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爷-谈歌-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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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如日中天,谁敢跟她近乎啊。据说参加工
作后,有个胆大的同学死乞百赖地追过关小丽一阵子。关小丽开
始还应酬了几天,后来翻了脸,把那同学骂了个狗血喷头。刘振
龙做梦也没有想到,二十年之后他竟跟关小丽睡在一张床上了。
这人真是命,不该是你的时候,任你弄得头破血流怎么折腾也没
用。该是你的时候你不用费劲就归你了。
关小丽的男人叶明山是市土地局副局长。刘振龙见过,牛哄
哄的。刘振龙总觉得自己跟关小丽是缘分。如果不开出租,他和
关小丽也许到现在还走不到一起呢。前年,刘振龙刚下岗,东挪
西借买了一辆夏利车要开出租。出租车司机关小丽拉着当记者的
姐姐关大丽找上门来采访,想写一篇下岗再就业的报道。关小丽
见到刘振龙就笑了:“怎么是你呢?”刘振龙愣了愣,也笑道:
“关小丽!”后来接触多了,刘振龙才知道关小丽原来在一个厂子
当干部,厂子效益不好,就辞职开了出租车。
刘振龙把关小丽推开,说:“你也该跑跑车了吧。”关小丽
笑:“我跑什么啊?最近我这车就没人坐。这城里人还是穷的多,
都坐你们这种夏利。我跟我老公说了,赶紧给我换一台车。我这
两天就是休息放松。”关小丽摆了个大字展在床上。
刘振龙笑笑:“真是打草的比不起放羊的,我得走了。你开
出租纯粹是玩票,我们一家子可还指我那四个车轱辘吃饭呢。”
关小丽扫兴地说:“行了。你忙吧。跟你这人在一起真没大劲,
每次都跟吃快餐似的。对了,你抓点紧把那画给出手了,我哥光
催我。出不了手,就给他要回来算了。”刘振龙有点不耐烦地说:
“你哥那么个大款,还在乎一张画的钱啊?”关小丽说:“越有越
抠门。他上个星期请我吃饭,我还以为吃什么呢,你猜是什么?涮
锅子。没劲。”关小丽哈哈笑了。
刘振龙走到宾馆门口,阳光很亮,正好有一个小姐从宾馆出
来要车,他觉得今天挺顺。他拉上这个小姐刚要走,碰上姜得奎
刚刚拉一个客人收完了钱。姜得奎向他招招手,刘振龙忙停下车。
姜得奎从车上拿出一本书来,跟刘振龙骂:“真他妈的太黑了。”
刘振龙笑:“怎么了?谁又惹你了。”姜得奎挥挥手里那本书:
“我刚刚去交税了,杨主任让咱们一人买一本书。23块钱。倒不
在乎钱多少,你说这书咱们买得着嘛?大家都等着你拿主意呢。一
会儿老张老李去牛子饭馆,找你去商量呢。”
那个小姐在车上喊刘振龙:“我说师傅,你还走不走了?”刘
振龙忙回头赔笑说:“就走就走。”他转身从姜得奎手里接过书
来看,是一本诗集,就皱眉说:“咱们又不看这路东西,让咱们
买这个干什么?又不是李白杜甫的,咱不买。”姜得奎骂:“不买
不行,杨主任说了,这是上边派下来的任务,他也没办法。全市
出租车司机一人一本,一共六千多本。说是精神文明建设的一项
内容。要咱们好好学习呢。刚才我一打听,才知道这是工商局王
局长的老婆写的,为了评职称买了个书号,自己印的。”刘振龙
的粗眉毛拧起来:“操蛋的,怎么是人不是人的都想朝咱们下刀
子啊?上个月订报纸的事还没弄清呢。”
上个月,省里一家经济报通过工商局,强行要每个出租车司
机订阅一份。为这事司机们都骂大街,有一帮子人还找到市委去
了。可最后还是不了了之。里边就有吃不住劲的,悄悄自己订了。
那报纸就在工商局的传达室堆着,谁也不去领。隔一段时间,就
