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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山音-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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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无力而缓慢的。
  “十五分钟前开出的电车在鹤见站出了事故,在这里停车了。让大家久等了。”
  列车员说。
  信吾前面的外国人,将青年伙伴摇醒,用英语问道:“他说什么啦?”
  青年用双手接着那外国人的那只大胳膊,把脸颊靠在他肩膀上入睡了。眼睛虽张开了,依然是原来的姿势,他撒娇似地仰望着那个外国人,睡眼惺忪,双眸微微充血,眼窝塌隐,头发染成了红色。发根却露出黑发,是茶色的脏发。只有发尖部分却异常的红。信吾心想,他大概是勾引外国人的男娼吧。
  青年把外国人放在膝上的手掌翻了过来,再将自己的手叠在上面,柔和地相握起来,像是一个深深感到满足的女人。
  外国人穿着形似坎肩的衬衫,露出毛茸茸的胳膊,好像胳膊上贴着假卷发似的。
  青年的个子井不矮小,但外国人是个彪形大汉,他就显得像个小孩儿。外国人腆着肚子,脖子粗大,大概连扭过来也困难吧。他对那青年的纠缠,简直无动于衷。是一副可怕的样子。他气色很好,相形之下,面带土色的青年的疲惫神色就更显眼了。
  外国人的年龄虽难以知晓,但从他光秃的大头和脖颈的皱纹,以及赤裸的胳膊上的老人斑来看,可能与自己的年龄相仿吧。一想到这儿,信吾就觉得这外国人宛如一头巨大的怪兽,到外国来征服该国的青年似的。青年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衬衫,打开上扣,露出了胸口。
  信吾总觉得这青年不久就要死去似的。他把视线移开了。
  臭水沟周围丛生着一片绿油油的艾蒿。电车仍然停着不动。

  二

  信吾嫌挂蚊帐闷得慌,早就不挂了。
  保子几乎每晚都抱怨,不时地故意拍打蚊子。
  “修一那边还挂着蚊帐呐。”
  “那你就到修一那边睡去不是挺好吗。”信吾望着没有蚊帐遮挡的天花板。
  “我不能去修一那边。不过,打明晚起我可要到房子那边去罗。”
  “对了,还可以抱着一个孙子睡嘛。”
  “里子都有妹妹了,怎么还那样缠粘着母亲不放呢。里子不至于有些异常吧?
  她时常露出异样的眼神。“
  信吾没有回答。
  “父亲不在才会那样的吧。”
  “也许让她对你更亲近些就好罗。”
  “我觉得国子比她好。”保子说,“你也要让她对你更热乎些才好。”
  “打那以后相原不知是死是活,也没来言一声。”
  “已提出离婚申请书就可以了吧。”
  “是可以算了结了吗?”
  “是真的啊。不过,就算他好歹能活下来,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唉!一想到婚姻失败,就万念俱灰。都生下两个孩子了,一旦离了婚便形成这样的局面吗?
  如此看来,结婚也是很靠不住的啊!“
  “纵令婚姻失败,总该留点美好的余情嘛。要说房子不好,确实也不好。相原时运不济,尝到哪些苦头啦?房子恐怕也不太关心和体谅吧。”
