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1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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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旦不动声色地挡在门前,眉目微沉,冷言道:“张大人切莫忘了,旦仍是皇嗣。”
张昌宗挑了挑眉,眼中满是不屑,才要答言,身后却有人扬声接道:“正是此理!”
众人回身望去,却见一人白马银盔来至面前,二目如星含电地看向众人。
李旦坦然笑道抬头道:“七哥。”
李显一挑眉,明亮的眼中藏着艰涩难懂的阴沉:“宫中逆贼才除,四处皆不安定,为兄甚是挂念八弟安危,特地带人前来清剿逆贼。六郎虽有不妥之处,此来却也是出于一番好意,八弟何必阻挡?”
“七哥,你这是——”李旦眉头微紧,不可置信地看向李显,远处的宫道上果真又有侍卫成行而来,皆刀剑出鞘,寒光夺目。
李显一摆手,沉声道:“清剿叛臣的势在必行,八弟不必担忧,为兄自然会护上阳宫周全。”随即再不顾李旦的神色,转头看向张昌宗:“六郎且随本王一同入内,也好细细搜查余党,将闲杂人等也都清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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霏雪轩的前身本是用作垂钓观景的台池,每至日暮便有霞光流彩掩映于台前,因其幽闭静谧,早在李旦仍是李唐王朝的八皇子时便是其偏爱之所。待得后来逊位搬至上阳宫,更是常常携苒苒于此临池闲话,隐世不出。乃至太湖事出,李旦才命人在池水种下莲花,四周遍植杨柳,亲自为景台取名为“依柳”。客舍青青,折柳寄思,流香殿里曾经的鸿影,那一别又岂止经年?
李旦的密室便设在霏雪轩之下的这座依柳台中,寻常人断难想象,那张李旦惯常使用的桌案竟暗藏玄机。只要在轩室的另一侧旋开清晏玉瓶,再由内侧取下书架上的《楚辞》,桌案便会自动侧移下落,露出一截密道,通向幽深黑暗的所在。
她对着那密道看了看,便伸手去扶武承嗣。武承嗣身躯一颤,才要开口,却对上她那双了然一切的清眸,心中一叹,终究是任凭她扶着,一步步走下密道。
才踏下最后的一道台阶,身后的密道便已自然合拢,只留下一片漫无尽头的黑暗。她依旧扶着他,小心地用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李旦临走前给她的夜明珠,霎时眼前出现了一抹柔和的光晕,且清且亮地照在两人面前。
她借着夜明珠的光亮打量起这座密室,干净简洁,摆放得当,一应起居所用之物皆有配置,显然是经过一番精心准备。虽是临水,床上的被褥却意外的干爽舒适,不带一丝潮气。她扶着武承嗣走至床边,淡淡地笑了笑,柔声道:“忙了这一日,我也倦了,你便陪我歇息一会儿吧。”说罢便也在倚在床边,星眸微闭。
武承嗣见此情景,眉头紧了紧,却只是伸手拉过被子,替她盖在身上,也合眼静卧在她身旁。他本就身怀毒症,最忌劳心,经历了方才的一场动乱早已心神俱惫,方才不过是因李旦在场而勉强支撑。
她最知他的心性,自然明白他宁可气血逆行也不愿在旁人面前示弱,便也不点破,只默然替他挡过闲杂的事,做他最后的支撑。待得身侧的人呼吸均匀了,她才睁开眼来,重新打量起这座密室来。
放置在桌上的夜明珠温和而静谧地照射在室内,恬静柔婉,将一切清晰地映在眼前。干净洁白的墙面,室内的正中是一方饰有岁寒三友纹样的梨花木桌案,其上闲置着文房四宝,没有玉瓶暖壶,也没有云屏画幕,却端的是优雅别致,极似多年前的相王府,纸染墨香,砚凝芙露。
再抬眼四壁,她的明眸微转,忽定在了对面的一幅异常熟悉的仕女图上。画卷之上,一个身着秋香色罗裙的女子步踏积雪,凝眉暗思,身后星光点点,紫雾缭绕,俨然便是她当初在周国公府初次遇见李旦时的情景。若不是这幅画,她不会断然离开相王府,也不会有后来的许多事。有些时候,一个因,往往便关系着一连串的果。
熟悉的丹青描摹出那段几乎被她遗忘掉的岁月,她眼望着那幅画,目光缓缓落在画卷上的题字。右上角的题字略显潦草,墨色黯淡,只有寥寥数字:鸿影逐流水,秋波不顾,霁雪无情,最是旧柳。而左下角却又添了一处新墨,平和柔婉,字迹清秀:“姗姗雨雪,辞来依柳。”
她看在眼中,不觉已是泪湿枕前,别过头才发觉武承嗣并未睡去,此时也正盯着那副字画。转头看到她的清泪,武承嗣叹了口气,忽开口问:“若未曾与嗣结识,卿可会成全他这番牵念?”
