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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节

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1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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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季雪姑娘跟着。”
  李旦皱了皱眉:“命人去查。”
  那侍从躬身道:“属下方才沿途去看,在路边找到了昏迷的季雪姑娘。”
  “她可是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放下茶李旦眯了眯眼,冷然道。
  侍从擦了擦头上的汗,答道:“殿下英明,季雪姑娘说来的是两个男子,又有咱们府里的腰牌,便以为是殿下的吩咐,因而便跟着去了。才出了门就晕了过去,余下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此时的武举已接近终场,少了李隆基锐意的锋芒,冯元一不免独占鳌头,风光一时无人能及。李旦远望天际,但见红日当空,明艳异常,却也惨烈异常。他忽觉双眼刺痛,不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武举过后,尽管相王府极力按压,豆卢飞燕失踪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李旦闻之,不免冷笑:季雪本是当年女皇亲自指给他的人,这样的事,又如何瞒得住大明宫?
  三日之后,便是女皇在大明宫召见新试武举进士的日子。女皇特意下旨,命太子、相王一同伴驾。
  李旦心知,女皇召自己入宫必是为了询问苒苒的事,心中不禁又喜又忧:喜的是带走苒苒的人必是极为稳妥精细,足以令女皇手下的兵将无从寻觅;而忧的则是,若连宫中暗卫都寻不到,苒苒只怕是此生再也杳无音信了。
  他如此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大明宫,那料峭的红梅和初融的积雪便再也入不了他的眼,也打不动他的心。
  才到紫宸殿前,便见得七哥武显低头从殿内走了出来。他才要走上前去,却见一道清瘦的素蓝身影早已急切地迎了过去。他认出是武显的侍妾何知韵,便不好走去近前,只是远远欠了欠身。
  自去年重照和延基的事后,宫中便早有传闻,称东宫失和,不似以往那般伉俪情浓。到得后来继魏王妃李仙蕙殁了,太子与太子妃夫妻情分名存实亡的消息在朝内朝外已然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而这些日子,武显身边的侍妾一个个暴毙,如今竟只剩下何知韵一人而已。
  进得大殿,他叩首见礼。女皇并不言语,只静静翻阅奏章,明黄色的布帛在她苍白的指间滑过,如同凌寒的残叶,刺得人眼微痛。
  殿外的积雪在正午的艳阳下慢慢消融,化作涓涓细流,如梧桐细雨般顺着瓦当间的缝隙点点滴滴地坠入汉白玉沟渠,一重又一重,最终汇聚到九重云梯之下的御河里。
  大殿内清寒阴冷,名贵的龙涎香自赤金足龙顶博古炉内袅袅升起,不带一丝温度。明明已是冬日将尽的时节,却令人只觉比深冬时还冷上几倍。
  双膝早已麻木无所知,低垂的头却恭谨地保持着问安时的姿态,不曾抬起半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女皇威严的声音响起:“听说你府里的豆卢孺人失踪了?”
  那端坐在盘龙宝座上问话的人不是他的生母,而是高高在上的女皇,整个周武王朝的君王。
  他愈发地垂下头去:“回母皇,儿臣大意,带着孺人去观武举,不料中途生变,豆卢孺人如今下落不明。”
  女皇淡淡地说:“朕已下令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若仍查不到人,只怕是有人预谋已久,城中另有接应。”
  他听得心惊,心知这预谋和接应指的不止是武承嗣的余党,更有与苒苒曾异常亲厚的太子妃,就连他李旦也是脱不开干系的。
  恰在此时,上官婉儿走进殿来:“陛下,新科的武进士已然在外面候着了。”说罢,又走到御座前伏在女皇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女皇点了点头,这才吩咐李旦他起身,询问起今科武举的情况来。他忍着膝间的酸麻,勉力站起身来,答道:“回母皇,此次武举共有六十四人应考,其中二十四人武技优异,举为进士。最为出色的是高州举子冯元一,各项比试皆为榜首。问及行军对阵、攻防戍守,更是对答如流,颇为难得。”
  女皇遂传各举子上殿,那冯元一立在众人之中,气宇轩昂,果然颇有风度。武瞾见了,却只转头笑着对上官婉儿道:“此人看着倒是眼熟。”
  上官婉儿素知女皇识人过目不忘,自是明白女皇已看出了这个冯元一的身份,不免笑道:“陛下去岁背痛,不就是喝了此人特制的相益酒才好的吗?”
  女皇侧头道:“朕记得他是姓高?”