  男人自暴自弃,有时使女人简直束手无策,有时真让女人无法接近哩。要是遭到遗弃还忍耐下去,那么房子也就只好同孩子们一起自杀罗。男人就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还有别的女人跟他一道殉死,也许他还不是不可救药的人。“保子说,”眼下修一似乎还好,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怎么样呢?这次的事菊子似乎反应很大哩。“
  “你是指孩子的事吧?”
  信吾的话里含有双重意义。那就是菊子不愿把孩子生下来和绢子想把孩子生下来。后者保子不知道。
  绢子反抗说,那不是修一的孩子。生不生,她是不会接受信吾的干涉的。是不是修一的孩子,信吾虽然不得而知,但是信吾总觉得她是故意这样说的。
  “也许我钻进修一的蚊帐里睡会更好些。也许他同菊子两人又不知商量什么可怕的事呢。真危险……。”
  “商量什么可怕的事?”
  仰躺着的保干朝信吾那边翻过身去。她的手似乎想去握信吾的手。信吾没有把手伸出来。她触了一下信吾的枕边,悄悄说秘密似的:“菊子嘛,也许又怀孕了。”
  “哦?”
  信吾不禁大吃一惊。
  “我觉得太快了。可是,房子说菊子可能是怀孕了。”
  保子再也装不出像坦白自己怀孕的神态来了。
  “房子这样说了吗?”
  “我觉得太快了。”保子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她善后处理太快了。”
  “是菊子或修一告诉房子的?”
  “不是。大概只是房子自己观测的吧。”
  保子使有“观测”这个字眼,有点怪别扭的。信吾认为这是中途折回娘家的房子对弟媳妇说三道四。
  “你去叮嘱她一下,这回可要多加保重。”
  信吾心里憋得慌。一听说菊子怀了孕,绢子怀孕的事更强烈地逼将过来了。
  两个女人同时怀着一个男人的孩子,或许不算什么稀奇。然而事情发生在自己儿子的身上,就带来了一种离奇的恐怖感。难道这不是什么事的报应或诅咒吗?难道这不是地狱的图景吗?
  按一般想法,这不过是极其自然而健康的生理现象。可是,信吾如今不可能有这种豁达的心胸。
  再说,这是菊子第二次怀孕了。菊子前次堕胎儿的时候,绢子已怀孕了。绢子还没有把孩子生下来,菊子又怀孕了。菊子不晓得绢子怀孕了。此刻绢子已经很显眼,也有胎动了吧。
  “这回我们也知道了,菊子也不能随便行事了吧。”
  “是啊。”信吾有气无力地说,“你也要跟菊子好好谈谈。”
  “是菊子生下来的孙子,你定会疼爱的罗。”
  信吾难以成眠。
  难道没有一种暴力迫使绢子不要把孩子生下来吗?信吾有点焦灼,想着想着,脑海里又浮现出凶恶的空想来。
  尽管绢子说不是修一的孩子,但是倘使调查一下绢子的品行,或许还能发现秘密,会令人宽慰的呢。
  听见了庭院里的虫鸣声,已过凌晨两点了。这鸣声不是金铃子,也不是金琵琶,净是些不知名的虫在叫。信吾感到自己仿佛被迫躺在黝黑而潮湿的泥土中。
  近来梦很多,黎明时分又做了个长梦。
  梦境记不清了。醒来时仿佛还看见梦境中的两只白卵。那是沙滩,除了沙粒什么也没有。沙滩上并排着两只卵,一只是驼鸟卵,相当大;一只是蛇卵,很小,卵壳上有些裂缝,可爱的幼蛇探出头来,左顾右盼。信吾觉得这只幼蛇着实可爱,就注视着它。
  信吾无疑是惦挂着菊子和绢子的事才做这样的梦。他当然不晓得,哪个胎儿是鸵鸟卵,哪个胎儿是蛇卵。
  “咦,蛇究意是胎生还是卵生?”信吾自语了一句。

