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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005不宜重逢-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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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看到后面的故事。在毫无征兆的情形下,电影又继续开演了。但拷贝在黑暗中行进了
很远,主人公还是那一个,故事却完全是新的了。
    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分手二十多年,应当刮目相看了。
    咱们不要站在这儿说了,到我的诊室去吧。我对伊喜说。他还是原来那样高,身材却魁
悟了许多,背后像插了一块钢板,挺得笔直。喉结在领带上方很有力度地凸起。
    就是去你看病的地方吗?
    是的。我那里很安静。
    到外面去坐坐吧。我可不愿意成为你的病人。你知道,许多年前,当我去卫生科找你的
时候,一闻到药味,没病也觉得虚弱起来。坐在医生对面,令你觉得不平等,先自气馁了三
分。
    我笑笑,伊喜变得如此雄辩,真出人意料。他的建议自然好,但进一家高档饭店,这顿
饭要多少开销?他虽然身着名牌西服,但女士优先男人应当为女客付钞这条西洋准则是否也
烂熟于心?按照中国古老的习俗,不分男女,是应该尽地主之谊的。AA制似乎也行不通,
这是最新时髦的规矩,恐怕来自红薯之乡的敌人未必懂得。就算他付出一个“A”,我也未
必能从容掏得起我那个“A”。至于街头巷尾丰俭由人的小铺,我不喜欢那种嘈杂那种烟雾
那种酒臭熏天的气氛。期待中的长谈应该像一幅静物写生,优雅致远冲淡平和而又色彩斑
斓,并带一点凄楚的忧郁……
    没等我想好怎样不动声色地否决他的建议,他说,我请客。好多年来,我想请你吃红薯
以外的东西。
    我怀疑他已洞穿我的心扉,我说,我不愿到外面去,是因为那太见外了。你既然不愿成
为我的病人,就到我家去坐吧。
    他说:那好。我很想见见你的丈夫。
    我从他小鱼似的眼中看到挑战的光芒,但只瞬忽一闪,眼周围浓密的网纹便把那光芒罩
住了。
    我妈妈也在家。
    我恨她。他说。田部长后来把这件事的始末都同我谈了,事情是她一手造成的。
    我说,不许你这样说我的母亲。而且她那时并没见过你,只是泛泛地讲她的意见。随着
年龄的增大,我越来越能理解她了。我的丈夫使我感到很安全。
    他说,我也能理解,但我不能原谅。虽然这件事的结局似乎对我们都不错。
    我换下工作服,随他一起走到外面。
    他对一个人说了几句,那人乖巧地钻进一辆黑色“皇冠”,像海豚一样柔滑地开过来。
    你家远吗?他说。
    不远。我们散步过去。
    他说,那我就叫司机先找宾馆安排住宿,晚上再来接我。
    我说,你带车来了?
    他说,像我这一级的官,在北京自然是多如牛毛,在我们那儿,也算顶天了。进京当然
是自带车方便,坐惯了,一步也不愿走。
    我说,你是七品芝麻官了?
    他说,副的。不过是常务。
    我和伊喜沿着枯黄的林荫道往前走。初春,天黑得早,夕阳未落,霓红灯就闪烁起来
了。
    你怎么想起写文章来了。他侧着脸问我,暮色略去了脸庞的细部,旧日的伊喜在轮廓中
复活……
    因为闲,还因为穷。稿费虽少,也可补贴家用。我想预先告诉你,我家很简陋,比不上
你的官邸。所以请勿见笑。
    模苏,你变了。你和小田有很好的背景,要比我们这些白手起家的人更易发达。当年的
你可要比现在的你,自信得多。
    当年的自信源于父辈,现今的自信源于自己。自然要小得多了。
    不要做出那副可怜相。像我们这些吃红薯长大的人,自信该来源于哪呢?
    我们路过一座缀满瀑布灯的商店。我说,进去看看好吗?