她星眸紧闭,停了一会儿,决然道:“不会。”
他皱了皱眉,又听得她继续说下去:“若非有你,苒苒便不会来到李唐。纵然来过,也不会再选择重新穿越。所有的因果早有注定,只有你才会是我的因,也才会是我的果。这些因果,我不后悔。”所以,纵然她是李旦因,却也不会再是李旦的果。她不后悔自己的因果,却终究只有疚对李旦的情。
武承嗣听了,默然了半晌才又开口道:“这一路至此,嗣也无悔。”
她眼望着他一向清寒深沉的双眼,忽记起李旦初退位时曾对她说,武承嗣重天下胜于情爱,不会是好的归宿。
那时,她答,武承嗣或许会更重天下,李旦却是情爱、天下两不重。
如今这一刻,回想彼时的种种,恍然如梦。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更新~
☆、谈笑倾富贵
静静的宫道两侧皆植垂柳,然因秋寒,只留下些许光秃干枯的丝绦徒劳而垂,借着低沉的暮色,在地上留下一道道细长而锋利的影子,毫不容情地刺向相对而立的两道身影,轻白似月,亮银如星,都浸在残破的余晖里,血一样的死寂。
即使是贵为皇嗣的李旦,也终究无法阻挡围堵在宫墙外口口声声要拱卫皇城的金戈铁马。因而当李显带领着人马冲破宫门时,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挡在刀光剑影之前,平淡地说一句:“上阳宫是本宫的居所,女眷众多,甚是不便,若要进,也只可七哥搜查,断容不得旁人。”
张昌宗虽不满,却终究顾忌李旦仍是皇嗣,也没有提出异议,只冷笑着睨向李显:“只望庐陵王进去之后可莫要忘了陛下的吩咐才是。”
一句话,说得一贯安之若素的李旦也不禁心中生寒,再念及近日星相骤变,更是俊眉微紧。
昔日高宗李治所生的八子中,长子忠谋逆而遭鸩,次子孝早夭不论,三子上金在无奈中自寻短见、四子素节皆被武承嗣以谋反之名逼迫自缢,五子李弘亡故多年,六子李贤假死而后屡遭劫难。如今所剩的,也不过李显和李旦二人而已。
二人沿着笔直的宫道一径向前,身后的不远处,便是全副武装的兵卒,个个手执利刃,不时在路边的草丛石堆处停下来细细搜查,生恐落下分毫。
搜查过几间宫室后,李旦才叹了口气,淡淡地问:“七哥几时回的神都,怎么一直不曾来探我?”
“不过几日,一直不曾得闲。”李显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头,别过头去。
他始终无法开口说自己根本就不曾有机会离开长安,数月前应了苒苒回房州,却不料自己先是被武承嗣秘密扣留在别院,而后又被母皇派人夺出,关押在荒凉的邙山。其间的波折,即使是面对手足之亲的李旦也无法倾吐。更何况,在那个寒冷的夜里,他早已亲手斩断了自己的手足,将自己沾染上了永远也洗不掉的污浊。
一路循着宫道向前搜查,经过几间庭院,皆空落无人,只有几个负责日常打扫的宫人。李显虽离开远谪多年,却也知道李旦旧年府中多藏佳人,谁知如今竟是人去楼空,落得这般清落惨淡。
直到搜查至湖侧一处殿室才见得有女子袅袅婷婷而来,虽一身素服,却眉目娇艳,颇有些烟视媚行的姿态。李显见了,不由皱了皱眉,心知自己这个八弟对于妩媚艳丽的女子并无好感,既然搬到在偏安一隅的上阳宫,如何又会将这样的女子留在身边?
转眼间那女子已近至眼前,她面对来势汹汹的众多侍卫也毫不慌张,仍落落大方地对李旦见礼道:“芳媚见过殿下。”转而又看了看李旦身边的李显,迟疑了一下,才见礼道:“见过庐陵王。”
李显不意她竟直接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不免重新打量起这个过分明艳的女子:杏眼桃腮,肌肤赛雪,牡丹姿容足惭桃李,眉目上却一直是淡淡的,仿佛对于一切都不甚在意。寻常女子若是见到眼前这般气势汹汹的兵马,必会惊慌失措,如何还会这般的淡定自若、举止从容?
