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我多么不舍得-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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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这些做什么,他又什么都不缺。
“什么都可以要求?”
“是的,只要我们社出得起的。”
多晴只想着完成任务给辉月社一个大嘴巴,老头子在业内耀武扬武,林嘉不再犯愁,她也能在萧漫面前翘着尾巴走。
付云倾看着她,不太善良地笑了,“那我要你呢?”
“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半晌才醒悟过来用力摇头,“不行不行,这个不能商量。”
“为什么不行?”
“因为因为……”纪多晴脑子晕乎乎的,“因为……”
因为要结婚了吗?
他刚刚被这个理由拒绝过一次的。
“不行就算了,”他收敛了笑容,别开眼带着点讽刺似的,“你还是走吧,这是已经决定的事,改不了了。”
他说完就走进书房打电话,实在订机票。
多晴明显感觉到低气压,他又在生气。她也知道,追到这里被拒绝的事,八成也是他铁了心。她那些乱七八糟的直觉说不定都是错误的。他根本就是想脱离海棠社。连林嘉都不顾了,明摆着要恩断情绝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明明当初说分手的是他,现在回来说要在一起的也是他。她只不过拒绝,他就摆出受害者的姿态。而她自己竟也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在沙发上垂头丧气了半天,书房的们虚掩着,她翻了一遍电视,都是叽里呱啦的鬼子语。
这么想着,还是回去吧。
窗外一指在下雪,而且又越下越大的趋势。为了不碍他的眼,她干脆连电视也不开了,趴在沙发上安静地看漫画。她在看的是他的漫画连载,虽然看了很多遍,倒也不会觉得腻。
因为那套没完没了的热血连载漫画,有一只狼族的少女晴纪是以她为原型的。
他曾威胁她,假如哪天你惹我讨厌,我就把你画死。
可是这个连载他画了四年,晴纪一直没有死,她只是被关进了牢里,关了暗无天日的四年。不知道这可怜的娃还有没刑满释放的一天。
5
次日原本的大学转为暴雪,航空公司打电话来说机场关闭。
多晴实在无聊,干脆就拿着食谱学习烤蛋糕。付云倾在书房里不时能听见厨房里传来鸡飞狗跳的声音,他被吵得心思不宁,摘下眼镜揉着睛明穴。一瞬间好像又回到几年前,她信誓旦旦地要做蛋糕给他吃,将厨房搞得像战场一样惨不忍睹。
她为他做的第一个蛋糕很不成样子,按照食谱每种配料都精确到克,火候也是他在旁边指导着,做出来的蛋糕却难看得让人发笑。她一边裱花一边认真地说:你可别笑,一会儿吃得你抱着我的腿哭呢。
然后他真想抱着她的腿哭,挖了一大块放她嘴边笑得甜蜜又动人:你是天才,味道真的好极了。
她吞下去面带笑容说了两个字:“好吃。”他又怔了一下,“那你多吃点啊。”她立刻兴高采烈像个小将军般捧着蛋糕往嘴里塞,他愣在那里许久没回过神。
付云倾走到厨房门口一看,还是如出一辙的惨不忍睹,没有什么长进。可是这种画面他却在可悲地怀念着。
“盐和糖能分得清吗?”
多晴说:“罐子上都有标明的。”
小罐子上用透明胶带沾着盐、砂糖、糖粉、碱面、淀粉。即使她不在身边,他也养成了把厨房里白色粉末归类的习惯。
因为她尝不出味道。
那次做的蛋糕她将碱面当做糖粉筛在蛋糕上,他才知道的。
“现在……还是吃不出味道吗?”
“我可以吃出咸味啊,”她头也不抬地指挥他,“把黄油给我拿过来。”
“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吗?”
“说什么?签约的事你已经决定了啊,你决定的事情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纪多晴,你以前可没这么听话的。”
“那是以前。”
他眯起眼,“现在呢?你不是一直那样的吗,劝我不跟辉月社签约的事情既然接下来了,就不择手段也要做到。以前的你一定是拼命也要做到的,不是吗?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亲密的朋友在聊天,可是多晴感觉到他平息的怒气又暗涌起来。记忆中付云倾是个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的男人,即使是假的,也是温情脉脉。现在他已经连伪装的温柔也不愿意给她了。
多晴说:“我没变,一点也没有。我还是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不同的是,我现在明白这世界上总有我做不到的事情。你要我做什么呢?或许你真的对我还有感觉,想要跟我试试,看看有没有结果,看看你自己能不能承受婚姻。”她愣了一会儿,想起从前相处的点滴,恩爱得让她有种可以将他的心灵完全拯救的错觉,“我没有关系,被抛弃几次都可以承受的。可是假如再被抛弃,跟在你后面把我捡走的人就太可怜了。”
他瞪着她,用力瞪着她:“你要结婚了,所以才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纪多晴你给我认真想清楚,总是做好被抛弃准备的你难道就没有责任吗?因为觉得会被抛弃,然后自己心藏得好好的谁都不给。没有全心全意地爱过我,我为什么会认为你会对我死心塌地?”
