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妖奇谈外传-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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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兄弟就这样在林子中住了下来。
白天的时候因为张大狗害怕光线,他就躲在树洞中,而二狗在附近搜寻干柴、枯枝。晚上大狗出去觅食,张二狗就点起火堆低于那些觅食的野兽。
冬季森林中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他们的一日三餐全部来自张大狗捕杀夜间捕猎的野兽:狼、狢猁、豹子……凡是落入张大狗眼中的“肉食”,他会用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去捕捉它们,然后吸干他们的血,剩下的皮肉便归张二狗所有。他们没有剥皮的工具,不过张大狗醒来之后变得力大无穷,不但徒手博狼,而且双手抓着狼尸轻轻一分就可以撕开。张二狗就把那样撕下来的兽皮胡乱的缠在身上御寒。他也想给个个穿上一些兽皮,可是都被张大狗用很粗暴的方式从身上扯了下去。日子久了,见哥哥是真的不冷的样子,张二狗也就听之任之了。
有一天,出外猎食的张大狗与一头凶猛的豹子不期而遇。一番激烈的搏斗之后,他把豹子当作了食物,自己却也断了一条手臂,只好一只手抱着死豹慢慢地往回走。
哥哥已经去了很久,却一直没有回来。眼看天色开始泛白的张二狗焦急地跑出数洞四处寻找了。他没找到哥哥,却在无意中发现了一座被废弃的林间小屋。屋子的屋顶已经半塌,屋子中满是积雪,里面有一些破草席,一把有缺口的斧头,还有一个简易的灶台和一些瓶瓶罐罐。屋子侧面堆了些木柴,看样子是一间被遗弃了的猎人们进山时歇脚的小屋。
等到张大狗回到树洞扔下豹子,又出来寻找弟弟,兄弟二人在半路上相遇之后,张二狗抱着张大狗高兴得又蹦又跳:“哥,你快看看,咱们有屋子住了!咱们有屋子住了!”然后就拉着他来看这座废屋。
既然是无主的房子,张家兄弟便毫不客气地在其中安顿下来。
张二狗清理屋子里的积雪,爬上高处修补屋顶,用斧子砍来粗糙的木材补墙壁……以前的他在家里的时候是最受一家人宠爱的老小,在赵府的时候是被刻意培养的娈童,所以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粗活。他一边用袖子抹着冻出来的鼻涕,一边奋力想用藤条把木板捆在一起,却脚下一滑,直接从屋顶上的那个窟窿里掉了下去,当他闭着眼睛等后背挨那重重的一摔时,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接住。
张大狗不知什么时候从他坐那个角落中过来,用一只手稳稳地抱住了他。
“哥,我没事,你再等等,我马上就把屋顶修起来。”张二狗抹抹脸上的汗水鼻涕说。
张大狗折断垂在身侧的手臂已经被他用木板固定好,那么重的伤,哥哥一声疼都不喊,还要给自己带猎物回来。张二狗在心里为哥哥难受,都是因为自己这个没用的弟弟连累了他,他才会受这么多苦。现在身上的伤都没有好就整天忙着为自己打猎,结果弄得伤上加伤。他看到哥哥苍白的脸色,越来越消瘦的身体,就很更恨自己是多么没用。所以他拼命地想自己多做点事,让哥哥能够休息。
张大狗只是躲在那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中,看着弟弟用弱小的身躯扛木板,扫积雪,挡窗户。他很难使用思考这个手段,对于他现在的头脑来说,唯有的念头就是生存和吃,眼前这个叫他哥哥的人挤进来,已经使他的思维运转的超出负荷,常常觉得难以忍受了,所以他不再理会对方在做什么,养精蓄锐修养好自己的手臂,晚上还要去寻找食物。
张二狗忽然欢呼起来:“哥,我找到一把小刀,我们可以剥兽皮,切肉块了,呵呵,我去找块石头来磨磨它!太棒了!等我剥下豹子的皮给哥哥做件袍子……”看着他欢快的从屋子里冲出去,张大狗的咽喉中又发出呼噜声,却不由自主地点着头。
