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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只有眼睛最真-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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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神色仍然憔悴,不过,比起她们第一次见她,不知正常多少。
  “两位大姐,我来向你们道歉。”她深深一鞠躬。
  立铮非常警惕。
  少群疑惑地看着她,“你来干什么?”
  她陪笑,“有一件事与你们商量。”
  立铮立刻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
  朱念慈真有一手,一直笑,“黄姐,是我口没遮拦,你莫怪我,你看,我都改过了,我打算在快餐店找一份工作。”
  立铮说:“我不相信你。”
  她仍然笑嘻嘻,一改常态,毫不动气。
  少群明白了,“她不是叫我们相信,她只是让我们下台。”
  “我为什么要下台?”立铮莫名其妙。
  “你下得了台,她好同你谈判。”
  立铮这才弄清楚,朱念慈明敏过人,不知怎样,完全不走正路。
  “你想说什么?”
  她说:“我决心戒毒,治好所有传染病,请相信我,有头发的人不会想做瘌痢。”
  “那真是好消息,”立铮非常讽刺,“你对我们言听计从,接受我们忠告,收取什么代价?”
  朱念慈不出声,探头过来看少群的手臂,“几时拆线?”
  立铮明白了。
  原来如此。
  “你这样合作,是替生力文汇求情吧。”
  她一怔,还是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们,我求姐姐,姐姐叫我自己到侦探社,并且说,两位姐姐无论怎么说,那与她无关,她没有妹妹,她不认识朱念慈。”
  “你想怎样?”
  “生力愿意在身上刺两刀当作陪罪。”
  少群顿足,“这是法治地方,你告诉他,一眼还一眼的私刑早已过去,我不是黑社会。”
  朱念慈的声音忽然变得极软,象条丝一样,钻进少群及立铮耳朵:“他若判刑入狱,我也活不下去。”
  “胡说,”立铮斥责:“谁没有谁活不下去,你有手有脚,大可自立更生。”
  她并不生气,牵牵嘴角,十分凄婉地说:“黄姐总是不明白一男一女的关系。”
  立铮光火,少群伸出手,“听她说下去。”
  “我们深爱对方,请不要拆散我俩。”
  声音出奇凄苦,叫少群耸然动容。
  立铮也略为软化,“你知道爱是什么?你姐姐爱你,我们也爱你,爱你是要你健康快乐上进。”
  朱念慈微笑,“那是你们的说法,越读得书多,想法越是深奥,我与生力,我们只要在一起就开心。”语气无限缱绻缠绵。
  立铮听得呆了,她忽然问:“他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是。”答得毫无保留。
  “有一颗子弹飞来,你会替他挡去吗?”
  “当然,他也会为我那样做。”
  “你不怕他骗你?”
  “他不会骗自己,你明白吗,我即是他。”
  这种话其实很肉麻可怕,不是任何有理智的人说得出来,但是从她口中听到,又觉得合情合理。
  因为盲目地真挚。
  “他若真爱你,不会叫你站到街上。”
  念慈摇头,“我们在街上长大,在街上找生活是份内的事。”
  少群叹口气,“你想我怎么样做?”
  这样问,等于是答应徇私了。
  “到警局认人的时候,请说不清楚。”
  “我得到的报酬,是否你俩改过自新?”
  她点点头,“我们会到新西兰去经营小生意。”
  “你俩都有案底,怎样移民?”
  念慈笑笑,不回答。
  他们有他们的路数。
  少群说:“好,我相信你,你可别叫我失望。”
  念慈立刻站起来,向少群道榭。
  她接着拉开大门叫人:“生力,生力。”
  原来他就在门口。
  立铮飞快退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手探进去,握住一件东西。
  那混血儿缓缓走进来,一声不响,紧紧拥抱女友,两人尽量贴近对方身躯,象是想从中得到某种力量。
  然后,他们流下泪来,象孩子般,满面通红。
  立铮看得呆了,她的手自抽屉里慢慢缩回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原始真实的感情。
  那对年轻男女静静离去,不说一句话。
  少群与立铮仍然发呆。
  半晌,少群问:“你可有这样爱过一个人?”