让看传达室的老头卖一次废品换酒喝了。今天又碰上这件事,刘
振龙觉得应该闹闹了。他倒不是心疼这几个钱,实在是觉得一些
人不拿出租车司机当人看。
姜得奎为难地说:“老袁让买呢。好多司机都顶不住了。”
老袁是出租车司机们的自然领袖,当着出租车司机协会的副主席,
许多的爷都听他的。
刘振龙骂道:“老袁算个什么东西。他让咱们尿几下咱们就
尿几下啊?”他皱眉想了想,对姜得奎说:“得奎,老张老李说得
对,这事是得商量一下。让大家都去串串。告诉弟兄们,除了中
央发文件,否则咱们一律不买。他们还能把咱们的车扣了不成。
我有个战友来了,正呼我呢我得去一下,一会儿咱们在牛子的饭
馆见面。”
车里那小姐又喊起来:“我说你还走不走了?有你这么开车的
吗?”刘振龙答应一声忙上车,想起那张画的事,又伸出头来喊了
一嗓子:“得奎,那张画能不能卖啊?卖不了算了,那边催得急呢。”
姜得奎皱眉道:“你不提我差点忘了,我找那人说是假画。”
“什么?”刘振龙愣了一下:“不可能吧。关亚平可是找行家鉴定
过的。”姜得奎摆摆手:“人家就那么说,我也不懂。一会我把
画拿回来。”刘振龙皱眉说行,回头看看那小姐一脸不高兴,刘
振龙连声说着对不起,就忙着开车走了。
姜得奎也上了车,他急着去白云宾馆。他的一个中学同学裴
天明正在那里躲着,刚刚呼他来着。姜得奎正是找的裴天明,裴
天明做过古董生意。在姜得奎眼里,他一帮同学中就是裴天明有
学问。
裴天明开的公司垮了,债主子们撒开大网找他,火车站汽车
站都盯了人。裴天明面也不敢露了,跑到姜得奎这里说找个地方
躲躲。姜得奎想了想,自己的小舅子在白云宾馆当经理呢。就跟
小舅子说了说让他住到宾馆来了。于是裴天明总是半夜出去活动,
白天睡大觉。
有人说笑话,这个城市每天都有一百个公司开业,每天都有
一百个公司垮台。三个月前,裴天明还在得意楼摆了几十桌酒席
庆祝开业大吉呢,还没一百天呢,就赔得底掉了,还欠了一屁股
的债,老婆也跑了。这事。
一路上碰到了三个红灯。姜得奎直骂晦气,三站地他用了半
个多小时才赶到。进了房间,裴天明正狼着一张瘦脸吃方便面呢。
姜得奎笑道:“行,苦也吃得,福也享得,像个干大事的主儿。”
裴天明扒拉完最后一口,抹抹嘴点着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徐徐吐出来:“我算明白了,这人到了什么份上说什么事。过去
我见着方便面就恶心,现在吃得香着呢。”姜得奎问:“呼我什
么事?”“没什么事,就是闷得慌,想找个人聊聊。”
裴天明瘦了。这一个多月他跟贼一样东躲西藏,他想逃离这
个城市可是一时走不脱,债主子们特务似的到处搜。他打电话找
过几个过去的朋友,可是无一例外地碰了钉子,谁也不肯借钱给
他。气得裴天明直想打架。这些人过去没少占他的便宜,可现在
都翻脸不认人了。他们怎么也不想想,日后他裴天明重新立起来,
还好意思跟他见面吗?他气呼呼地把这想法跟姜得奎说了,姜得奎
哈哈大笑,说:“你觉得你还能站起来吗?我告诉你,差不多每个
趴下了的人都咬牙说一定要重新站起来,可没见过一个站起来的。
天明,不是我劝你没出息。这人得认账。”
裴天明把烟头摁死在方便面盒子里,长叹一声:“得奎,你
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走也走不脱,一天跟老鼠似的,连阳光也
见不得了。”
姜得奎掏出烟来点着一支,又扔一支给裴天明:“行了,你
就猫几天吧,我看那帮小子再撑个几天也就撑不住了。谁光捉你
啊?还干不干别的了。”
裴天明没抽姜得奎的烟,从枕头下面取出自己卷的烟,点着
一支,用力吸起来。姜得奎直皱眉,他知道裴天明有抽大麻的毛
病,摇着头说:“你真戒不了吗?”
