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1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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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怔,避开那双干净的眼睛,一躬身,退到一边。
夜晚的长生殿分外清寒,待得殿内的人出来时,外面已然燃起了一盏盏宫灯,虽明亮,却毫无暖意。
周身环佩的女子走到我身边,一面扶正头上的朱钗,一面对我说:“夜深路滑,唯有劳烦谢司籍相送了。”
我听了这话,便福了福身,接过一盏宫灯,随着她向宫门走去。
离长生殿渐远,唯有手中的宫灯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照应着前路。
她忽问我:“可想过如今的豆卢飞燕会是我?”
我顿了顿,答道:“未曾。”
她便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中却隐隐含着些许苦涩。
“季雪也不曾想过,但我不过是一枚棋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如此。这样,便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听了,也不由苦笑起来。
正如季雪未曾想过自己会替代我成为豆卢飞燕,我也未曾想透此次团儿究竟同武则天讲了怎样的惊天秘密,令得她竟己身先死,万劫不复。
古往今来,因爱生恨的人比比皆是,多云挚爱如火,团儿便果真如烈火般燃烧了自己,埋葬掉自己这一场虚妄的爱恋。
团儿死的第三天,武则天命人召来了久不露面的李旦。二人屏退宫人,在殿内谈了良久。
过了午后,殿内便有旨意传出,不多时,便有两个侍卫将一个纤弱的女子带上殿去。
我远远瞥见,记起她便是我当初在萦园见过的那个谢瑶环,不由心头一动。
当初遇上那个自称谢瑶环的女子时,我尚且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自然不会觉察出不妥之处。
如今想来,却也颇多疑点。
次日,便有消息传出,女皇指皇嗣意欲谋逆,命禁军将整个上阳宫团团围住,竟是将其软禁了起来。
前尚方监裴匪躬、内常侍范云仙等人因曾往上阳宫觐见过李旦,皆被判为腰斩,曝尸于市。酷吏来俊臣更是奉命捉拿李旦身边的一干近臣,严刑拷问,逼问谋反的前因后果。
一时间,上阳宫人人自危,被刑讯不过的人便胡乱指认熟识的人为共犯,彼此牵连,整个洛阳城笼罩在阴森森的氛围里。
然而,李唐子民非皆为软弱之辈。
太常工人京兆安金藏被逼问此事时,便义愤填膺地冲到主事的来俊臣面前,当众疾呼:“公既不信金藏之言,请剖心以明皇嗣不反。”
说罢,便举起佩刀,剖开自己的胸膛,现出内里的五脏,顿时血流成河,见者无不叹息。
饶是阅历丰富的女皇听闻此事,也不禁暗自叹息,因命太医将安金藏接入宫里,用桑皮线缝合他的伤口,用上好的创药救其性命。
负责诊治安金藏的,便是我在武承嗣生水痘时认识的太医沈南璆。几年不见,他更加沉稳了,面容依旧清隽,眉眼间同高宗皇帝愈发的神似。
武则天见他前来禀报安金藏的病情,初时也不甚留意,待他不经意抬头时,这位权倾天下的女皇竟忽然愣起神来,视线越拉越长,似是穿过沈南璆的面容一直定在了很远很远的某一点,满脸的思念,如晤旧人。
待得上官婉儿在一旁轻声提醒她,她才缓过神来,点了点头,因命沈南璆在前面带路,亲自前去探视死里逃生的安金藏。