张二狗把手中的活计做得差不多了,拖着他要收拾得兽皮挨到张大狗的身边坐下:“哥,咱们这也总算是有个家了吧……我真高兴……真的,从那年咱们出门乞讨的时候,我就盼着,什么时候咱们能再回家……”说着眼泪开始滚下来,“哥,我真高兴……”
春来冬去,夏至秋来,两兄弟就把那座废屋当家,在这征莾莾的山林中已经生活了将近六年。
此时的张二狗已经十四岁了,他的身材长高了不少,由于整日劳作,体形也变得健壮起来,穿着一身兽皮的衣裤,倒有几分威风凛凛的滋味。如果此时有人看见他,一时半会是联想不到这个强壮的少年正是当年赵府的那个低眉顺眼、怯声怯气的小娈童的。
张大狗的模样变化更大。六年来应该已经十九岁的他丝毫没有长高,反而还变得消瘦了许多。原本强健的体格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现在这副皮包骨头的模样,远远看去活脱就是一个活动的骷髅。他的肤色变得更加的苍白,虽然他天天以生血为食,可是脸上却一丝一毫的血色都显现不出来。如果有熟人看见他,怎么样也不会认出来他就是当年赵府那个健康能干的奴仆来。可是他的力气却变得大得惊人,一条大狼他一只手就可以掐死,一棵碗口粗的树木他一拳就可以打折。
正因为张大狗的强壮,兄弟两人住在深山老林中,不仅不怎么惧怕出没的野兽,反而能把它们都变成可口的美餐。
那栋原本破旧不堪的小屋已经被二狗收拾得利利索索,漏风透雨之处也都加了木板,屋里的床铺铺着厚厚的兽皮,门口的土地被开出了一小片菜畦,里面住了几种蔬菜——他们本是农家子弟,最善长的正是种地种菜。
两年前,张二狗第一次壮着胆子带着许多皮毛、虎骨,尝试着到附近的村庄去兜售。他心里对于赵府那个人间地狱怕到了极点,生怕会被他们认出来,再抓回去。要不是山里实在缺少东西,而哥哥的身体自从那年受伤之后一直不好(张二狗自己猜的)。自己生活上什么委屈也可以受,但是至少需要去购买一些药物回来给哥哥治病。
张二狗就是这样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扛着大捆的兽皮下了山。可是与他保持的小心相反的是,那个小村子的人对他这个自称是猎户家的小孩的少年一点也没有怀疑。小山村本来就远离县城,城里是不是有个赵大户他们还不知道,怎么会把一个少年联想到多年之前赵府的那个逃奴身上去?
村人们对于张二狗自己编造的来历深信不疑,认为他就是一个世代居住在山的猎户人家的孩子。村中的人也很乐意从张二狗手中购买那些便宜的皮毛,因为只要转手卖给来村中收购的商贩,立刻便是几倍的利润。而张二狗从村人们手中买药材、粮食、食盐、工具和一些种子带回山里。有了这样一个渠道,他倒是更加安下心来与哥哥在林子里过现在的这种日子了。
“哥,我到村子里把这些兽皮卖了,多买些粮食回来。我看这天气越来越冷,恐怕就快下雪了,等雪封了山就出不去了,我这次多买些粮食备用,也需用的时间长些,反正晚上一定回来。”张二狗挎着猎刀,背上一张猎弓走向门口说。这些武器都是他从村人手中买的,披挂起来倒真的象个猎户。
张大狗依旧躲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中,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嗯。”
这几年来他倒是依稀可以吐出几个字眼来,例如“好”“行”“不”等等。张二狗对此倒是大感欣慰,他一直认为哥哥口不能言是因为受伤的缘故,现在渐渐可以说话,自然是病体正在康复的原因,看来是那些昂贵的药材起作用了。这次到村中除了药材要再多买些鸡蛋、白面,为哥哥增加营养。
张二狗一面这么打算着,一边背起那积攒了很久的一大堆兽皮,走向山头另一边的小村。
村庄位于山岰之中,只有四十几户人家。村子虽然依山而建,可是村人们多以种地打柴为生,倒是让张二狗想起了自家的家乡。
这个村子里并没有猎人,所以张二狗的到来很受欢迎,那个常常与他交易的曹大远远看见他到了门口,已经迎了出来:“韩小哥,又来卖皮子了。”
张二狗担心府依旧在追捕他们兄弟,所以不敢说出自己的姓名,一向谎称自己姓韩(他们兄弟母亲姓韩)。他冲曹大点点头:“曹大叔,这是这次的货色您看看。上次请您帮忙准备的东西……”
“都有了,都有了……二丫头,快把东西给韩小哥拿出来看看行不行。”