裴天明吐出一口烟,有些凄凉地说:“我有时也恨自己,可
我现在就怕一个人独处,真是受不了。如果不抽,我想我会自杀
的。”
姜得奎闷了一下,就问刘振龙那张画的事:“你给你朋友打
个电话,我去取。既然是假画,咱也别费劲了。刚刚振龙又催我
呢。”裴天明一愣,笑道:“明天吧。晚上我去取一趟。”
姜得奎说:“算了,还是我去取吧。振龙等着呢。”裴天明似乎
犹豫了一下,笑道:“好吧,我打个电话,你去拿吧。”说着,
就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然后告诉了姜得奎地址。
姜得奎撕下桌上的一张台历,掏出笔记下了,装进兜里。又
盯着裴天明,叹口气:“天明,我真是不了解你,好好的工作怎
么扔了呢?咱们一个班,也就你是个材料,还考上了大学,当了工
程师。不像我,没文化也没出息,只能干出租车。你缺钱?不缺,
你缺好工作?不缺。你在设计院干得正火爆。你走到这一步……”
姜得突然懒得再说,扭头盯着墙上的一幅画。那画画的是一个女
人,赤裸着身子向田野走去。
姜得奎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扔在桌上:“这是一千
块钱,多了我也没有。你再忍几天。”裴天明点点头:“行。我
下个星期去北京,找我二叔去。他如果能帮我一把,我就能东山
再起。”姜得奎看看表,站起身:“那我走了。我可伴不起你。
一家子还等着我吃食呢。”
裴天明看看桌上的钱,眼睛里有了泪,他叹口气:“得奎,
这些日子我总是花你的钱了。我 ……”
姜得奎皱眉道:“你怎么跟老娘们似的了。行了行了。”
裴天明说:“等日后翻过身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姜得奎放下脸来,恼了:“天明,你说的这叫屁话啊。我姜
得奎可没图你报答我什么。咱们是同学又是朋友。今后这种生意
场上的淡话,你少跟我讲。”
裴天明笑了:“好了好了,我不讲了。看你。快走吧。”
关小丽从宾馆出来,就开车回了家,她最近干活有一搭没一
搭的,每天就是开着车上街兜兜风,能拉几个算几个。丈夫叶明
山也不指着她这几个钱。
关小丽一直觉得自己跟叶明山结婚是个大错误。叶明山结婚
不久就干不动床上的活了。关小丽也知道,像叶明山这样工于心
计的人,一天到晚的心思根本不在床上。叶明山对关小丽很体贴,
体贴得让关小丽觉得他是在“做”。叶明山对谁都永远是一副笑
脸。关小丽曾经试图破坏叶明山的“笑脸”,可是,不管她怎么
闹,叶明山也没有发作的时候。关小丽泄气了,跟叶明山生活,
好像呆在一间四面都是橡皮的房间里,你永远不能碰到坚硬的东
西。或者说你恼怒得想一头撞死,却也找不到撞死的地方。她觉
得跟刘振龙在一起,才能感觉到那种男人的虎虎生气。而叶明山
是一个失血的纸人。
关小丽进了家叶明山还没有回来。她打开冰箱喝了一点冷饮,
就坐在电脑前看VCD,前几天她从同学那里找了几部外国大片,已
经看了一遍了,可还是看得挺上劲。正看到一个劫匪抢银行的时
候,电话响了。
关小丽接了电话,是个男声,听了几句才听出是梁子。关小
丽心里乱了一下,就笑了:“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干什么呢?找到
那个肇事的了吗?”她一边跟梁子瞎支应着,一边接着看片,那个
劫匪挺帅气的。
梁子电话里笑:“在这个城市里找一个人,比在垃圾箱里找
一只苍蝇还难呢。不说这烦心的事了。小丽,能出来一下吧?我挺
想你的。你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我挺
闷的。”
关小丽很想说自己现在正忙着,但梁子那张焦灼的孩子气的
脸在她眼前晃动,她笑道:“行吧。过二十分钟在长安影院门口
见面。”
关小丽是通过作证认识梁子的。那天梁子开车在中山路上,
迎面一辆车撞倒了一个老头就跑了。梁子下来扶起老头,这时巡
警来了,逮个正着。当时关小丽正和梁子并排开着车,事情的全
过程全看在眼里,她过来作证说不是梁子撞的。交警不相信,让
梁子先送老汉上医院。老汉一下子住了三天院才醒过来。老汉醒
过来对交警说不是梁子撞的,交警这才放了他。梁子后来对关小
丽讲,他只模模糊糊记得那个肇事的司机是个小胡子,额头上似
乎还有块伤疤。梁子好些日子在街上找这个小胡子。后来他恍然
明白自己太傻了,那个小胡子一定会刮了胡子的。后来他就在街
上盯着每一个司机的额头,但总也找不到那块伤疤。
阳光暴烈,关小丽觉得挺晃眼,就掏出墨镜戴上。她也说不
清楚自己跟梁子怎么回事。她挺喜欢这个梁子,关小丽觉得梁子
跟刘振龙那批人不一样。梁子是透明的,像一张白纸。而刘振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