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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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即苦笑:“裴某除却丝娜,再无牵挂,至于神都,不过梦尔。”
“如若有缘,裴公子定能与丝娜重逢,天涯海角,岂只这朝朝暮暮。”我叹了口气,望向城门外的连连衰草,忽觉得这话竟似是对自己说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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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犹在殿上与几位大臣议政,我便随着众女官侍立在外,却只看向那朱红的宫墙,像是要生生看穿出个洞似的。上官婉儿见我神色不定,便要我回去休息。
我点头向外走,行到半路竟遇到久不见面的宋璟。几年的时间,他已调回神都任职,少年时的意气风发早已不再,却平添了几许稳重,颇有些日后总领朝纲的神采。
两个人迎面而来,又错身而过。我心中不免黯淡:他所认识的是当初一身青衣,循学善文,同登进士第的谢然,又怎会是眼前这个不过萍水相逢的宫中女官?
刚走出去数步,却听得身后有人唤:“谢兄……”声音略有迟疑。
我回过身,见宋璟又走了回来,上下打量我一番,神色未免尴尬:“谢司籍。”
我躬了躬身:“宋大人。”
他只看着我叹息:“同榜同科,宋某竟不识世间竟有如谢司籍这般的奇女子!”昔年科举,同科之人便如同窗,多为好友。
我只淡淡笑道:“宋大人才高,苒苒居于大人名下,亦为大人之才所折服。”这句话是实话,他是日后开元盛世的一代闲相,我如何可比?
回了大仪侧殿,只独在阶前静坐。九月的天气本已有凉意,更兼得一卷秋风袭来,千叶皆落,凄清情切。
恍惚间竟似有玄衣远来,不由得一喜,待得站起身来,却迟疑:眼前所见,依旧是那秋暮沉沉,树木林立,那人已然远行,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奈何万般思量,皆化愁肠。手抚过头上的紫玉簪,记起欧阳修的《苏幕遮》来,独独将那最后一句反复念过,不觉出神。
树间忽有寒鸦掠过,遇风惊起,也将我一道惊起。站起身来,抚平略有些凌乱的衣角,不由轻笑:谢苒苒,原来你竟也有这情动之时。
“月明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身后忽有人念道,恰是方才我念的那句。
转身回头,便见李旦自殿后走来,细长的眸子轻轻地眯着,唇间泛起似笑非笑的神情来:“月色未至,谢司籍竟先起了相思之心。”他虽已身为帝王,却因未曾亲政,依旧是先前在相王模样,锦衣翩然,恍若仙人。举止优雅从容,更胜从前。
我叹了口气,半福身见礼:“尚仪局司籍谢苒苒见过陛下。”
他在我面前停下脚步,长身玉立:“旦偶出来走走,竟见罗敷女相思未尽,莫非在等使君的车驾?”
我知他言语素来戏谑,也不避讳,遂扬眉笑道:“罗敷自有相思之处,使君自有当走之路,奈何相逢?”
他便故作叹息:“今日母后尚且说这偌大的殿宇未免空阔了些,何不多置妃嫔?”
“宫中女子何其之多,陛下何不点选一二?以免昭君夜怨,飞燕失所。”他的后宫同史书中的记载尚有出入,还有几个妃子未曾晋位,应是被埋没于宫中,珠玉未有人识。
他却低头望住我,目光粼粼,宛若太液清波:“宫中人虽多,奈何唯有母后的身边人最为中意,倒怕恐母后舍不得。”
我听得心突突地跳将起来,只得说:“太后最爱婉儿姐姐德才兼备,团儿明快爽利,确难割舍,殿下倒不如点选宫外之人,亦为妥当。”
李旦闻言只淡淡笑过,盯着我不放。我知他心中所想,忙开口:“陛下可还记得日前的赌约?”