随着他的话,一个与张二狗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跑了出来,看了看张二狗,脆生生地答应了,又跑进屋里,不一会儿抱出了一些粮食、棉衣之类的东西。最后她拿着一件新做的棉衣,脸红红地对张二狗说:“韩大哥,这,这是我特别为你做的,你试试合身不……这,这可是我爹让我给你做的,不是我自己要做的。”最后这句欲盖弥彰的话让曹大哈哈大笑了起来。
张二狗此时才十四岁,他对人自称十五。农家的孩子,十四、五岁也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张二狗相貌秀美,气质也不象一般的农家子弟,而且更具备了农家人看重的“能干”这一项长处,曹二姐对他倒是颇有些意思。
曹大对于女儿的心思不但没有阻止,反而对张二狗在心中衡量了良久。这个少年只有一个父亲——张二狗为了不让人怀疑,对外谎称自己家中只有父亲,长兄如父,其他在他心目中,张大狗与他而言确实象父亲一样——而且听说还身体有病,深山老林的,也许挨不了几年了,这对只有三个女儿的曹大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何况这个少年又机灵能干,一定是个持家的好手。如果他肯入赘的话,倒是可以考虑把二丫头嫁给他。
张二狗当然不知道这对父女心里的算盘,他终于没有好意思当着曹家父女的面试那件衣服,把它和别的棉衣一起放在了背筐中。翻看了一下他为哥哥买的一些滋补品,满意地点着头。他到现在还是认为张大狗的异样是由于伤病造成的,可是张大狗就是不肯吃药,一年来的努力之下,也只是让他吃熟食而已。只是每次抓到猎物,血他照样还是要吸干,张二狗只好多买些滋养品和药物一起掺杂在肉粥里,希望哥哥多吃一点,早些恢复健康。这几年来哥哥把自己养的又高又壮,他自己却瘦得皮包骨头了。想到哥哥的样子,张二狗就一阵心疼。
“韩小哥,开了春我想去拜访一下你爹行吗?”曹大把旱烟袋在篱笆上敲敲,笑嘻嘻的问。
“啊?”张二狗不解地抬起头。
曹大笑呵呵地说:“我想去看看你爹,谈谈子女们的事,呵呵呵呵……”他这就是明确地表示了要上门提亲的意思了,曹二姐连忙捂着脸跑进了屋里。
张二狗心里却首先想到了自己家的实际情况,手足无措地说:“嗯,嗯,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他慌慌张张地逃了出去,没走几步又回来取他忘了拿走的东西。曹大看着他的背景大笑了起来。等到张二狗的背景消失,曹二姐才从屋里出来,凝视着他的背影,玩弄着自己的发辫,脸颊泛红,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你说咱们家里要是有个女人,会不会好一点?”张二狗做好饭摆上桌后向张大狗红着脸问。
他几番思考,觉得如果家里有个女人收拾做饭的话,自己就可以跟着哥哥去打猎,减轻一些哥哥的负担。而且洗衣做饭,缝缝补补这些事女人做总比自己好些,也可以更好地照顾哥哥。虽然对于娶媳妇这样的事在今天之前他想也没想过,可是思来想去,心里开始觉得也许在旁边加盖一间小屋,迎来一位贤惠的女人,并不是一件不好的事。
张大狗抬头,喉咙中发出一阵咕噜声,听不出他是表示赞赏还是反对。
推开饭碗,张大狗打开屋门走出去,对着无星无月的黑夜深吸口气,发出一声舒意的咆哮。对他而言,阳光灸热的白天就象是一场漫长的拷问,只有夜晚才是属于他的天地。他伸展四肢,骨骼间发出“咔咔”的声响,整个人看起来都顿时高大了一圈。
“哥,等会我也跟你去。”张二狗挥舞着新买的弓箭,猎刀跳了出来。他最近苦练射术刀法(因为没有人教,也只是自己对着山鸡野兽胡乱挥舞而已),就是希望可以与哥哥并肩做战,一起去猎杀那些凶恶的野兽。
张大狗看着他,嘴唇蠕动着,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不。”
“哥,你就让我去吧,我已经长大了!”张二狗知道哥哥一心想保护自己,可是他也很想成为独挡一面的男子汉,不能一直被哥哥护在身子低下。
“不,许,来。”张大狗一字一字艰难地吐完这几个字,然后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