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瞳-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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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开房门,我喊着紫衫的名字,可是我没有听到熟悉的回答,屋里面空无一人,紫衫和她卧病在床的父亲竟然已经不知去向。
我来到房子后面,那里也有我种下的菊花,我看到紫色花瓣分外夺目,就因为紫衫说过,紫色是尊贵的颜色,所以我想给她种下一株紫色的菊花,可是她听了却有点不愿意,不让我种在房前,于是我就种在房子后面。
现在菊花开得这么盛,可是紫衫呢?她怎么不见了?
我突然觉得花瓣的颜色不对,低下头去查看,发现上面的紫色竟然是溅上的血!
紫色的血!
那几个我亲手埋葬的黑衣人又出现在我眼前,他们流出的不就是这样的血吗?那个蒙面人还说是被极为霸道的幻术所伤才会这样的,那么紫衫怎么样了?难道那些人真是冲着紫衫来的吗?他们又来了,抓走了紫衫?
我又找了一遍,除了这一点血迹,什么也没找到,我满心恐惧,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我跑到寺院,我想也许能在那里打听到什么,可是寺院里已经没有了人,我只看到那些菊花在秋风中怒放,还有奇怪的幽鸣鸟从碧蓝的空中飞过,发出奇怪的叫声。
我不得不再次离开,怀着满腔的疑惑。
紫衫去了哪里,她还好吗?
还有那满寺的僧人,庄严的颂经声,介凡禅师嘴角的神秘笑容,一切竟然仿佛都不曾存在过。只有那奇怪的鸟鸣声,一路跟随我而来,不时地在碧蓝的天空上,留下一道道的划痕。
云涧山下徘徊的人
云涧山远离都城,我向着都城走去,开始的时候我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只能间或地看到几个樵夫在砍柴,还有割草的农人,我感受到了山下农村的贫穷。
我想紫衫是在我走后不久就离开了,那么我们是走岔了路没有遇到一起,于是我每遇到一个人,就会问他:“你看到一个女孩子和一个老人经过吗?”
我希望他们会说看到了,可是总是失望,难道紫衫真的是被抓走了?我越来越担心,直到一个樵夫说他曾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孩子带着一个老者经过,我才松了一口气,既而喜出望外,原来他们没事!我问樵夫是否知道他们往哪里走了,他说:“就是前边吧,我也不清楚。”
我再往前走,没有找到紫衫,却遇到了很多人,可是他们看不见我,因为他们都死了。
我看到在村舍边,在田野里,到处都有着杂乱的或躺或卧的尸体,还有一些横在了路上。有的是士兵,有的是平民。我在走路的时候都不得不时常地离开道路,走进淹没脚和腿的草丛,以便从他们身边绕过,不但要绕过尸体,还要绕过那一滩滩已经干涸的血红。
主星暗淡,凶兆隐现,祸事将起,天下将乱。
这就是介凡禅师的意思吗?
在我遇到了一个活着的人后,我跑上去迫不及待地询问紫衫的下落,可是他似乎十分惊恐,什么也不说。我平静下来,慢慢地和他说,却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不过我才明白这惨相的原因,也是战乱的原因。
帝王驾崩了,传位给王子,可是明王紫轩却发起了叛乱,他在自己的封地兴兵作乱,已经将好几个郡县纳入自己的版图,所到之处,无人存活。
我想着一路上遇到的那一滩滩干涸的红色,就是这红色吗?映满天空。
西天的彩霞仍然绚烂,我却突然看到了更加绚烂的红色。
一片火光冲天而起,映满天空,蓝色的宝石般的天空仿佛出现了道道灼伤。
我看着那些纵火的人,他们是紫轩的士兵,他们在火光中叫嚣,看着一座座的茅屋在火中挣扎。
我很轻易地止住了肆虐的大火,我运用幻术,把那些跳跃的火焰全部凝固起来,看起来仿佛一朵朵红颜的花,叮叮咚咚地落在地下。我第一次知道我学来的幻术原来并不只是好玩。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个手里拿着火把的人色厉内荏地问我,我看得出他是一个头目,我凝集我的紫光,形成一把连在手上的光刀,紫光闪过,我听到他们在临死的时候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紫……”
抑或是死?