    他说,我最讨厌逛商店了,但我愿意陪你。
    我并没有明确的目标打算买什么。只是在朦胧的城市的薄暮中,我总感到身边的这个男
人不真实。我要在明亮的灯光下再仔细看看他。
    在化妆品令人窒息的香气当中,伊喜像大象进了瓷器店不知所措。看到他的窘迫,我挺
开心,这个伊喜比那个侃侃而谈的官员要亲切的多。
    我们走过珠宝闪烁的柜台。
    模苏,你喜欢这些吗?伊喜问我。
    当然啦!我不会把它们挂在脖子上或镶在耳朵上,但我愿意捏在手心细细欣赏,像看一
粒稻谷或是一只奇怪的甲虫。女人的首饰是人类创造出来的结构最精致的动物,我总喜欢研
究它们。当然不能欣赏的时间太长,否则售货小姐会让冒充上帝的人难堪的。
    我们来做一次真的上帝吧。伊喜很果决地停在柜台边,指点小姐拿出一枚星光灿烂的猫
眼戒指。
    那块宝石戒面在灯光下像一滴碧血,一道又细又亮的绿线,诡谲地注视着我们。
    你要做什么?我惊愕地问。
    送你。我妻子就很喜欢这些,人家也常送我这个。
    我为什么要接受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充满迷惘。
    因为我从前想送你,可是我没有。不过是把以前的愿望补上就是。好比把破了的衣服补
上。中国人是笑破不笑补的。
    不是所有的漏洞都可以弥补。我们走吧。我后悔不该拉他入商店,使我很像一个庸俗的
女子。
    伊喜闷闷不乐,我知道伤了他的自尊心。
    商店的大门就在眼前了,一条条粘厚透明的塑料门帘,被拥挤的人流掀得嗒嗒作响。
    伊喜,你送我一件礼物吧。我柔情对他说。
    好。他非常高兴地回答。
    我引他走到一处僻静角落。
    我就要这个。
    那是形形色色的书签,有剪纸的,有竹木的,有喷香的……
    你不是开玩笑吧?他吃惊地看着我。
    怎么会是玩笑?我殷殷地注视着他,我想他该明白。
    你真的缺书签吗?现在谁还用这个?看到哪儿把书折个角就是了。就是公家的书也没什
么了不起。
    我目不转晴,我想他从我这副非同小可的模样中,也该想到什么。
    他真的俯下身去挑选那些书签。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不!我不送你书签!它们太便宜了,最贵的才三毛钱一个!你在笑话我寒酸是不是……
纵说是千里送鹅毛,我也要送你一根金鹅毛。
    完了!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那枚系着毛线的倒踢紫金冠,至今珍藏在我的旧日记簿中。
    我们绕过城乡贸易中心,我竭力引导他回忆往事,他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到了。
    我领伊喜穿过狭窄的楼道,在拐弯处提醒他不要被邻居家胡乱摆放的纸箱,碰脏了高贵
的西服。他沉默着,绞着眉。不知想些什么。
    怎么没到下班的点就回来了?妈妈见到我很惊喜。她在休干所有一套房子,因为害怕孤
独,便同我们挤在一处。但我知道,我们上班走后,孤独仍像卤汁一样浸泡着她。
    来了一位战友,我们好多年没见过面了。妈妈。我说。我没有告诉她这就是伊喜,我怕
双方难堪。
    伊喜很尊敬地说,伯母,您好。您比我想象中要年轻得多。
    年轻不好。老了好。老了便离死近了。我想早些去找模苏的爸爸做伴。
    妈妈,不要说这些。他一会儿要在这里吃晚饭,家里可有时鲜的菜?也不必太铺张,他
当官吃油腻大了,做些清淡的即可。我在厨房对妈妈说。
    他是一个多大的官呢?