“卿已愿认输?”他故意挑眉道。
我亦扬起眉来看他:“非也,若苒苒有幸取得《兰亭集序》,还望陛下不要忘了先前的约定。”
“若得此帖,旦自可达成卿之所愿,”他淡淡答道,“若然不得,便要留在这宫里,长听雨殿夜漏,寒秋苦春,伴旦左右。”
他未曾在我面前自称过“朕”,只一个“卿”字,我却无话可答。
到得夜里,忽做起梦来。
迷蒙雾霭间,一身华服的李贤远远走来,依旧神采风流,身后百般华灿皆为之黯淡。见了我,只笑道:“小颜令我好找,如今遇到,当为连理,再不相弃。”
我才要答话,竟转眼看到他身后又转出一个女子来,明眸善睐,娇俏可人,恰是晨吟。我不由得心惊,眼见得她走上前去,偎在李贤怀里,笑道:“如今寻得了,定要白头到老才好。”
那厢,武承嗣却忽走上前来,提着一把宝剑,冷笑道:“乱臣贼子,得而诛之。”说罢,便举剑刺向李贤,我听得晨吟尖叫,便要上前,无奈竟周身使不出一丝力气来,只定在当场,眼见得鲜血四溢而出,却偏看不清是谁身上的血迹,是谁身负剑伤,是谁凄厉哀鸣……
午夜梦回,不由骤然惊醒,本就单薄的里衣竟也微湿,不觉背冷。想起梦中所见,满目红影晃动。
躺回床上,合上眼帘,却再无睡意,心中只盘桓着一个问题:当初传来李贤自尽的消息时,我已到了长安,并不曾亲见。更何况,那么骄傲的男子,如何会自尽,如果真的要自尽定然会在被废为庶人之时,又如何会拖到四年后?
这样想来,更是难以成眠。若然李贤真的没死,那么徐敬业军中的那人真的是他吗?晨吟遇到他会怎样?武承嗣又会怎样?所思甚多,一时心乱如麻起来。
想到这里,竟只心心念着必要亲到扬州去才行。幸而早就熟悉了宫中守备,换好夜行装,绕过众多哨卡,径自出了洛阳宫。三年的时间,武功虽长进不大,轻功的步法却熟练了许多,来到城墙边只轻轻纵身,几个腾跃,便翩然出了城去。
夜深的白马寺颇为肃穆,古道荫,禅音静,我轻车熟路,直奔季衡所住的院落。
来到屋前,便将昔日从裴丝娜那里得来的安神香点了一支,顺着门缝塞了进去。不多时,听得四下俱静,便掩住口鼻,推门进去。翻身至屋梁上,用手一探,果然得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布包。不由得心中暗喜:竟同那传说中的藏匿之处毫无偏差。遂拾了包裹,再纵身,轻飘飘地落回地面。
“几年的时间,瑶环的轻功倒是颇有长进,为师甚是欣慰。”一道声音忽然响起,温温和和,并无波澜。
僵硬地转回身去,就见季衡正坐在桌边,慢悠悠地品茶,神色沉静,全无为熏香所乱的迹象,仍旧是一副仙人模样。
他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包裹:“瑶环既挂念为师,何不待天明再来,如何竟做起梁上之人来了?”
我只得将手中的包裹放回他桌边,苦笑起来。他却只笑道:“原是为了这东西,无妨,给你便是了。”
我又惊又喜,便打开包裹,见得里面果有一纸书卷,却密密麻麻写满了经文,与那《兰亭集序》全无关系,只得躬身道:“弟子鲁莽,这卷佛经还请师父收好。”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还不肯说实话吗?”随即,慢慢踱至我面前,盯着我,缓声道:“你非瑶环,如何瞒得过我?”
我心中一惊,忙跪在地上:“师父。”
“瑶环那丫头平时就爱耍些小聪明,调皮得很,却对琴棋书画一概没有兴趣,又怎么会女扮男装一举中第?你究竟是何人?”
我叹了口气,知道再瞒不过他,便开口:“自始至终便是师父先将弟子认作谢瑶环的,然而师父又岂只谢瑶环一个弟子?”
“此话何解?”他不由得皱眉。
“弟子一直想知道,这些年不见,这些琴棋书画的技艺可还入得了仙人师父的法眼?”
他双瞳微缩,惊道:“你是小颜!”随即扬手点亮蜡烛,俯身在我脸上细细看去。我知他是要寻易容的痕迹,便道:“弟子并未易容,而是同瑶环在机缘巧合之下互换了躯体。”
整件事情太过诡异,我也只是将后半段将给他听,并未提我同晨吟是穿越而来的事。他听罢沉吟再三,问我:“昔日你在韦家所住的小楼叫什么名字?”
我笑答:“师父记错了,弟子住的并未楼阁,而是一间轩室,名叫栖梧轩,是家父取得名字,意在引凤。”
他的神色略缓和了些,又问:“那日从宫中出逃,车中同你一起的人是谁?”
