,天亮回。大海心里全知道,一回家老站在窗根儿咳嗽一声。大江老隔窗子说,大哥你吃点儿早点去,我这屋子都是味儿,胶没干呢。
大海就去胡同口吃碗豆腐脑,就两根油条。再回家还站窗根儿咳嗽。家里就剩下老三了。老三就让大海进里屋去,欣赏他贴出来的图案。大海的鼻子还塞着棉花,又流鼻血了。大海就催老三赶紧跟女朋友领证去,这样也对人家女方负责任。大江就说:“大哥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那么老脑筋。”
三弟一开始也过意不去,跟大海也说过体贴的话。到后来也就剩这句了:“大哥你出车可千万慢点儿,饿了可千万想着停车找饭吃。”
说完了,大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兄弟俩就对着犯愣。最后是大海撵着大江走了,说:“回吧,回家贴你的瓷砖去吧,我家没了,盼着你早成个家,要不清明节没脸见坟里的爹妈。”
大江眼圈红了,说:“大哥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你千万得看着我成家……怎么着你也是我大哥。”
3
没了家的大海知道什么叫丧家犬了,心里犯着贱,就想见着前妻,见着闺女。老是动不动就把出租车停在闺女的学校前边了,接闺女上学放学。在车上问问学校里的事,探问探问前妻那边儿有没有什么动向,有没有别的叔叔约啊什么的。闺女最初还同情亲爸,陪着红眼睛掉眼泪,有什么还说什么。后来时间长了就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你往后还是少来,让左邻右舍看见藕断丝连的叫个什么事儿呀。”祝美莲是个挺精明的人,一看见大海的出租车停在娘家门前就不乐意了。
老大没面子,可嘴硬:“你当我是成心来的啊?我就是碰巧了拉一个人到这儿,正想调头还没调呢!……你当我是来看你的啊?”
大海心里难受,又不愿意在外边儿花钱吃饭,就上老二家去。老二媳妇沈小婉就忙做好吃的,多加菜。老二在工地上忙没回家,老二家又没孩子,就大海对着老二媳妇,不合适了。
大海没觉得不合适,说:“小婉,你和美莲妯娌俩,怎么也处了那么多年,不能劝劝她回头啊?”
正说话老二回来了,老二也看出不合适了。大海不好意思,就改口了,说:“我来商量商量三弟结婚的事儿,父母不在了,兄弟俩怎么着也得给好好操持操持吧?”大海停了停,又说,“可是我没钱了,老二,这么着行不行,你出钱我出力,谁让咱都是哥呢。”
等老大走了,沈小婉说:“大哥都跟这儿连着吃一个星期了。还是赶快让老三结婚吧,没准儿大哥就吃他们家去了。”
小婉这么说老二还不乐意了,觉得没面子:“我大哥在这儿吃几顿饭怎么了?你还嫌弃啊?他是我亲哥!我们俩一个娘肠子爬出来的!我们俩分不开,我跟你可能分开。我一出生就认识我大哥,跟你结婚前那二十八年我可不认识你。”
老二跟媳妇说话,声不能高,前三句媳妇还让着,接着媳妇就不让了。因为家里做主的是媳妇,掌财权的是媳妇。
小婉一瞪眼说:“我知道,你跟我情分浅,想跟我分开!想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什么时候分啊?”
老二马上就软,赔笑脸:“我就那么一说。过嘴瘾还不行啊?”
说到老三结婚的事,老二也有点儿不乐意。可谁让他是当二哥的呢,老大是让老大媳妇把汗毛都剃干净了,哪儿还有钱啊?抱怨的话说完了,老二还赔笑脸:“咱账上还有现钱吗?要不给老三取点儿?也千万别多啊,几千就行,离万字远点儿,不然老大老三该拿咱们当百万富翁了。”
4
大海从小福子手里拿到车,就在大街上晃开了,人家招手也全看不见。晃了几圈子,出租车自然不自然地就停邮局门口了。大海想等前妻下班。前妻是下班了,可没上大海的车,却上了另一辆桑塔纳,一个中年男人开的,走了。大海来精神了,跟踪,可赶上堵车,没跟上。
大海急了,在前妻娘家楼下等着祝美莲:“你这刚离婚就找上人了?”他是怀疑前妻没跟他离婚前就跟别人勾搭上了。
祝美莲说话不饶人:“于大海,是条汉子吗,你说这话有劲吗?”接着又说了,“于大海,是条汉子,以后跟踪盯梢的事别干了,招人烦!……再说了,我又不是偷人,轮得着你盯吗?”
大海跟个钉子似的让前妻给揳地里去了。等他醒过闷儿来,前妻的背影都快进楼了。大海冲着背影喊:“有你后悔那天!不信你看着,有你后悔……!”
大海不是出车,是在街上游魂似的晃了一个晚上,回家了。大海手里拎着军用水壶走进院子,还是不精神。到门前拉门没拉开,再拉,还没开。老大到窗前敲窗子。
“噢,大哥……那什么……你先吃点儿早点去。我这屋子都是味儿,刚贴完瓷砖儿,胶没干呢。”老三的声音。
老大转身又出去了,来到早点摊子。还是老样子,两根油条,一碗豆浆。吃完,老大回来又站窗根儿咳嗽。
老三出声了:“哦,大哥,你吃完早点了?”
老大没好气:“我吃完了!快撑死了!”
“那等等……”
接着里边儿没声了。老大等着。紧接着从里边传出女人哭声:“大江?大江?……大哥!大哥,你快进来!大哥!你看大江怎么了?”
大海开始还说不能进,可之后听女人的哭声就觉得不对了。老大吓了一跳,踹门就进屋了,进屋一看,大江摔瓷砖上了,鼻血还在流,已经把地上的图案红了一片。两个人都叫大江,可大江已经有气无力的了。
5
大海和大江的女朋友把大江送到医院,一查,结果是个吓死人的大病:白血病。这事儿大发了,于大海一人处理不了,他得找老二。
老大、老二、老二媳妇面对面站着,都傻眼了。老二和老二媳妇还好,老大脸已经抽搐扭曲了,也是强忍着不哭,可就是忍不住,表情真不像样子了。
司徒大夫说了:“于大江这种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是恶性的……治这病的办法,有一般治疗、化疗,还有就是干细胞移植。”
老大和老二的眼神一下暗淡了,绝望了。
还是老二见过世面,这会儿也从容不迫:“大夫,您直接跟我们说保险能救命的那个……”
“干细胞移植,费用可不是一点半点,一大笔钱,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老大看看老二,老二也看看老大,两个拉着的手松开了。
老大表态了:“花多少钱也得救命啊,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得救命啊,您说……”
“前期恢复的费用、化疗费、手术费、后期恢复的费用……怎么合起来也得几十万。”司徒大夫又说,“说白了啊,病是在病人身上,可考验的是家属……你们回去,好好想想?”
老大彻底傻眼了,老二也从容不起来了。
老三就剩下哭了。鸟之将亡,其鸣也哀。老三眼巴巴地看着大海:“大哥,你救我命吗?”
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