    副县长。
    县团级,还是副的。比你爸爸小得多啦!不过和小田一般大,妈妈见得多了。
    我的意思是这样比较适宜,既好吃又好看,挣了面子又不破费。
    妈妈说这么晚了,不知菜市场还有好菜吗?拎着篮子走了。
    只剩下我和伊喜。
    我们面对面地坐着。这是个很狭小的厅,两张小沙发与一张双人沙发相对,中间安放一
张玻璃茶几。细窄的空间令人想起长江三峡。
    街市不远,妈妈很快就会回来。我们似乎有一些话要背着妈妈说,但我不知道那是些什
么话。它们像夏夜的磷火在空中游荡,明亮而飘渺,划出钢轨一样幽蓝的轨迹。但你捉不住
它们,当它们歇息下来的时候,光芒就消失了,好像溶解在黑暗中。
    他坐在单人沙发上。
    我坐在双人沙发上。
    我可以坐到你那边去吗?伊喜问我。
    不成。我们的距离并不远,你就是说悄悄话,我也听得见。没有这个必要。我说。我预
感到要发生什么,我不希望这件事出现,但又渴望证实它确实存在。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很坚决地站起来,几乎是跳过茶几,坐在我的身边。
    我靠近他的半边肢体烘地燃烧起来,仿佛他是一个远红外线发射器。我们四目注视着对
面的白墙,那里有一个卡通玩偶,正用一只眼睛看着我们。
    我们彼此听得见心跳却看不见脸,我发现他的喉结像鸽子一样抖动。
    我要吻你。伊喜很急促地对我说。
    我站起身,准备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去。除了田参谋,我没有接受过任何男人的这种举
动。我要挣扎出这种危险的氛围,但他像恒星,炽热而具有强大的引力。
    我小心地经过他的侧面绕行,他毫不犹豫地张开臂膀,把我搂到他的怀里,俯下头来。
我看到那颗喉结在我眼前剧烈晃动,由于距离太近,我的双眼无法聚光,我看到那喉结幻化
成一排……
    我以为他的动作一定会很粗暴,没想到这个吻却很轻很轻,仿佛用橡皮刷在我的唇上涂
了一下。
    二十年前,我无数次地想这样亲你……他喃喃地说,我感觉到他的口唇像蛋羹一样柔
软,我像一张充满错误的稿纸,一遍又一遍任他涂擦……
    我想,我欠伊喜的。按照我们当年的友谊,我们是该有这一幕的。不管怎样,那是我纯
真的初恋。我要补上这一课。人生有许多逝去的不可挽回,人生可以挽回的不该逝去……
    伊喜的吻突然绵密而凶猛起来。他端住我的头,使亲吻时的角度更为相宜。他铁青的刮
得很干净的下巴像悬崖一样矗在我面前,我已经完全呼吸不到外界的空气,都是他吐出的充
满男人味道的气息……
    我竭力把持住自己。我知道那个执拗认真的小放映员已经隐去,如今是一个踌躇满志的
中年男于在表达他的情欲了……我挣脱开他。
    咿哑一声,妈妈回来了。
    我买了菜花、蘑菇、西兰花、荷兰豆还有生菜,对了,最好的是蒜苔,南方新打下的,
新鲜极了……妈妈是很好客的,无论她嘴上怎样褒贬来客,总要把饭菜准备得十分丰盛,因
为她觉得这关乎自家脸面,同来者是谁,倒没有多大关系。
    伊喜已经平静地坐回小沙发,腰背重又挺得像钢板一样直。
    为什么要这样?我的胳膊撑在茶几上,拄着头问。我很疲惫,好像刚从海里爬上岸。
    因为爱。一个男人对他真心爱过的女人,一定会这样,否则就不是真爱,否则就不是男
人。
    但是,我不喜欢。
    我知道,你是良家妇女。现在像你这样的女人,已经像熊猫一样稀少。我以后不会这样
做了。真的,永远不会了。他沉思着说。
    我又感到有隐隐的失落。
    真的不会再犯?我将他。
    真的。我一定控制住自己。
    你写个决心书吧!在有了这种很亲密的举动之后,我们突然无法进行无动于衷的谈话。
我抓起一支签字笔扔给他。我们只能开玩笑了。
    写什么呢?就写我永不吻你了?这不是欲盖弥彰吗?他好像很认真地面对茶几上的白纸
思索着。
    随你的便吧。只要你自己明白就行。假如你管不住自己了,我就把这张纸片朝你晃一
晃。假如我不想见你了,我就把这张纸片撕掉。
    伊喜歪着头,用小鱼般的眼睛看着我。男女欢悦会使苍老的人们变得稚拙。
    他刷刷提笔就写,签字笔尖把玻璃茶几板点得咯咚响。
    我有些犯愁:假如他写得过于明白无误,在当年的田参谋如今的老田面前,我将如何保
管这张暧昧的纸条?
    伊喜把纸条递给我,上面只写着两个大字:伊喜。
    厨房里砧板有节奏地响着。
    我把纸仔细叠好,好像一张符咒。放进兜。
    你坐着。我去帮助妈妈做菜。我很想向你显示一下我的烹调手艺。
    是吗?我这几年可是吃过不少南北大菜,我很愿意实地考察一下你是否吹牛?
    我必须走了。一种潜在的欲望,像午后沼泽的气息一般蒸腾起来,直冲天灵。那些吻像
侵人体内的细菌开始发作。不知道别的女人是怎样,我对于爱抚的回应总要经过漫长的潜伏
期。
    我什么也不会让他看出来。我没有去问他的妻子,我不关心他的家庭。我只喜欢那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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