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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节

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1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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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吟虽住在深宫里,却也终究听说了那日发生的点滴。故而愤愤然去找武显对峙,武显听了便也只是默然,不肯多说。
  晨吟虽知此事多是武瞾授意而为的,却也恨武显软弱无能,竟因为母皇的一句话,连亲生儿子和新女婿也要逼死,实是没有半点骨气。
  然而,她心里终究是明白的。有那样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帝为母后,无论是谁,也终究是要落到下风的。
  赶到继魏王府,已是掌灯时分。
  昏黄的火光在深秋的寒风中瑟瑟作舞,素锦横梁,白纱满室,晨吟见了一愣,才皱眉斥道:“继魏王已走了大半年了,府内如何还是这般冷清?”
  引她入门的那个婢子默然垂首,眼眶微红。她见了心中一酸,记起仙蕙与武延基的夫妻情深,不免也是神色黯然,转而又问:“王妃现在何处?太医诊断如何?你且先引本宫去看她。”
  “太子妃——”那婢子忽双膝跪倒,抽泣不已。
  晨吟疑惑地转过头来,见得满庭的下人都跪在地上,双目红肿,隐约有嘤嘤的哭声从不知名的角落传来,在暮色渐浓的时分更显凄切。
  她心中更是惊惧,才要开口,却听得身侧忽有一道悲戚的声音响起:“太子妃节哀,王妃她……已然仙逝了……”
  不会的。不会的!仙蕙还是那样的年轻,怎么会???
  她慢慢后退,不想身后有链条缠绕,她一时不察摔倒在地。再回头,却见那绊倒她的正是旧年武承嗣为苒苒特意修的秋千,名为剪秋链。当时洛阳城里皆叹冷情如魏王,竟也有化为绕指柔的一日。
  如今物是人非,她盯着那剪秋链不禁泪如雨下,只觉这座魏王府如同梁祝中化蝶的情冢,葬送的俱是至真至深之情。鹣鲽情深之如苒苒和武承嗣没有逃脱掉的,她的女儿仙蕙和武承嗣的儿子延基也同样不曾逃脱。
  “王妃节哀。”敏儿身着素服上前扶起她,垂泪道。
  她忽紧紧地抓住敏儿的手,双眼茫然无光:“仙蕙,她是怎么殁的?”
  敏儿低头哽咽道:“王妃本就胎位不正,今日一早情况就一直不大好。奴婢不敢擅专,故而几次三番派人去请太医,谁知宫里的那些人竟都各自推脱。奴婢无奈,请了神都的寻常大夫来看,又说不出所以来,有名气些的稳婆也只说情况不好……”
  她听得心痛,恍惚中问道:“既是如此,如何不去东宫告诉本宫?”
  “奴婢去了,”敏儿垂首,“只是太子殿下说娘娘病了,不让惊动。奴婢苦苦求了殿下才请来一位太医,谁知竟已然晚了……”
  晨吟本就伤心欲绝,听得敏儿提到武显,心中更是大痛,忽愤而起身,径直命人备车回东宫去。
  回东宫的路上,她面无表情,本爱哭的眼角也毫无泪痕,胸腔中只反反复复地回荡着一句话,欲待要当面质问武显:刺死李贤、责杀重照、逼诛延基,这一桩桩事连在一处,如何只是一句生性软弱便可解释?如何竟连她和李贤唯一留下的孩子也这般容不得?
  待得晨吟的车驾走远,敏儿才转头吩咐府里的下人:“派人把消息传到宫里去,另外找人搭灵堂,我亲自去挑选棺椁。”
  “敏总管,可要找人看看风水,择一处妥帖的地方?”一个小厮躬身问。
  敏儿皱了皱眉:“王妃与王爷素来伉俪情深,自然百年之后也当安葬在一处才是最为妥帖的。”
  一时间,府内众人皆忙碌起来,匆忙准备起继魏王妃李仙蕙的后事。宽敞的内庭只剩下敏儿和护院武清。
  武清本是老管家武德的儿子,自幼与武承嗣一同长大,因不通文墨,唯有一腔的护主之心,故被留在了府中自幼习武。且因武清本是武德唯一的子嗣,武承嗣念及武德的劳苦,便不肯将过于机密之事交予武清去做,就连前番逼宫也不曾带他,只留他跟在武延基身边。也恰是因此,武清才得以躲过了那场动乱,一直留在魏王府照应上下。
  此时见府内的下人业已散去,武清耐不住性子,忙开口问:“太子妃本是继王妃的生母,又与咱家王妃素来交好,你如何不将实情告知于她?”