“吾有子不能自明,使汝至此。”这是这位铁血女皇在见到安金藏时发出的感慨。随即亲拟圣旨,命来俊臣停止查检此案,余下之人皆不予追究。
重获自由的李旦再次被武则天召至长生殿,她一面抚摸着自己亲生儿子的脊背,一面淡淡地说:“尔身边姬妾虽不多,然存异心者颇多,需细细查检。”
这一句话,便已将肃查上阳宫里走漏风声的人的权力交在了李旦手上。李旦点了点头,疏淡地笑道:“母后明察,儿臣谢母后的恩典。”
武则天闻言,叹了口气,淡淡地说:“不必谢朕,要谢的话,便去谢那个敢于剖胸而谏的安金藏吧。”
然而,诸如安金藏一类的人,终究只是少数的异类。偌大的上阳宫里,什么都不缺,缺的便只有忠诚和信任。
姬妾们未曾忠诚于李旦,李旦也未曾信任于众。
回到上阳宫不久,李旦便谨遵女皇旨意,开始肃清宫闱,所纠的第一个目标,便是唐辉夜。
唐辉夜其人,素习刁蛮,张扬且无法度,加之女皇爱其肖似自己,更是骄慢不可言,自不将宫禁当做一回事,所犯颇多。
李旦便随意寻了几个罪名,将其拘禁起来。到了次日却忽有消息传出,说是唐辉夜昨晚畏罪自尽,待得今晨发现时,已然香消玉殒了。
我听了,心中不免酸楚,知道唐辉夜虽为人张扬,却本性豪爽率真,绝非奸邪之辈,断然不会是武则天口中的泄密之人。此次李旦将她最先关押起来,也多半是为了保护她远离是非而已,却没想到,此举反而成了她的催命符。
然而,唐辉夜的死却并不是这场风波的结束。
李旦向来自负,此次本是要保唐辉夜,却没想到竟有人敢于在此风口浪尖上谋害了他这位最为简单率直的妾室。他自是不甘,便借着母后的旨意,愈发认真地彻查此事,不久便将那天夜里唯一前去探望过她的崔清浅关押起来。
谁知,这场冲突却再次升级。到了第二日,负责关押的宫人竟发现软禁在房中的崔清浅不知何时已悬梁自尽,追随着唐辉夜的脚步去了。
众人皆知此时崔清浅的死必定是早有因果,若非是被别人杀了做替罪羊,便是幕后另有黑手,因而皆猜测是武则天或是硕果仅存的王家姐妹所为。
然而李旦却忽然停下了所有调查,只吩咐人将唐辉夜、崔清浅安葬于洛阳城外的邙山,对外称此二人忽染重疾,皆不医而逝。
消息传回洛阳宫的时候,武则天正端坐在长生殿上,面前的案上摞着厚厚的奏章。她叹了口气,抿了一口茶,对上官婉儿说:“茶凉了,你且去后库看看,若还有君山银针,便取一些,再煮一壶来。”
以上官婉儿的身份,已久不奉茶,更不会亲自往后库清点东西。然而她毕竟久经世故,听得女皇如此吩咐,自然明白其中的机巧,便点头应了,转身出门,遣散了一众宫人,顺便将殿门紧闭起来。
我原本跪坐的殿侧整理当日送来的奏章,见此情景,便也放下了手中的事,打算退出去。
武则天忽开口道:“朕当初强迫你嫁给旦儿,如今又将你从他身边带走,只留在宫里做女官,你可有怨?”
我低头道:“奴婢不敢。”
“只是不敢而已?”她问。顿了顿,又开口道,“那么你如今心中可还有承嗣?”
“魏王权高,奴婢身份低微,断不敢想。”我依旧低着头,目平心静。
她听了,忽转开话题,问我:“你可知朕前日因何将旦儿软禁起来?”
“奴婢不知。”
她并不理会我的说辞,只自顾自地说道:“若是旁人,必定是以为朕年纪大了,便疑心自己的儿子不够听话。身边的婢子略进了几句谗言,就引得朕肝火大动,竟疑心自己的亲生骨肉,将其软禁起来。那些人却也不好好想想,朕十四岁入宫,在这道朱红色的宫墙里已然渡过了近六十载光阴,如何看不透人心,犯下如此失误?”
我听得她如此言语,不由抬头看她。年迈的女皇高高地端坐在雕金蟠龙宝座上,一向睿智的眸子少了几分灵动,多了几分伤逝。
她直直地望住我,叹息道:“若非团儿气急之下说出你便是玄天紫命,朕如何会知道这个平素最不理政事的儿子竟早就藏下这么深的心机?”