他们死去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我手上慢慢消散的紫色光芒。
我不知道我怎么能够狠下心来将他们全部都杀死,我以前知道的只是天上的云卷云舒,我做的只是担水劈柴。
在我想要离开的时候,周围的人好像都很恐惧,他们下意识地往后退着,让出一条路来,我从通路走过去,我还要继续我的旅程,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只能继续地走下去,也许我会在走了一圈后回到云涧山桃源寺里,再次担水劈柴,再次和紫衫相见。
可是我听到了微弱的呻吟声,我转过身来,我以为是我的幻术还不够纯熟,未能将那些士兵全部杀死,然后我听到声音是来自废墟中。
废墟中还有人。
那些围观的人也听到了,他们开始七手八脚地抬着茅草树枝和木头。
我挥挥衣袖,并没有什么风吹过,那些杂乱的东西就全部轻轻地升到空中,轻轻地落到一边,剩下那些围观者在原地发怔。
其实这只不过是最最简单的幻术,有一点儿法力就可以施展。
我已经两次使用我的幻术了,可是那个黑巾蒙面的人曾经告诉我,轻易不要使用。
而介凡禅师则说,千万不要使出你的幻术。
介凡禅师还说,他当初就不应该来教你的。
可是我不能不用,不然我不能将大火扑灭,也不能将那些可恶的士兵杀死,而这个被困在废墟下的人,就更需要我及时的救助。
我看到除尽杂物的地面上,伏着一个小孩子,我把他翻过来,我看到一张苍白的脸,他已经奄奄一息。
我把他抱起来,我发觉他是那么的轻,仿佛生命已经离去,剩下的只是虚空。
我从所带的行囊中拿出一些用于救治的物品,那是介凡禅师给我的。
“你会用的着的。”他对我说。
我真的用上了,不过这次不是我自己用。
我留下来过了一晚,等第二天我确信这个小孩子已经没有了危险。
我走出居住的破茅屋,我看到街上有一些小孩子在追逐嬉闹,他们的手上拿着红色的花朵,那是我昨天凝结落地的火焰。这些小孩子似乎不知道什么忧虑,在不知道自己明天还会不会好好地活着的情况下,依然欢笑着。
也许他们会和我救起的那个小孩子一样,转眼之间就失去亲人,陷入痛苦,甚至失去生命。
小孩子不怕我,从我的面前跑过,可是村里的大人们都远远地避着我,我轻易地就用幻感玄知的法术知道了他们的真正恐惧所在,我知道和我的紫色光刀有关。
“从手上凝出光刀,这是幻术,而幻术只有皇室的人才会使用。”
“皇室的人都是视人命如草芥的暴徒。”
“杀人如麻。”
这就是他们的想法,可是我又和皇室又什么关系呢?我想起那些在云涧山下徘徊的人,他们的衣服上面有着紫色的条纹。
自己父母惨死的场面
还有那个杀死他们的紫衣人,他的眼睛都是紫色的。
紫色是尊贵的颜色。
可是他杀了那么多人,不会是什么好人。
我也很纳闷,是我与皇室有关,还是那个曾教我幻术的人与皇室有关?
介凡禅师不是对他说过吗?不应该掩饰自己,现在我听懂了这话的含义,介凡禅师一定是说他不应该放弃属于自己的紫色。
那他就是皇室的成员了,他又将幻术传给了我。
如果我将我的幻术传给一个普通人,我想他也能够使用的,所以我不是皇室的暴徒。
我不再想这些事情了,我要抓紧救助这个小孩子,然后继续赶路,我知道了这个小孩子的名字,他叫翔。
“翔,你还有其他的亲人吗?”看着新砌的坟茔问他,那里面躺着他的父母。
“没有。”
“那你该去哪里呢?总要找个人把你托付给他才好。你想一想,是不是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
他想了想说:“有了。”
“是谁?”
“你!”
他看着我说:
“你救了我,我就只能跟你走了。我的命就是你的。”
我看着他挺起的胸膛说:“你不觉得我的紫色光刀很让人害怕吗?”