  敏儿看了他一眼,叹息道:“太子身为生父,尚且如此,母妃又有何用?”
  “可是……”武清急得抓耳挠腮。
  敏儿皱眉道:“事关重大,主母的吩咐岂能含糊?”
  武清重重地一跺脚,脸憋得通红,唉声叹气地向里屋走去。身后,敏儿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这一路,万事小心。”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清淡如当年的苒苒,兼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庭院间树木森森,随风而动,似是在诉说诸多不为世人所知的隐秘……
  公元七百零一年,永泰郡主、继魏王妃李仙蕙殁,年十七,归葬继魏王武延基墓。
  下月,女皇携太子武显、相王李旦归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  


☆、莫失更莫忘

    长安二年,正月,红梅瑞雪,粉妆玉砌。
  然而面对着吐蕃、突厥的咄咄攻势,强盛如周武王朝也并不如外表所表现的那般安静祥和,一股新的波澜正在暗暗滋生增长,各地的小规模动乱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女皇手中的奏章里。
  由是,与文举相对的武举制度从女皇明黄色织金纹龙的袍袖间扶摇而上,起承转合,在浩瀚青史的卷轴上的一角浓墨重彩地延展开来。
  自随着女皇迁回长安城后,李旦便一直住在旧日的相王府内,并不参与朝事,只一心侍弄花草、闲时挥墨临字罢了。
  然而,听得此次的消息,却不禁勾起了旧年同苒苒一起科举同登榜首的事来,心念遂动,便又命人替苒苒换了一身清爽的青色男装,粼粼如烟波,清俊怡宁,依稀仍是旧日的光景。
  他远远望着苒苒对着铜镜,长长的青丝柔顺地垂在背上如同上好的绸缎,忽走上前去,遣开了正要替她篦头的季雪,亲手拾起银梳,一下一下地替她梳理通顺,绾成男子的寻常发髻。
  十年光景,她仍是那张清丽如皎月的面容。而他的眉间,却早有青霜一样的烙印。
  此次武举设在洛水一侧新建的武场,甚是宽广轩宇。武场的一周皆以杨木为栏,分列早就搭好的观景莲棚,为朝中贵戚、世家子弟等人观看之用。坐北朝南处另设高台,直与正中的演武台相平,其上虎皮座椅,高炉暖鼎,几缕轻烟袅袅环绕左右,即是监官和督官的宝座。
  李旦本是闲散之人,此次却特意向女皇求取了督官一职。然而,苒苒虽扮了男装,旧日里却时常在御前走动,又屡历东宫、魏王府、上阳宫等地,因而长安的官员里仍有不少人是识得她的。故而,李旦也不便将她直接带在身边,只暗暗派人将她和随侍的季雪安置在正对着自己的那座莲棚内,遥遥相望,别是滋味。
  场地正中的演武台高两丈许,其上刀、枪、剑、戟、斧、钺、勾、叉等十八般武器分列两旁,考较箭术所用的箭垛、木人等物则设在观台侧面的一处空旷所在。此次武举共设七科,分别为长垛、马射、马枪、步射穿孔、翘关、负重和才貌。
  长垛,即远程徒步射箭。在距演武台三百步开外的地方设垛,其上悬挂画有五个圆弧的布帛,考校应试者远弓之力。参加武举的多是各州选派的青年才俊,一个个身高体健,立在台侧如同一排整齐的白杨,挺拔有力。听得台前唱诺自己的名字,众举子便依循走上演武台,弯弓搭弦,箭若流星,引来台下围观者的喝彩声不绝于耳。
  李旦坐在高台上,与距演武台相距略远,也看不清台上的具体情形,只能从举子的衣着和身形上略略端详一二而已。再向对面的莲棚观望,眼见得那道素青身影寂寂端坐着,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似是望向场内,又像是对场上发生的一切漠然不觉,飘渺空灵,浑然不似凡俗世人。
  不多时,便有军校上前呈上方才的长垛比试情况,李旦淡淡地扫了一眼,却见列在最前面的几人皆是极其出色,尤以最前面的二人为甚,竟是同时射中布帛上的圆弧,并列榜首。
  他不禁想起自己年少时率兵出征的场景来,那时的自己也堪得上精于骑射,只不这么多年的幽居生活终究使他荒废了下来。
  第二场的马射比试续举子纵马而行,以七斗之弓手射皮鹿。李旦因思绪连连,也只看了个大概,并不甚在意。然而,待得军校呈上新一轮比试的记录时,他望着卷首的那两个名字,却不禁皱了皱眉,抬头问那军校:“并列榜首的二人可依旧是前一轮的那两人?”
