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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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心下悱然:“苒苒绝无此心。”
“如果你没有这份心就不会偏巧进我周国公府了,谢瑶环!”他盯着我,一字一顿。
我诧然看向他,喃喃地重复:“谢瑶环?”原本便想到既然我穿越过来便是韦家大小姐,那么晨吟的身份也不会平庸到哪里。只是没想到,我竟是她!
“何必再做戏,你接近我不就是为了令我困顿于情,再伺机报复我武家之人!”冷然的声音引人如坠冰潭,鹰隼般的眼睛紧盯着我不放,迫人的气势直逼眼前,寒彻人心。
武承嗣,不想你竟如此看我!
终日西窗相对,窗下的烛影,才煮过的香茗,一缕墨香萦绕两身。曾同车同行同患难,亲手燃起的火炉,刀光剑影间的彼此相护,一起走过的路长得可以绕着长安千数个来回。原以为会有什么发生,只是这一刻,一切都如此易碎,脆弱难倚……
我只觉周身剧痛,勉力盯住他,亦一字一顿:“事到如今,如果我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一定不会信。我只解释这一次:我此前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参与任何你认为的阴谋。谢苒苒从来就只是谢苒苒,待君之心无异,更无背弃之意。如君不信此言,我便立即从这里消失,自今以后,天涯海角,紫陌黄泉,相见只做不识!”
林间风过,树间的桃花倦了,花舞初歇。
作者有话要说:
☆、倘秀才(苒苒述)
每岁仲冬,州、县、馆、监举其成者送之尚书省;而举选不繇馆、学者,谓之乡贡,皆怀牒自列于州、县。试已,长吏以乡饮酒礼,会属僚,设宾主,陈俎豆,备管弦,牲用少牢,歌《鹿鸣》之诗,因与耆艾叙长少焉。既至省,皆疏名列到,结款通保及所居,始由户部集阅,而关于考功员外郎试之。
永隆二年,考功员外郎刘思立建言,明经多抄义条,进士唯诵旧策,皆亡实才,而有司以人数充第。乃诏自今明经试帖粗十得六以上,进士试杂文二篇,通文律者然后试策。
──《新唐书 志第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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衬着夜色简单收拾了包袱,看看堆叠于桌前的那些首饰衣物,我默然转头,只取了那件舞衣放回包内。
来府中的时候便只是一个人、一件包袱而已。如今离开,更是简单,仍旧只是一个包袱而已。如果这要计算多少,多的也只是滞留于心的东西,不可说,亦不可诉。
我对着铜镜细细梳理好发髻,抱抱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敏儿,淡淡地说了珍重,转身出门。
无法责怪武承嗣的凉薄,只因我亦是凉薄之人。
无法做到坦诚相见,自不可令其信,令其不思背弃二字。
子衿不可期,蒹葭更无处。
然而最难寻的终究不是如此。
寂凉的长夜在手中的青萝竹灯外一点点漫延开来,仅留下尺寸的距离。
凭着熹微的光亮,我静静地走,无悲,亦无泪。
一路穿过高大的门廊,入春的风本已和煦,却依旧化作利刃,在无人的过道呼啸而过,吹痛面颊,刺痛心口。
冷月下浓重的墨色汇聚成高拔凄清的影子,一身的玄堇沉入夜色。
我停住脚步,将手中的竹灯递到他身前:“苒苒此去尚不知前路,只有将此灯寄于府内。”
几个月前,也是在辞别时,他曾留下我,坐在墨香烛影间看他紧锁的眉宇。
而今,离开的人依旧是我。
青萝竹篾间熹微的烛火微弱地燃着,仍是月银如盘,仍是四目相对,只是这一次,是我将手中的灯递了出去。
他只负手立在门前,淡淡地说:“若你坦然一切,我或可留你在府中。”
凉薄如武承嗣,能退让如此,直是令人心折。
我抬眼看去,跳动的烛光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夜火醺然,提着竹灯的手却仍递到他面前:“灯留此处,三年为期,我必回来解释一切。”
他伸手接过,默然,退至门侧,凉风中摇曳的灯影扶摇不定。
或许不需三年,只要我寻得晨吟,此间的事必会有结果。
彼时,你可仍愿做这执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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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门庭。
往常人来人往的大门紧闭不开,只有几个家丁凑在门外的台阶上闲聊,都是些陌生的面孔,见我走近也不理会,仍懒散地坐着,地上散落着零星的瓜子皮。
我停下脚步,抱了抱拳:“这位大哥,我是府里蕊姑娘的远房亲戚,自家中带了书信来,还请行个方便。”
那家丁斜着眼上下打量我一番,才哼了声:“这里哪有什么蕊姑娘,只有一个叫小蕊的丫头。”
我心下一沉,知道晨吟定然是出了事,不然府里的人也不会如此贬低未来太子妃的贴身侍女。面上却仍挂着笑容,谦和地向前一步,暗暗将手中的银子塞进对方手中:“大哥所言极是,是在下唐突了,烦请通传小蕊一声,就说季某求见。”
那家丁捻捻银块才转身进了府,不多时,从里面出来唤我随他入内。
依旧是原来的亭台楼阁,只是这眼前的景致像是褪了颜色一般,毫无生气。我随着他过了桥去,装作无意地问:“这位大哥,府上不知为何倒有些冷落?”