  立铮摇头,“过去现在未来都没有可能。”
  “因为你坚信爱人之前必需自爱,我们什么都讲原则逻辑,不会作无谓牺牲。”
  “你说得对。”
  少群叹气,“因此失去许多吧。”
  立铮坐下来,“没有苦楚,没有收获。”
  “也许,你不稀罕这种兽欲?”
  立铮微笑,“你把我看得太高尚了,我只是无胆付出代价。”
  少群见拍档那样坦诚,有点感动,“我也是。”
  “太文明了,为理智所害,肉体的需求变成非常不道德,不知如何应付,一味压抑,以求保住灵魂的洁净……”
  立铮接上去:“朱念慈说得对,我永远不会明白他们那种情欲。”
  将来即使结婚,也相敬如宾,毫无怨言。
  她们十分唏嘘。
  第二天一早,派出所叫少群去认人。
  隔着双面玻璃,少群一眼就看到生力站在第二号位置上。
  她不出声。
  过一会儿,她说:“他们样子都差不多,我认不出来。”
  警方惊异,“苏小姐,前日你指出他的照片。”
  “照片不同真人,我看错了。”
  警方啼笑皆非,“苏小姐,不急,你看仔细一点。”
  “不用了,我认不出来。”
  “苏小姐,你曾是警务人员,请与警方合作,切勿纵容疑犯。”
  少群答:“我已尽了力。”
  “苏小姐,你不指证他,他一下子又去伤害别人。”
  少群叹口气,离开派出所。
  她希望从今以后,都不要再听到那两个年轻人的名字。
  没有新闻,才是最好的新闻。
  回到侦探社,看到会客室坐着一位女客,立铮正与她交谈。
  女客厅见脚步声转过头来,向少群点点头。
  少群暗暗喝一声采,这一位中年太太打扮得淡雅高贵,看上去非常舒服。
  立铮介绍:“这是我的合伙人,少群,你与翟宝田女士谈谈。”
  少群问:“程女士有事?”
  翟女士说:“我的丈夫是冯尔涛。”
  她的口气象是所有人都应该知道这个名字,的确是,冯尔涛确是个著名的生意人,而且热心公益,每年大笔款项赞助有需要机关。
  少群静心听她把因由说出来。
  “我们夫妻一向相敬如宾,平安无事。”
  立铮也不出声。
  “但是最近,他对我开始冷淡。”
  出了事了。
  “并且,在他衣物里,嗅到香水味。”
  果然不出所料。
  翟女士自一只行李袋中取出一件外套,“两位,请闻一闻。”
  那是一件中码麻质淡灰色西装外套,由此可知冯先生衣着品味也很好。
  外套一取出,立铮已经闻到一阵淡淡幽香。
  那股香味象一条肉色丝线,若隐若现,若即若离,可是又勾住了人的嗅觉,照说,用香氛到达最高境界,便应该如此。
  少群轻轻说:“香奈儿的栀子花香水。”
  翟女士露出佩服的神情来,“一点不错。”冯先生有外遇。

   
   
 

九 
 
  “两位,请为我侦查第三者是什么人。”
  立铮轻轻问:“查到了,翟女士你打算怎么样?”
  她沉吟:“我也这样问过自己。”
  “请问你们结婚有多久?”
  “二十五年。”
  “我知道你们有几个孩子。”
  “二子二女,学业人品都过得去,两个大的己念大学。”
  翟女士语气相当安慰。
  “他可是个负责的父亲?”
  “绝对是个好父亲,孩子们的数学都由他亲自教授,嫌补习老师马虎呢。”
  “啊。”少群也十分意外。
  “可是个体贴的丈夫?”
  “没话讲,连我的父母及兄弟都照顾周全。”
  “翟女士,那,你还要求什么呢?”
  冯太太说不出话来。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与事。”
  “我明白,但是,一个女人总想拥有丈夫全体。”
  少群忽然联想到酒席里一道名菜乳猪全体,不禁笑起来。
  “两位小姐未婚,暂时不会明白。”
  立铮与少群觉得遗憾,只得沉默。
  “调查结果无论如何,请严守秘密。”
  她俩异口同声答:“请放心。”
  翟女士留下一张银行本票及一些资料,礼貌地告辞。
  少群一看银码,“呵,下半年度收入可以平衡了。”
  “所以呀。”立铮感慨说:“不得不从俗,接这种案子来做。”
  “你觉得这件事好不好办?”