“可你是好人。”
于是我不得不带着他同行。
在我们离开村庄的时候,我看到一队士兵疾驰而来。
“不要把敌人的奸细放跑了。”
来回横冲直撞的士兵大声地叫着。
我拉起翔的手准备离开,一个村人冲到我的面前。
“惹了祸却不敢承担,要悄悄地溜走,让他们对付我们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吗?”他大声说:“你们都是些祸害!”
在村庄里,大火已经开始蔓延,我不能不管,于是我只能再次施展我的幻术,在村庄的上空凝起一阵暴雨,将所有的火焰扑灭,再把所有的士兵杀死。
他们都在死去的时候惊诧地看着我的眼睛。
村人们也开始看我的眼睛。
“不是的,”村人说,“和他们不一样。”
我不知道我如此杀人是否应该,但他们终于知道我和那些杀人如麻的暴徒是不一样的了。
我带着翔踏上了旅途,我看到我的面前,一只幽鸣鸟鸣叫着掠过,我终于听清了它在说什么。
杀,杀,杀。
它说杀,杀,杀。
凄厉的鸣叫划破萧索的天空。
我想起介凡禅师的话,他说我被领上山的时候,红色映满天空。
我看到了映满天空的火光,难道这就是我上山时山下的情景?
那时山下也是一片的混乱?
满是衰草的田野里,已经没有了寻食的麻雀,只有乌鸦,它们在吞食着尸体。
还有那黑色的幽鸣鸟,它在不停地说着话。
它说杀杀杀。
我不知道现在的云涧山是什么样子了,战火是否已经波及到它,还有紫衫,她去了哪里,是否还是那么快乐?
我又想起介凡禅师嘴角的笑容,安静、神秘抑或是悲哀?我不知道我究竟能不能了解他最终的意思。
我们在一个市镇上歇息,这里同样有着战争的创痍,我和翔在一家客栈投宿,客栈的主人是个驼背的老头,头发花白,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
“我经过多少次了,这样的火,这样的混乱。”在我们吃饭的时候他坐在一边看着我说。
我注意到这儿并没有多少的客人,向他询问,他解释说:“在这种年月里,谁还会出门赶路,在自己家里待着都担心。”
晚上我躺在床上沉思着,仿佛有几个小孩子,手里拿着红色的石头雕成的花朵,从我的眼前倏忽而过,我想到了在云涧山下的时候,紫衫也喜欢在漫山遍野的野花中,采集鲜艳的红色的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那时她的父亲还没有病,总是把正担在肩头的水桶放下来,坐在一边歇息,看着嘿嘿笑着满山坡疯跑的紫衫,也会心地微微笑着。
可是我的父母在哪里?我岂非就像漂泊无定的云,来去无人关心。
紫衫的父亲在床上不能干活了,她就专心地侍奉她的父亲,我多想也有父母让我来侍奉。
如果还在云涧山下多好,起码我不会看到这么多的惨景,我还和紫衫无忧无虑地待在一起,虽然只是帮她劈柴担水,我们可以讲小时候的事,我还可以在山顶上看云来云往,看山崖对面的奇岩怪石,看那里的那道流泉,在山脚下,聚水成潭,碧波荡漾,倒映着蓝天白云,那里是真正的世外桃源,与这尘世有着巨大的差别。
我曾想如果我用幻术将这泉水倒流将是什么样的奇观,也许很瑰丽,也许很惊人,不过我确实有能力让它倒流,可是时光是不能倒流的了,我想到即使我再回到云涧山,可是我已不是原来的我,我怎能不理会那些横死的黑衣人,怎能不理会介凡禅师的悲哀笑容,怎能不追寻自己的身世。
也许烦恼也是慢慢长大的,随着年龄一起长大。
翔已经睡着了,他好像忘记了自己父母惨死的场面,可是我知道那已经在他的心里投下了巨大的阴影,或许不久前他还是个只知道嬉闹的孩子,如果没有这件事情的发生,他也会拾起一朵红石花朵,和其他的孩子一起嬉闹,不知道身边的危险。
我看着他平静的面容,有点悲哀,这时我听到了外面的一声惨叫。
我飞快地从窗子掠到外面,可是什么也没看到,对面的门吱的一声打开,那个驼背的老人走出来对我说:“没事的,睡觉吧。”
我看到他的眼睛望着我隔壁的房间,我过去推开门,看到里面的人已经死去,屋里显然经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