  三

  翌日是星期天,九点过后信吾还躺在被窝里。双腿无力。
  清晨,信吾回想起来,觉得不论是驼鸟卵还是从蛇卵里探出头来的小蛇,都是令人害怕的。
  信吾懒洋洋地刷完牙后,走进了饭厅。
  菊子在把旧报纸摞在一起用绳子捆上。大概是拿去卖的吧。
  为了保子,得将晨报归晨报、晚报归晚报按日期顺序分别整理。这是菊子的任务。
  菊子起身去给信吾沏茶。
  “爸爸,有两篇关于二千年前的莲花的报道呐。您看过了吗?我把它单放出来了。”菊子边说边将两天来的报纸放在矮脚餐桌上。
  “哦,好像看过了。”
  可是,信吾又一次把报纸拿起来。
  先前报纸曾报道说:从弥生式的古代遗址里发现了约莫两千年前的莲子,莲博士使它发芽开了花。信吾将这张报纸拿到菊子的房间里,让她读读。这是在菊子刚做过人工流产从医院回到家中躺在被窝里的时候。
  后来又报道了两次关于莲花的消息。一次报道说:莲博士将莲根分植到母校东京大学的“三四郎”①池里。另一次报道说:据美国方面的消息,东北大学某博士从满洲的泥炭屑中发现已变成了化石的莲子,送到美国去了。华盛顿国立公园将这莲子变硬的外壳剥掉,用德湿的脱脂棉将它包上,放入玻璃器皿中。去年,它就萌发出新芽来。
  ①“三四郎”池,是夏目漱石的《三四郎》中谈到这个池子,因而得此名。
  今年将它移植在池子里,它长出两个蓓蕾,绽开了淡红色的花。公园管理处公布说,这是上千年乃至五万年前的种子。
  “先前读到这则报道时,我也这样想:倘使上千年乃至五万年这一说法是真的话,那么这计算的年代也太长了。”信吾笑了笑又再仔细阅读了一遍。据报上说,日本博士从发现种子的满洲地层的情况推断,估计是几万年前的种子,而美国则把种子外层剥掉,用碳素14放射能作调查,推测约莫是一千年前的。
  这是报社特派员从华盛顿发回来的通讯。
  “可以处理掉吗?”菊子说着将信吾放在身旁的报纸捡了起来。她的意思大概是问:报道莲花消息的这张报纸是否也可以卖掉。
  信吾点了点头。
  “不论是上千年还是五万年,都说明莲子的生命很长。比起人的寿命来,植物种子的生命大概是永恒的啊!”信吾边说边瞧了瞧菊子。
  “倘使我们在地下也能埋上千年二千年,不死而只是憩息……”菊子自言自语似的说。
  “埋在地下……”
  “不是坟墓。不是死而是憩息。人真的不能埋在地下憩息吗?过了五万年再起来,或许自己的困难、社会的难题都早已完全解决,世界变成乐园呐。”
  房子在厨房里给孩子吃东西,她喊道:“菊子,这是给爸爸准备的饭菜吧。过来瞧瞧好吗?”
  “嗯。”
  菊子起身离开,尔后把信吾的早餐端了上来。
  “大家都先吃了,只剩下爸爸一人。”
  “是吗,修一呢?”
  “上钓鱼池去了。”
  “保子呢?”
  “在庭院里。”
  “啊,今早不想吃鸡蛋。”信吾说着将盛着生鸡蛋的小碗递给了菊子。原来他想起梦中的蛇卵,就不愿吃蛋了。
  房子烤好鲽鱼干端了上来,不声不响地放在矮脚餐桌上就走到孩子那边去了。
  菊子接过盛了饭的饭碗,信吾开门见山地小声问道:“菊子,要生孩子啦?”
  “没有。”
  菊子急忙回答过后,好像对这突如其来的提问感到震惊。
  “没有。没有这回事。”菊子摇了摇头。
  “没有吗?”
  “嗯。”
  菊子疑惑地望着信吾,脸上鲜红了。
  “这回可要多加保重啊。先前我曾和修一谈过,我问他你能保证以后还会有孩子吗?修一说得很简单:保证也可以嘛。我说,这种说法就是不畏天的证明。自己明天的生命,其实也保证不了,不是吗?孩子无疑是修一和菊子的,不过也是我们的孙子啊!菊子肯定会生个好孩子的。”
  “真对不起。”菊子说着垂下头来。
  看不出菊子有什么隐瞒。
  为什么房子会说菊子像是怀孕了呢?信吾不禁怀疑房子说三道四也太过分了吧。
  大概还不至于房子已经察觉了,而当事人菊子却还没发现吧。
  刚才那番话会不会被在厨房里的房子听见呢?他回头望了望,房子带着孩子出去了。
  “修一以前好像没有去过钓鱼什么的吧?”
  “嗯。也许是向朋友打听什么事去了吧。”菊子说道。
  信吾却在想:修一终归还是同绢子分手了吗?
  因为经常星期天修一有时也到情妇那里去。
  “过一会儿,咱们上钓鱼池去看看好吗?”信吾邀请菊子。
  “好。”
  信吾走下庭院,保子正站在那里仰望着樱树。
  “你怎么啦?”
  “没什么,樱树的叶子几乎全掉落了。可能长虫子哩。我刚觉得茅绸在树上鸣叫,不想树上已经没有叶子了。”
  她说话的时候,枯黄的叶子不停地散落下来。因为没有风,树叶没有翻个就直落下来了。
  “听说修一到钓鱼池去了?我带菊子去看看就回来。”
  “到钓鱼池去?”保子回过头询问了一句。
  “刚才我问过菊子,她说没那回事呐。大概是房子判断错了。”
  “是吗?你问她了?”保子心不在焉地说。
  “这令人失望啊!”
  “可房子为什么会那样胡思乱想呢?”
  “为什么?”
  “这是我问你的嘛。”
  两人折回房间的时候,菊子已经穿上白毛线衣和袜子,在饭厅里相候了。
  她略施胭脂,显得很有生气。

  四

  电车车窗上突然映现出红花,原来是石蒜。它在铁路的土堤上开花,电车驶过的时候,花摇摇曳曳,显得很近。
  信吾凝望着栽着成排樱树的户冢上堤上的成行石蒜花盛开的情景。花刚绽开,红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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