  军校躬身道:“王爷英明。”
  若说原地射箭对于习射多年的人来说本非难事,然而论及驰马射箭,对于弓箭的掌握、力道、精准却是极高的,李旦不免对这两人多了几分好奇,默念二人的名字:冯元一,龙其土。
  如此一来,待得下一轮比试马枪时,他也不禁收起了方才的漫不经心,定睛向演武台上观去。但见众举子皆引了骏马,缓缓牵行。远远望去,一行朗健少年比肩而立,轻裘宝马,分外夺目。
  待得考官唱道冯元一的名字时,李旦不由凝神看向那台上的男子,但见那人身高七尺有余,身着墨色重甲,掌中一口碗口粗细的浑天长枪煞是威武。
  马枪一试考校的是应试者骑马以枪左右调动木人头顶放置的一块二寸五分长的方形木板,且不可使木人倒地。这样精细的要求对于重型兵刃来说本是极为不易达到的,然而那样沉重的铁枪到了冯元一手里却极为灵活,但见他举重若轻,浑天长枪在掌中灵巧地左右晃动,不止点中那木板,其下的木人竟连分毫也不曾晃动。李旦看得连连点头,却不止怎的,只觉此人似曾相识,竟像是在何处见过这样的身影。
  紧随其后的便是那同列榜首的龙其土,他一身银盔亮甲,手持游龙长枪,座下白马赳赳,气势非凡。纵马来到木人前,长枪灵动,一连挽起七八个枪花才向木板点去。动作一气呵成,干净漂亮,引得场下观望者又是一片喝彩。
  李旦却自从龙其土上场便心头大震,双眼紧紧盯住那道银色的俊朗身影,面色雪白,不似方才那般风轻云淡。他略一沉吟,召唤过跟随在自己身旁的一名亲随,附耳叮嘱了几句,那亲随慌忙去了。他抬头看了看对面的苒苒,那张清丽的脸上仍是平静无波的淡然,心中略定了定神,便起身向后面供休息之用的耳室走去。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李旦慢慢转过身去,沉声道:“你不留在封地,如何竟来到此处?”
  但见来者剑眉星目、俊朗挺拔,身着一套银盔亮甲,恰是方才在台上比试时屡屡同冯元一并为榜首的龙其土!
  龙其土低垂着头,恭谨地答道:“启禀父王,孩儿自幼习武,为的就是保家卫国,有朝一日可以一技之长而出人头地。今日武举,正是孩儿检验自己武技的大好时机。”
  李旦叹了口气:“在上阳宫里那么多年,你还不清楚为父的处境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样贸然出风头的事终究不美。况且,你如今的封地在临淄,未经传召而私自回帝都亦属抗旨,还是离开举场,早些回去吧。”
  龙其土猛地抬起头看向李旦,颤声道:“父王——”
  李旦却别过头去,只是对他挥手,再不言语。龙其土咬了咬牙,忽重重在地上一叩,脱下盔甲,随着李旦的侍从向后室的偏门走了出去。
  龙其土,其土为“基”,龙基便是隆基,身为临淄王的李隆基。
  李旦坐在耳室内,待得确定李隆基已悄然离开演武场,抚着那副盔甲的手顿了顿,才叹了口气,命人叫盔甲收好,自己踱步而出,回到观台。
  此时的演武比试已到了第五场,场下众人皆知那龙其土武技超群,却在上一场忽然不告而别,不免议论纷纷。李旦抬眼望去,但见场上,方才与龙其土并列榜首的冯元一仍是气定神闲,手持长一丈七尺的重关,施施然举起,绕场而行,步伐轻盈,不似手持重物者。
  李旦不由暗自苦笑,心知若是隆基不似出生在帝王家,此次武举必能夺得头魁,并不逊色于场上的冯元一。思及此处,他摇了摇头,转眼看向对面的莲棚,不免一愣,手中的茶盏随之一倾,密紫嵌月牙白穿云纹蟒袍被溅上了一团深深的印记。他却无暇顾及,只唤来侍从,皱眉问:“豆卢孺人去了哪里?怎不见她?”
  那侍从匆匆跑去查问,过了半个时辰,才回道:“禀殿下,听说是有人方才声称奉殿下之命,拿着腰牌将孺人接走了。”
  李旦身子一颤,声音却依旧平稳如常:“除了孺人,可有人跟随?”
  “只有季雪姑娘跟着。”
  李旦皱了皱眉:“命人去查。”
  那侍从躬身道:“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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