  “一加一那样简单。”
  “说来听听。”
  “中年了,辛苦大半辈子,三分自傲,有点自怜,略为失落,忽然与一青春艳女偶遇,在她身上,拾回从前年轻时可望不可即的盼望,于是决定纵容自己,推出现在拥有的财富,享一阵子清福。”
  “照你说,很值得原谅呀。”
  少群笑,“我又不是冯太太,我当然觉得无可厚非。”
  “你不觉下流?”
  “不拖不欠,也就不是罪过,都会中有许多更为不公平更加邪恶的交易。”
  “那么,你不同情冯太太?”
  “让我这样说:我比较可怜饥荒中的非洲儿童。”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一直不愿意接这类型案子。”
  “既然从了俗,就得做好它,冯太太人面广,相识遍天下,她若对我们满意,生意滔滔来,财源广进。”
  她们出发。
  两个妙龄女子办事,无论如何方便些。
  不出三日,她们便发觉冯尔涛生活罕见地正常。
  每早七时起床,到美国会所游泳,半小时后回公司,为着方便运动,他剪了一个平顶头。
  冯尔涛很沉默,性格踏实,做生意毫不花巧,行家有口皆碑。
  中午,由家里佣人送饭到公司,他在小小休息室用膳读报,然后,一直工作到傍晚。
  完全没有异样。
  “冯太太太多心了。”
  立铮嗯一声,照说,有情人的话,断不会这样安静。
  少群称赞说:“冯尔涛是个人才。”
  “我打听过,许多女职员仰慕他,他若要外遇,唾手可得。”
  一个星期过去了。
  翟女士来打探消息。
  少群摊摊手,“我们一无所得。”
  翟女士不出声。
  “每日由司机开车送他返家,规规矩矩,生活非常沉闷刻板,真正难得。”
  “请继续侦查。”
  少群只得点点头。
  翟女士走了。
  立铮说:“她肯定丈夫有毛病。”
  “我们继续跟。”
  又一个星期过去。
  是星期三下午,冯尔涛自办公室出来,亲自走到附近豪华名牌商场去。
  少群立刻跟着他。
  冯尔涛在时装店外浏览女服,忽然在一间内衣店橱窗外停住脚步。
  少群暗暗好笑,呵,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这爿店专售名贵香艳内衣:浅紫色吊袜带、鱼网丝绒、红色丝绒胸围、蝉翼般黑纱睡衣……诱惑,但是有品味。
  他打算光顾,一定是送给身边最亲密的人。
  只见冯尔涛公然推门进店。
  这样不避忌。,可见心中欲望已经战胜一切。
  少群跟着走进店内。
  只见他挑了一套内衣,付现款,从容离去。
  少群一边选丝袜一边与店员闲谈,“男人进来买内衣,不觉尴尬?”
  “许多先生买来送太太,或是女友。”
  “刚才那位先生常来吗?”
  店员陪笑,“我上月才来工作,不清楚。”
  这家店货物奇贵无比,少群真的买不下手。
  “他买了什么?”
  “这一式连腰封胸围,以及同款内裤及吊袜带。”
  雪白蕾斯,配太阳棕皮肤,穿上会有种天真的媚态。
  “我们的货品绝不妖冶。”
  “我看得出来。”
  少群终于挑了与冯氏买的同一款式的内衣,用作证供。
  她走到商场茶座坐下,用电话联络立铮:“他在什么地方?”
  “他回办公室去了。”
  “没见到第三者?”
  “没有,真神秘。”
  “他为什么要亲力亲为,难道不能吩咐秘书代办?”
  “也许,他真喜欢那个人。”
  “也只能这样解释。”
  那天下班,他到大酒店附近的花店去,买了一盆栀子花。
  这次,由立铮跟进店里。
  她目送冯尔涛离去,与店员搭讪:“栀子花不经摆,一下子发黄谢落。”
  店员陪笑,“是代冯先生特别订回,我们平日不卖这花。”
  “多久订一次?”
  “一个月一次,很贵。”
  与少群会合之后,她们二人推测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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