  经此一言,李旦才记起,这个冯元一本是宫中的一个小宦官,因去年进献的药酒治好了女皇的背痛而受过些许封赏。只是此人贪酒,竟偷喝了西域进贡的御酒,女皇一怒之下便将他逐出了宫去。却不想此人胸中竟有这般经纬天地,若非宦官出身,倒是极好的武将人才。
  冯元一见状,忙跪倒叩首道:“劳烦陛下记得罪民,罪民本是姓冯,贱名元一。进宫的时候总管才给改名为高成的。罪民此番考取武举,不为做官,只想为陛下略尽绵薄之力而已。能在有生之年重睹陛下天颜,罪民虽死无憾。”
  女皇闻之,长笑道:“不过是偷喝了几瓶酒而已,如何又提一死之说?你既有了武举出身,朕就替你改名为力士吧。”
  冯元一,此时已改名为高力士,满脸欣喜,忙叩首谢恩,眉目间踌躇满志,大有鲲鹏之意。
  出得大殿,傍晚的寒风凌凌袭来,李旦这才觉出背部微凉,原是早在殿前跪着的时候便已汗湿后脊了。
  恰在此时,季雪迎面走来,一身青霜色的百褶如意裙干净清爽,眉目浅淡。
  他记起方才见何知韵特意来迎七哥的情景,如今却又轮到自己被侍妾殷勤相迎了,不免无声地勾了勾唇,面上却并没有半分笑意。
  “殿下——”季雪走至他身侧,盈盈下拜。
  他扶起她,话语平淡:“如何特意来殿前?”
  她咬了咬唇,答他:“回殿下,豆卢孺人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雪染芙蓉池

    伊人,仍旧是秋水望断才留住的那个伊人,目中清露初晞,颊间芙蕖生香,清华绝丽,素衣不染凡世纤尘。
  他急步走来,隔着湘妃青竹帘见得她静默的身影,不由放缓了脚步。行至内室,他定在黄花梨书案前,也不再走近,凝神看向那素净的衣裙。
  时光静止,她慢慢回过头,看向他,默然不语。
  他眉间松动,定了定神,才开口道:“卿记起了?”
  她嫣然一笑,轻柔地说:“苒苒早知殿下颖悟聪敏,定可以看穿。”
  他回视她浅淡的笑颜,苦笑道:“我倒宁愿自己永远看不穿。”如是,他才可以继续沉迷于这一年以来宁静无波的一场酣梦中。
  她笑了笑:“虽已记起前事,苒苒却仍要在殿下府内叨扰一段时日,还请殿下忘记今日的对话。”
  他怔了怔,面色如常,眉目间却分明有流光闪过。耳侧,她清越的声音再度响起:“既已平安归来,自是佛祖庇佑,既然衡阳王日前刚好奉诏回帝都,不知殿下可否请他替我去城外的芙蓉池去放花灯祈福?”
  他一听便已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遂默然点头,并不点破。
  衡阳王,即李成义,李旦的次子,昔年柳湘如在相王府留下的那个孩子。
  李旦当年可以任凭自己的侧室同人私奔而去,却绝不会任凭自己儿子的庶母死而复生,同情夫一同出现在世人的眼前,更不会容许这样的事重新传入他的耳中。
  所以,他明白,苒苒也明白。
  那日,在武举场地带走苒苒的人并非众人所猜想的武承嗣,而是思子成疾的柳湘如及其夫君何青。
  他们两人听说李成义奉旨回帝都暂住,本打算混入帝都,寻机远远见上他一面便好。却不料,李成义幼年久居深宫,并不喜出行,除了必要的朝见竟一直待在府邸里闭门不出。眼看见子无望,二人才想到了借助昔年帮助过自己的豆卢孺人。
  在相王府门外守候多日,恰巧李旦带苒苒去观武举。柳湘如和何青都是见过苒苒当年女扮男装的模样的,因而一眼便认出了她来,于是尾随至武举场,趁李旦不备带走了苒苒。
  唯一在计划之外的,就是苒苒的失忆。然而,这一切并不能打乱他们的安排,只因为陪他们一同来到帝都的人正是精通西域异术、善用金针秘药的裴丝娜。也恰是因为裴丝娜的存在,才令得藏身在歌舞坊里的几人逃过了数次搜查。
  这几日的经历,她不说,李旦便也不过问。
  只在晚饭的时候特意命人寻了半坛韦家旧年酿制的夜雨醉天香,她喝了,便淡淡地笑,蹙眉道:“那几日,我见到的人并非他。”
  一句话,李旦的眉目舒展,却不答言,只是次日一早便唤次子李成义过府,命他夜里去城外的芙蓉池放莲花灯。
  那天夜里,苒苒把自己关在房里,弹了一夜的琴。
  李旦披衣而出,循声立在她的房门口,伸了伸手,却终究只是静立在原地。
  季雪走出来,恰好看到,便取了斗篷披在李旦身上,轻声问:“殿下,这曲子清幽得紧,不知叫什么名字?”