不期然,他的心中闪过一道浅淡的影子:若是那个女子,面对此种情境,必也会如此。再转眼看向身侧的李旦,不免暗叹:纵然样貌不同,性情迥异,只为这骨子里流露出的那抹相仿的淡然安定,也令得自己的八弟将这个女子一直回护至今。
这么多年,远居在房州,有了晨吟相伴左右,他几乎忘了曾经年少轻狂、鲜衣怒马的日子,忘了那个曾经一笑一颦皆轻慢着不在意的青梅竹马。到如今,细细回想,记忆中面容也不是那个曾经熟悉的满脸稚气的韦舒颜,也不是后来那个眉目淡然、冷静沉默的谢瑶环,而是那个不必记得长相却也永远不会忘掉的故旧。原来,记得一个人,同容貌无关,同岁月亦无关。如是,才是记得。
见李显一直默然无语,李旦淡然对那女子点了点头,示意她退下,才转头对李显道:“七哥也觉得她像那个人吧?”
李显默然不语,却听得李旦又接着说了下去:“她姐姐本也是我的侧妃,前日里因病亡故,临终时只求我让她见那个人一面。”
李显皱了皱眉,想要开口,却仍旧咬了咬牙,没有说什么。
二人如是又恢复先前的安静,带领着众多侍卫一一巡检过几处空阔的庭院,才又到了一处幽静宁和的殿室,门外清萝绮丽,古藤盘错,自是别有一番清远的意味。
李显抬眼看了看门楣上的牌匾,迟疑道:“我记得‘浮樨’二字本是她的心头所好……”
李旦轻叹了口气,面色却依旧淡淡的:“这里本是她随我移到上阳宫时的居所。”
说话间,又有一女子缓步而出,眉目浅淡,垂头见礼道:“飞燕见过殿下。”
飞燕?李显自然是识得旧日的豆卢飞燕的,也知后来替代她的人是谁,如今徒然听得这女子口称飞燕,不觉一诧,随即才重新打量那张素净的脸,只觉着实有几分眼熟。
“见过庐陵王。”那女子微微一笑,转头向他见礼。
他点头示意她起身,细细思量,这才记起眼前的女子竟是昔年母后身边的小婢季雪,当初那个人被困皇宫的时候,就是一直同她相伴的。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世事如何竟辗转流离至如此荒诞的局面?
眼见得宫内的庭院已大致清查过一遍,李旦整了整月白色的衣衫,微微一笑:“七哥,既然来了上阳宫,自然要到我的采苹殿去坐坐才是。”
李显点了点头,随即又转头看了看侍立在一旁的季雪,开口道:“还记得记得豆卢侧妃泡得一手好茶,不知今日本王可有机会一饱口福?”
李旦默然半晌,才点头道:“既是如此,飞燕便同往采苹殿吧。”
季雪单薄的身子微微一颤,遂垂头应了,默然跟在二人身后。
采苹殿虽是李旦的居所,却因为偏安一隅的缘故,并不显眼,只悠然隐在层层叠叠的林木间,殿外萱草汀兰,郁郁青青,疏无半分秋色。
李显在窗前坐下,眼见得季雪出门煮茶,才转头看向李旦:“武承嗣如今藏身何处?”
李旦笑了笑,风轻云淡道:“七哥说笑了,谁都知道是武承嗣与我一向不和,我如何会知道他的行踪?”
“你和他的确不合,但若是为她,你也未尝不会出手相助。”李显紧盯着李旦,声音微沉。
李旦挑眼看了李显一眼,忽轻笑道:“七哥说的对,他们的确在我这上阳宫里。待喝过了茶,我便带你去。”
李显皱了皱眉,不免迟疑他如何竟答得这般干脆。却见李旦清眸一暗,睨向正端着茶走进来的季雪,悠然嘲道:“此时若不坦诚,难道要等到她跑去紫宸殿告御状不成?”
季雪脚下忽然一绊,失手将茶盘大落在地,清幽的茶香一时弥漫于室,破碎的瓷片间一股清流静静蔓延开来,另一侧却又泛起白色的泡沫,如骤遇烈火,沸腾着令人窒息的炽热。
“这——”李显眉头一皱,心知若非是李旦的话打乱了季雪的心神,那杯毒茶多半已然入了自己的口。
“殿下,此时叛党横行,只要庐陵王在混乱意外中毒,那么日后的储位就再无人威胁了。”季雪跪在地上抽泣道。
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