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话莲翩 作者:猫小爪(晋江2012-09-07完结)-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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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大仇深的狐九

　　狐九早早的便算好了日子，不晚一天，更不早一天，正是六月初六，师父修炼完毕，功成出关这一日的清晨，赶到了清阳山的山脚下。
　　清晨的薄雾柔柔的笼着清阳山，太阳也只刚刚露出半个红红的脸，凉爽的晨风微微的吹起狐九的长发，弄得狐九的脸痒痒的。狐九觉得有趣，也不驾云，顺着山路慢慢的往山顶走，一个大大的酒葫芦挂在他腰间晃晃悠悠的，狐九走几步路，便拿起酒葫芦来喝一口，尾巴在身后甩了甩去，甚是快活。反正在辰时师父出关之前到了便是，也不用太过着急。
　　走了大约有一半的路程，狐九便看到了清阳山的弟子们，三三两两的，或练功夫，或呼吸吐纳，还有的急匆匆地东奔西走，想必是有甚么要紧事赶着去做。
　　这些弟子们，全是和狐九一个辈分的，看到了他，便笑一笑，立刻站住，恭恭敬敬地垂首站在路边，说：“九哥回来了？”狐九很是不爽，但是又不好说甚么，人家可是做出了十分有礼貌的样子啊！只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俨然的点点头，道一声：“嗯，回来了。”再接着往上走。
　　但是这么一路行来，叫“九哥”的人越来越多，狐九终于忍不住了，怒道：“我是你们的大师兄！不要叫九哥！”
　　于是那些弟子们表示很是无辜，都委屈的说：“大师兄，我们做师弟跟您表示一下亲近都不成么？”
　　狐九暴怒，道：“叫大哥不成么？九哥？硬生生把我叫的低了好几级！”于是师弟们继续委屈的道：“可是大师兄啊，您的名字是叫狐九，不是叫狐大啊……”
　　狐九牙齿咬得“咯咯”响，可是又没有办法，实际上狐九在清阳山这么多年，只要他在山上，这个事情几乎是每天都要发生的。狐九最终只好眼不见为净，唤了一朵云头踏上，直奔山顶而去。
　　狐九扯了一团云堆成一团，又随意拍打了几下，做了一个靠背的模样，便坐了下来，喝着酒，做出一副唏嘘沧桑的样子来，看着六七年未见的清阳山。好罢，狐九承认，其实他根本没发现甚么变化，他肚子里又没甚么墨水，怎么装也装不出文人骚客的模样来。事实上，自从狐九到了清阳山，他就没发现清阳山有过甚么大的变化，不过是春夏秋冬的变化么，又不稀奇。
　　
　　狐九是极小的时候被师父清云真人带上清阳山的，那个时候他还不大记事，只记得自己还是一只小狐狸的模样，蜷在师父的袍袖里睡了许久许久，醒来之后却发现师父还坐在云头上，狐九在师父宽大昏暗的袖子里翻来覆去，又抱着师父的手玩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只好再接着睡。
　　狐九睡了醒，醒了睡，时间久得直到他觉得自己似乎再睡下去就会变成一个小老头的时候，师父终于落下云头，把他从袖子里拉出来摇醒，给他看隐在云端中的那巍峨苍翠的清阳山，对他道：“狐九，咱们到家了。”
　　师父叫他“狐九”。懂事之后狐九问过师父，为甚么要叫他作“狐九”呢？清云真人甩甩拂尘，又捋了捋袖子，用一副“我的徒弟原来是白痴”的眼神看着他，鄙夷道：“因为你是一只狐狸……难道你想让师父叫你猫九，狗九么？”
　　狐九被口水呛了一下，但还是不甘心，顶住师父鄙夷的目光，硬着头皮道：“为甚么是九呢？不是别的数字呢？”
　　清云真人漫不经心的说：“我从零试到十，觉得九好听，便这么叫了。怎么？你有意见？你想叫狐十一么？”
　　狐九骇然，一下子蹦了起来，叫道：“不想不想！”可是想了一想，又道：“师父，其实我觉得我可以换一个不跟数字沾边儿的名字……”
　　清云真人目光深邃起来，许久，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师父只好把你的身世告诉你了。”
　　狐九一愣，随即兴奋起来，师父这么说是不是代表自己会有一个凄美动人、催人泪下的身世呢？他忙端端正正的坐好，竖起两只耳朵，认认真真的听师父说话。