  “秋夜思故人。”李旦抿了抿唇,推开斗篷,转身向自己的寝殿走去。走了一半,又回过头来,淡淡地扫了季雪一眼:“你也安分些,那日她是怎么失踪的,你心里有数。”
  季雪的身子猛地一颤,捧着斗篷,僵立在当场,唯有那清寒的琴声一环一环响起,催人心肠……
  皎洁的月光清凌凌地落在离镜前,映出一斜月影。天上,镜中,两轮明月。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素手拨弦,她心里反反复复念着这两句话,记起的却是那日裴丝娜说的话。
  这一次回长安,我是为了替人了结一段情。
  裴丝娜手抚一幅画卷,依旧明媚的眸间闪烁着淡淡的哀愁。
  她凑近去看,却不由皱了皱眉:那画上的男子眉目清秀安然,书卷气极浓却偏有一身的傲骨,不是当初那个令得裴丝娜情思百结、苦痛而去的裴伷先么?
  才要开口相询,裴丝娜却先开口道:“我族中有一女子,早年曾在长安与此人相恋,生有一子,名愿,一直留在这男子身边抚养长大。如今孩子已然长大成人,我族尚缺一护法,长老几次问卜,皆言天命于次子不可改,故而遣我来寻。”
  她听了,皱了皱眉,记起晨吟曾告诉过她,裴丝娜因情受创,被族人以金针封脑,再不记得情字。那么,这个裴愿竟是当年她与裴伷先留下的孩子吗?
  这可惜,裴丝娜虽能解她的失忆之症,却偏偏不明白,真正失忆了那么多年的那个人却是自己!
  思及此处,她只缓缓地开口:“此人姓裴,名伷先,是前宰相裴炎的族亲。原本也是祖居长安的,后来获罪屡次遭贬,如今已然辞了官职,从商去了。”
  裴丝娜听了便笑道:“无妨,我族中多异人,多加查访,定能寻得此人。”
  似是被那多年明艳不改的笑颜所摄,她定了定神,才淡淡地说:“听说此人去了北庭。”
  她虽素知史册,这么多年来努力挣扎着要走出历史的轨迹,却也明白,无论如何走,也终究难以逃过后世的那一管笔。事到如今,她能为裴丝娜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清冷的琴音划过流年,在长安的锦绣间流连。这一年末,太子武显的幼女裹儿初初长成,明眸皓齿,艳丽绝伦,隐隐有了长安第一美人的名头。
  晨吟看着她,神思不觉飘到了多年前的长安,那时候,她才成为韦家大小姐,不也是这样的绮丽年华?
  此时的武显与晨吟并不亲近,身边只留何知韵一人服侍,东宫的连荫殿宇皆成虚设,就连一众子女也多不大理会,只在年节时同宫宴饮罢了。然而,对于这个出生时由自己脱了上衣亲手包裹的女儿,却是由衷地宠爱。如今见得裹儿渐渐长大,他满心欢喜的同时,自然操心起爱女的婚事来。
  盛世的长安城最不缺的便是鲜衣怒马的挺拔少年,锦绣的芙蓉池内,前来赴宴的青年才俊更胜锦绣华彩。
  然而,自幼娇宠的妙龄郡主面对武显费尽苦心选的众多未来东床快婿的候选者,全然不为所动,眉眼蹁跹,只望向池中亭亭而立的芙蕖,深深浅浅的莲叶间,似有一道俊朗的身影一闪而过。
  武显见了,不免皱眉,那道身影本是他熟悉的,皇亲贵胄,年少有才,论理也是不错的人选。
  只不过,那个人,终究是武家的人,不免下策。
  时过数月,武显依旧忧心于爱女的婚事,裹儿却忽哭着跑到他面前,只求他为自己主持婚事。
  婚事的另一个主角,恰是那日芙蓉池上恰好乘舟而过的那个武家人。
  武显听了便一直闷不作声,停了良久才伸出手抚着爱女乌黑的秀发道:“傻孩子,若是旁的人,为父都依你,唯独不可以是他。”
  裹儿躲开他的手,猛地抬起头来,红着双眼:“父王,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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