家丁叹了口气说:“近些日子府内诸事不顺,来的人少了自然也就冷清下来了。”
“诸事不顺?府里的大小姐不是钦点的太子妃吗,还有什么事情能压得过这风头?”我问。
他忽警觉起来:“府里的事情外人少知道未妙。”
我偷眼观看他的神色,更觉蹊跷。
绿意融融的梧桐连荫成行,树下轩窗半开。
进得栖梧轩,小蕊关上门上下打量我一番才疑道:“你不是季衡先生。”
我借着窗口射进来的光,打量起这丫头来,大半年不见,她长高了些,眉目也秀丽起来,只是脸颊却略显塌陷,竟清瘦了起来。停了一阵,才笑道:“是季先生托我来的,说是许久不见韦小姐,甚是惦念。”
小蕊端详了我一阵,却不说话。
我一挥手,松开发间系的方巾,一头长发如瀑滑下。自从知道自己原是谢瑶环,我便在街上买了套男装换上,再不敢大意地以女装示人。谢瑶环的故事出自京剧的新编选段,我也只大略地知道一点梗概,原本因着其经历同上官婉儿略有相似,以为是后人照着上官婉儿的故事加以杜撰而成,却不想竟会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对于后来发生的事情更是模糊得很,很难说清日后会发生什么事。
“你──是女子?”小蕊缓过神来。
我嫣然笑道:“我是被季先生收留在季月坊中的,同韦小姐素来交好。季先生许久不见她,很是挂念,所以命我来见韦小姐,还请蕊姑娘帮忙引见。”
小蕊看看我,叹了口气:“姑娘原来是季月坊的人,小姐醒来后还特意带我去寻过季月坊,只不过听说店面已经被官家查封了,季先生他人还好吗?”
“还好,不知韦小姐又如何?我方才进来时发觉府上门庭冷落,可是有事情发生?”我问道,心里却更加肯定现在的韦舒颜必定是晨吟无疑了。原本在坐马车逃离长安面对那神秘男子的阻击时,我便从声音辨别出季衡和如月临阵将我托付给的人正是晨吟,现在看来,更是绝无差错。
听了我的问话,小蕊哀愁地看着我,圆亮的眼睛微微泛红:“我也不清楚小姐的下落,她自从冬天进了宫就一直没有回来,有人说她被打入了天牢,还有人说她私逃出狱,天后娘娘已经下了追杀令……”
“怎么……会如此?”我颤声道。
“小蕊也不知道,只从府里人的表情看出来,事情一定是很严重,”她随即又抓住我的手,急切地说,“求姑娘一定要求季先生想办法救救我家小姐!”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韦家大门的,只觉头脑一片空白却又杂乱无章起来,步下凌乱,盲目地行于长安的街头。
那么热闹的人群,忽然就冷寂了起来:如果历史真的已经被改变了,那么晨吟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整个世界一夜间变了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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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长安,叶吐新翠,正是各地学子远来赶考之时。
我站在雅致的馆阁门口,身上的青衣浸了晨间的露水,微有凉意。
门口的童子一面好奇地上下打量我,一面引我入内,笑着问:“谢公子,院士大人正在前厅等候,请随我这边来。”
长安的沁竹书院地处城郊的万千翠竹之间,其内屋舍俨然,环境清幽。
院士柯有年看过了我呈上的书信,捋着半白的胡须沉吟了半刻才道:“裴大人素来敏学高才,他推荐的人自是不错。不过贤侄毕竟不是我书院之人,若贸然上报恐有牵扯。更何况圣上刚下了旨,进士唯诵旧策而亡实才,今科当重诗赋,贤侄先前的辛苦准备恐已无用武之处。”