　　清云真人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又捋了捋颔下的胡子，道：“想当年啊，师父那可是一枚天地共愤的美男子啊……啊，当然了，现在也是。那时候师父刚刚接了你太师父传下来的掌门之位，有一日，师父去了人间游历……”
　　狐九彼时还是一枚年幼无知、心地单纯、人畜无害、天真可爱的小狐狸，听到这里，果断举手打断师父的话，提问道：“师父，你出去游历，这跟你先前说你是美男子有甚么关系？”
　　清云真人顿了一下，但仍是面不改色，哼了一声，道：“当然有关系！没关系的话师父会说吗？你别插嘴，老老实实地接着往下听就知道了！”
　　狐九嘟着嘴，但还是道：“是。”
　　清云真人得意洋洋，接着道：“有一日，师父去了人间游历，忽然在野外遇上了一只母狐狸……啊，这就是你妈妈了。”
　　狐九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关于妈妈的事情，于是赶忙问道：“我妈妈现在在哪里？她长得好看么？”
　　清云真人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捋袖子，道：“不知道。你妈妈就是凡间一只普普通通的狐狸，现在早就不知道轮回转世多少次了。再说了，我是人，又不是狐狸，怎么知道她在狐狸界是不是好看。”
　　狐九垂下两只耳朵，拍打拍打大尾巴，小声道：“噢。”
　　清云真人也不再多说，只是接着道：“你妈妈那个时候刚刚生下你们兄弟姐妹九个，你是最小的一个。孩子太多，你妈妈一个人……啊，不，一只狐狸当然是带不了的了，尤其是最小的你，那个时候又瘦又小，眼看活不下去了。你妈妈看我长得好看，知道我肯定是一个好人了，于是便求我带了你去，这样你还能留一条小命。于是师父便带了你回山，因为你排行第九，所以便叫你狐九了！”清云真人擦了擦一脑门的汗，呼一口气，暗道：“好险好险！总算全圆回来了！”
　　狐九怔怔的听了，低头沉默了半晌，清云真人在旁瞧得心惊胆战，心道：“这孩子不会留下甚么阴影吧？可是我已经编的够好了啦！”
　　就在清云真人想是不是要找个甚么东西转移一下狐九的注意力时，狐九终于抬起头来，皱着眉头，迟疑道：“可是师父，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妈妈看你长得好看，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人呢？长得好看就一定是好人么？”
　　清云真人暴怒，道：“难道我不是好人么？你个臭小子哪来这么多废话！今天的功课做完了没？还不快滚出去练功！一直磨着师父说话，原来是想偷懒啊，看我不揍你！”甩开拂尘，就往狐九头顶上招呼，狐九抱着尾巴一溜烟的跑了，远远地叫道：“师父！我这就去练功！”
　　师父确实是一个好人，但同时也是一个不靠谱的人。狐九又长大了一些之后，便在心中暗暗地下了这个结论。
　　
　　狐九随师父来到清阳山不久，便从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化作了人类的小男孩模样——虽然若是不刻意掩着，仍会露出两只白白的耳朵尖和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跟着狐九便拜了师，随着师父在山上修行。
　　就算做了师父的大弟子，而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清云真人有且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徒弟，但是狐九照样没享受到师父给他开小灶的感觉。
　　清云真人首先抓的任务是狐九的文化课，等狐九勉勉强强能磕磕绊绊的把《千字文》念下来的时候，清云真人大大的舒了一口气，把一大堆书扔过去，道：“自己看去吧，有不明白的……嗯，先自己想想，实在！实在！！实在！！！想不通了再来问师父。”
　　于是可怜的小狐九实际上是自己修行的……因为就算狐九有了不明白的地方，当他排除万难、下定决心去找师父时，师父有十之八九是不在的，因为师父在忙着讨好一个人。好罢，就算师父偶尔在房内，那又有一大半是因为在那个人那里吃了瘪，闷在房里生自己的气，对狐九当然更没有好脸色了。若是赶上师父在房内而心情又好的时候，狐九总是忍不住泪流满面，简直想奔出去感谢一下苍天先。但是这个时候师父仍旧是要嘲笑鄙夷一下的，因为狐九问的问题太幼稚了！狐九泪流满面，我一个小孩子，刚刚开始修行，能问出甚么深奥的问题来？！