“吐蕃王子赤西格安。”
他又笑道:“如月每月出游,锦绣坊难以为继,便由坊中的碧娘覆面纱代舞,那时你便爱她的舞姿,说是绝胜如月,闹得如月颇不满意。如今一晃,竟隔了这么久。”
我闻言便笑:“师父好差的记性,舞坊的名字是各取两位师父名字中的一个字,合在一处,故名季月。坊中更无碧娘此人,只有一个叫作青娘的,不过并不善舞,倒是有一副好嗓子,最爱唱市井俗曲。每次如月师父出了门,都是弟子面覆轻纱代为歌舞,如何算到了旁人头上?”
他这才走至床前,取过兰云瓷枕,抽开背部的瓷片,拿出一个布卷给我:“字帖珍贵,当得寻善字者藏之。”
回得洛阳宫,已是天光大亮。
李旦穿了件松散的月白色袍子,斜倚在窗前的美人榻上,笑着看我:“谢司籍来得倒早,莫非是要重温昔日更衣之事?”
我也不答话,只取出怀中的包裹,放在他面前的黄梨花木刻卷云纹案几上,疏了口气:“奴婢不负圣望,取得字帖,望陛下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
☆、送征衣(苒苒述)
魏思温说李敬业曰:「明公以匡复为辞,宜帅大众鼓行而进,直指洛阳,则天下知公志在勤王,四面响应矣。」薛仲璋曰:「金陵有王气,且大江天险,足以为固,不如先取常、润,为定霸之基,然后北向以图中原,进无不利,退有所归,此良策也!」思温曰:「山东豪杰以武氏j□j,愤惋不平,闻公举事,皆自蒸麦饭为粮,伸锄为兵,以俟南军之至。不乘此势以立大功,乃更蓄缩自谋巢穴,远近闻之,其谁不解体!」敬业不从,使唐之奇守江都,将兵渡江攻润州。
──《资治通鉴?唐纪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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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夜里,星辰在望,不觉风尘满衣。
赶往扬州的路上,眼见得车外萧索的秋叶渐黄,更是催促车夫快马加鞭,唯恐误了行程。饶是如此,也足足耗费了十多天额时间才赶到江南。
临行时,李旦到侧殿看我,淡淡地笑:“初见时你便说自己是江南人士,如今得以重归故里,甚是可喜。”
我只答:“此乃陛下恩赏。”
他遂苦笑:“哪里是恩赏,明明是罗敷赢了使君的车驾去。”《兰亭集序》失传已久,我既然寻回了宫里,他自然只有践约。
待得出门,他才在身后道:“愿卿早归。”声音低低的,沉浸在晨光初起的大仪殿,细小的尘埃在淡金色的光霭间缓缓下落,墨香浮动。
我定下心神,敛颜答:“劳陛下挂心。”
虽只说是去江南采办古籍,然而聪明如李旦,如此的托词必入不了他的眼。
到了宫门处,就发觉他已拨了御马给我,为的是轻装简行,避人耳目。然而我从不骑马,只得另雇人赶了马车离开洛阳。
行近临淮,再无路可走,偶尔遇见些寻常百姓,竟都嚷着去投奔徐敬业的兵马,说是要誓死追随贤太子。我素知李贤颇得民心,却未曾想到他竟有如此影响。
一路都没有武承嗣的消息传来,我不便直接出面寻他,只得等到入夜时分,独自探至了唐军主帐。
此时军中的主将是左玉钤卫大将军李孝逸,武后亲封他为为扬州道大总管,统领三十万兵马讨伐徐敬业。我并不知此人,只是在替武后整理奏章时略扫过几份折子,朝臣大多认为此人行事不欲高,只求中平。
贴近主帐,便听得内里的声音浑厚有力地传出:“天下安危,在兹一举,还望将军三思。”
另一道声音则略显犹豫,迟疑道:“徐贼最善用兵,且前役大胜,此非佳时。”听这话便知,此人必是素来遇战畏缩的李孝逸无疑。
那劝说的人听了显然愤愤不平,却压抑着情绪,劝说道:“四方承平日久,忽闻狂狡,注心倾耳以俟其诛。今大军久留不进,远近失望,万一朝廷更命他将以代将军,将军何辞以逃!”
三分劝说,七分恫吓,总算令这个因胆小怕事而名冠两都的李将军生了忌惮,只得应声:“元忠此言非虚,本将明日自当发兵平乱,与徐贼一决胜负,绝不令!。”
一番话说得豪气干云,临末却仍迟疑道:“却不知军中粮草如何?将士们可有衣物御寒?”言之凿凿,看似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