唐朝的科举考试分为明经和进士两个科目,都重在试策,内容多为为经义或时务。其中明经重帖经、墨义。所谓帖经,就是将经书任揭一页,将左右两边蒙上,中间只开一行,再用纸帖盖三字,令试者填充。而墨义则是对经文的字句作简单的笔试。帖经与墨义,只要熟读经传和注释就可中试。为了革新科举,高宗年初时接受了考功员外郎刘思立的提议,将进士科的题目改为以诗赋为重,这样一来,题卷难度加大,便更可试量出举子的真才实学,而不是考那些死记硬背的东西。从市井常说的“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也可看出科举的不易。
我理理头上裹的方巾,躬身道:“可巧,小侄平日所好恰为诗赋,或可一试。”
柯有年抬头仔细打量我一番,才笑着指指窗前:“老夫今早起来见院内桃花开得正好,甚是欢喜,才惊觉春意已浓,不知谢贤侄可有兴致为舍下题几行诗句?”
我回身望见院内粉枝连绵,繁花似锦,默然片刻才开口道:“只愿小侄的拙笔不至污了先生的慧眼。”
取过纸笔,对着案几,窗外的桃香愈发地甜腻起来,我左手提笔,在素净的白纸上洋洋洒洒了起来。
待得柯有年凑近来看,沉默了半响才转头吩咐门口的小童:“去取把我的名帖和今春上报的名册取来。”
素净的白纸上静静地躺着四行字:
千树繁花千树裁,
百年身是百年在。
十里亭外十里客,
一夜寒江一夜开。
不过数日,我便在沁竹书院住了下来,潜心温书。
对屋的是一个寻常寄宿在此的外省贡生,每日只是静静地看书,并不多话,每至深夜仍有浅淡的烛光透过单薄的窗棂纸映在门外的桃花间。
大唐的科举在每年的春季举行,故又称春闱。考生分为生徒和乡贡两种,由京师及州县学馆出身,而送往尚书省受试者叫生徒;不由学馆而先经州县考试,及第后再送尚书省应试者叫乡贡。我从未参加过州试,因此只有求裴行俭代为推荐至长安的学馆,他并未多言,只看着我沉吟了半晌便写了荐信予我,那双平静的眼睛明亮睿智。
待得开科的当日,我收拾了笔墨,仍旧青衣方巾,着了一身素净的男装来至礼部的科考场前,见得对面屋里的那名贡生也刚好站在门口,便拱拱手道:“在下谢然,一直住在兄台对面,因连日温书竟未曾前往拜会,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书生也躬身笑道:“在下姓宋名璟,字广平,邢州南和人士,对谢兄之才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实是幸会。”我受到柯有年的赞赏,想来他也是听得院内学子提及。
我忙再躬身谦声道:“岂敢岂敢,谢某不过一时侥幸入了柯院士法眼而已,哪里有什么真才实学。”一面却再次细细打量起对面的书生来,平目直鼻,实在是相貌平常,谁又能想到他会是开元年间被赞为“有脚阳春”的一代名相?
不多时,生员依序进了考场,在整齐排列的案几前席地而坐,其中年少者不过十四五岁,长者却已年逾古稀,聚在一处倒似祖孙同堂。
我来至自己的案几前,见案头纸墨早已排好,笔管斜搭在砚台上,软硬适中。
待得众人皆入了场地,便有小吏在前开道,礼部尚书陪同钦点的主考官到了场前。远远望见清逸绝尘的身影,我忙低下头作恭顺状,却挡不住那月白蟠纹锦靴映入眼帘:“你是何处的贡生?”
我垂头道:“回大人,草民非贡生,乃是沁竹书院选送的生徒。”
“哦?沁竹书院多出才子,”那人饶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