　　等到狐九长到五百岁，经过自食其力、艰苦卓绝的努力，修行也算是有小成了，终于可以问出有水平的问题来，不再受师父的鄙视了。
　　这个时候狐九也已经长成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仙术、法力在他这个年纪的修行的小仙中都可称得上是个中翘楚，清云真人带了他出去便颇有面子，于是大是得意。
　　清云真人欣慰的拍拍自家大徒弟的肩膀，得意的对着别人说：“嗯，算这小子争气，没有辱没师门。不过，当然了，也就是我，才能教出的徒弟！”
　　狐九泪流满面，我是争气了，但是这跟您老人家可有半分关系么？
　　　　　　　　　　　　　　　　　　　　　　
作者有话要说：哦哦，第一章！
还有一章！




☆、师父出关了？

　　清云真人当然不管这个，他认为自己的教学之道很有必要惠及天下。在这之后便又陆陆续续的收了一二十名弟子，倒也不拘甚么弟子出身，只要资质好，他看的上眼，便收了。于是清云真人门下便颇为热闹起来，天上海底，无所不包，飞禽走兽，无所不有。
　　教导方法么，和狐九一样，不识字的先教识字——当然这等繁琐的功夫清云真人早已是不屑于再做了，于是这都变成狐九的任务了，可怜狐九肚子里就装了那么几个字，还要频频拿出来现眼，这让狐九颇为悲愤。
　　等到所有的弟子都识字了，清云真人照旧是扔一堆书出来，道：“自己看去吧，有不明白的……嗯，先自己想想，实在！实在！！实在！！！想不通了就去……就去问你们大师兄好了。”　狐九悲痛万分，真想甩甩袖子下山，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但是不行，因为清云真人又说了：“师父的责任是教导好徒弟，大师兄的责任是教导好师弟们。现在我把你教导好了，下面就是你的责任了。”说完之后，清云真人便装模作样的甩甩拂尘，外出访友了，留下狐九带着几个师弟站在当地目瞪口呆。
　　狐九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师父万里迢迢、不辞辛苦的把自己带到清阳山，是不是就想找一个帮他干活的苦力啊？！
　　于是等狐九教导好了几个入门早一些的师弟，便也甩手不干了，说：“大师兄的责任是教导好师弟们，你们的责任是教导好其余的小师弟们。现在我把你们教导好了，下面就是你们的责任了。”说完之后，拍拍屁股转身下山，早就听说人世繁华了，师父又不在家，趁这个机会还不溜出去好好玩玩？
　　于是这一玩，狐九就玩上了瘾，经常趁师父闭关或者外出的时候偷偷溜下去山去，天南海北的到处玩，每次都掐算好了师父出关或回山的日子，及时赶回来，于是清云真人似乎也就并未发现狐九的开小差。
　　
　　狐九叹了一口气，晃晃脑袋，决定不再去想这些闹心事了。反正一会儿就要面对师父了，这才是眼前最最闹心的事。狐九拉过尾巴，学师父甩拂尘的样子，把尾巴拿在手上甩了甩，学人世间戏台子上小生的腔调，道一声“苦~啊啊~！”
　　狐九长到五百岁的时候，便又修炼出了一条尾巴。当时他甩着两条大尾巴得意洋洋的去给师父看，清云真人只看了一眼，便问道：“徒儿，长一条尾巴也就算了，你长了两条出来，不觉得碍事么？睡觉的时候不咯得慌么？”
　　狐九不理会师父的冷嘲热讽，认认真真的问师父道：“师父师父，我若是潜心修炼，会不会长出九条尾巴来呢？”狐九在书上看到过，九尾狐是上古神兽，法力无边。但是世间凡狐便是拼尽一生，最多也不过修出七条尾巴来。狐九这么一问，也不过是抱了万分之一的希望随口问上一问。
　　清云真人“嗤”一声，鄙夷道：“长九条尾巴？长那么多拖在身后不碍事么？你是想跟着玉柯山的那只花孔雀学开屏么？”
　　清云真人十分十分不喜欢那只花孔雀，因为她光会唧唧喳喳的说话，说就说吧，一说起来还没玩没了的，天底下的八卦事没有她不知道、没有她没听到过的！这也不算什么，可是她偏偏喜欢拉着清云真人心尖尖上的那个人说。好罢，这还是不算什么，可是……可是！为什么每次都不许他跟着呢？！只要那个人一下山，人家就要在清阳山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