电闪雷鸣,我立在当场,万千的思绪混杂在一处,结成乱麻。
高高在上的女皇却忽站起身来,缓步而下,向我伸出双手,从容且平静地说:“留下来辅佐朕,待朕百年之后,这天下便是你和武承嗣掌中之物。”
我抬头望着她,心思百转千回。
紫胤出,定盛世,那么属于我的盛世又当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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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为了实践自己的承诺,初春的时候,武则天便以苏州、太湖等地连发动乱为名,命我女扮男装,改名为谢仲举右台御史,封赐尚方宝剑,巡按江南。
同行的人,便是魏王武承嗣和梁王武三思。
初春的江南,自有别致,云天且舒且卷,水岸弱柳扶风。
只是我却无暇顾及眼前的美景,只伏在疾驰的马车里,一如既往地晕得七荤八素。
武三思半挑起车帘,笑眯眯地盯着我看:“嫂子穿起男装来倒也俊俏,只这副病容,便已是我见犹怜了,难怪可以迷得我大哥失了分寸。”
武承嗣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忽劈手夺过帘子,将一只小巧的荷包丢了进来。我接到手中,便闻得一股薄荷和冰片的味道,熟悉异常。心中一暖,不由记起昔日从扬州回洛阳时他曾送我的那只荷包,脑间的晕沉便果真缓解了许多。
武三思见状,斜飞入鬓的俊眉一挑,咂舌道:“竟连一向冷心冷面的大哥都被驯服成这等样子,嫂子大才啊!”
随即在马上一抱拳,嬉皮笑脸地说:“嫂子也好歹教三思几招,免得大哥总是用一副冷脸对着我,让人连饭都吃得心惊胆战的。”
我听了不由一笑:“今年蜀中大旱,梁王正好将省下的粮食都交给地方的粮仓,也不失为一件善举。”
他遂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眼中神采更盛:“听听嫂子这话说的,还没过门,倒先学会精打细算的持家本事了。”
我哑然,眼见着玄衣一闪,一双有力的手臂伸过来,拎起笑眯眯的武三思,骑着马远去了。
我虽善谏文,却并不通俗政,加之晕车不断,头脑更是不甚清醒,因而沿途诸事也多是武家兄弟打理的,我只缩在车里,倚着车壁摆弄那只荷包。
到得苏州的时候,自然有众多官员竞相拜访,都等着巴结这两位炙手可热的藩王和我这个新近受女皇赏识的右台御史。我最厌这样的场合,又知众人的目标并非是我,便推说身体不适,将他们两兄弟推了出去应酬,自己却偷偷从官驿绕了出去。
苏州的街头虽不比长安、洛阳两都的繁华壮丽,却因着地处水乡泽国,而平添了几分柔美的韵致。小桥流水,曲馆别苑,皆是诗,皆是画。
循着那遍布青苔的石拱桥一径向南,眼见得处处杨柳依依,鹂鸟宛转,不由心中一舒,只觉周身皆轻,飘然融入了诗画的江南。
然而江南多梅雨,不多一会的功夫,天空便已然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线,扯碎珠翠,散落在浩渺的烟波之间,将素净的青瓦民舍、乌船石桥,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孩子光着脚丫从我面前飞快地跑过,我被其中的一个冒失鬼撞了一下,不由笑了起来:这般孩子皆念着早些找地方避雨,如何知晓在雨中漫步的妙处?
才走出数步,却忽觉不对,这才发觉原本挂在腰间的荷包竟已不翼而飞了。我不免又笑又气,那荷包本非贵重之物,其中更无金银,奈何却是武承嗣所赠之物,这般丢了也实在可惜。
如此迟疑,再一抬头,却正瞧见方才的那个小冒失鬼正慌慌张张地向一道小巷子跑过去,手中明晃晃的正抓着那只荷包。我一咬牙,便也拔足追了过去。
雨中的道路本就湿滑,那个小孩又熟识道路,我也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他从一道小巷窜到另一道小巷,却依旧追不过去。
不知转过了多少个街角,我才远远看到他窜进一道石门里,便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了石门,便见得面前是曲折的水道,绵长宛转地悠然而下。贴在水边,静静停着一条乌篷船,四下寂静无人,唯有水声阵阵。
我便走上前去,打算向乌篷船打听那个孩子的下落。谁知,才走到船边,内里却有一个披着蓑笠的男子探身而出,对我躬身道:“草民袁行健,在此恭候谢大人已久,还请大人入内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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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乌篷船,已是暮色将至。
雨虽早已停了,长满青苔的石板却依旧湿滑。我因着来时忙着追人,并不曾留意道路。苏州偏又多河道,路途杂乱,只得寻人问路。
谁知,一连走过数条小巷,皆不见路人,唯有一个算命铺仍开在路边。我也只有走上前去,打算向摆摊的人闻讯一番。
没想到,才走到近前,那人的脸色却蓦地变色,竟一言不发,迅速收拾起摊子上的物件来。我看得莫名其妙,便要开口,那算命先生却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