付云倾觉得有些话控制不住,像豆子一样倒出来。
这四年他不是没有为当初的离开后悔过,为了害怕没心没肺的纪多晴会离开而选择抛弃她的自己,在深夜醒来会后悔得心痛。
如果说刚开始还怀疑自己也没有很爱她,到了最后,就算他对全世界的人说出违心的话,也不可能对自己说谎。
他爱她,非常非常地爱她。
他想跟她在一起,跟她厮守终生,把她纵容成个无法无天的傻瓜。
可是他用四年时间来证明自己无法停止爱她的念头。
他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四年的时间是很长,怯懦的他是没有资格要求她守身如玉地痴痴等他。可是他还是无法坦然地听她说要结婚的消息,然后像所有温柔的旧情人那样温柔地祝福她。
他现在不得不相信这世界有明明知道是错还要去做的事情。
两个人之间沉默着,纪多晴等着他说下去,可是付云倾只是望着她出神,望着她,却不是在看她,而是想穿透她看看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你说话啊,你说啊!”
他回过神,微微疲惫,“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你还指望我说什么?”
关于她从小到大发生的事情,他相信那一定是很长很长的故事,噩梦和美梦交替的小半生,可是她从来都不说。
所以他也不想跟她说。
两个人只靠单纯的爱情来维持的关系,到底能撑多久?
他走回客厅,因为下雪的关系,天气又灰又沉,屋子里灰得让人心里空荡荡的。他缩在沙发里面,感觉这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她不在这里。
多晴看见面前横亘的是万丈深渊。
她跌进去就是粉身碎骨,站在原地不动就是引火自焚。
反正都是疼。
她走过去,跪在沙发前,双臂穿过他的腋下抱紧他,脸贴在他的胸口。是熟悉的怀抱,非常非常地温暖,让她怀念到心里软软的,像漂浮不定的云。
“不是不想告诉你,是不能告诉你。如果你喜欢我,你听了肯定会难过。如果你不喜欢我,听了以后会可怜我,”多晴羞愧地不行,“我不想要你难过,更不想让你可怜我。”
“你……”
“云倾,我喜欢你啊,所以我不想你知道。”
她真的很瘦,不,应该说她从来没胖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在他怀里轻轻发抖。他眼一酸,慢慢收紧手臂。她就是有这个能力,让他在做出决定的下一秒心软。
多晴,那么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呢?
然后他听见她说:“云倾,你不要跟辉月社签约好不好?”
6
她搞砸了。
回到北京的当天下午回社里,一窝蜂的人在等着,不过大多数是看热闹的。比起付云倾与其他社签约的事,他们更想知道旧情人的细节,一个个都兴高采烈。
“我尽力了,他已经决定要签辉月社了,就这样。”
林嘉一脸苦闷相,“我们的日子要不好过了,小云疯了。”
多晴笑了笑,她很累,也觉得自己臭烘烘的,交代完了就回家洗澡。家里没有人。她躺在屋子里睡得很不安稳,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全身像泡在水深火热的深渊里。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哭,声音像是她自己的。
她觉得很有趣,想听清楚一点,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多晴,多晴。”
多晴一时想不出是谁,只想屏息听清楚一些,却听见那个哭声越来越大,像个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声嘶力竭。
啧啧,这是什么德行。
“多晴,多晴……”
她张开眼睛,大脑里全都是糨糊,却知道贴着她的面额的是纪多澜。
“哥……”她声音嘶哑,喉咙里像着了火,“我……发烧了……”
“嗯,你发烧了,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她没有异议,纪多澜在柜子里拿出毛毯又给谁打了个电话。她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自己被柔软的毯子抱住,整个人被纪多澜抱在怀里抱下楼。楼下停了辆老爷车,李默然打开车门招呼:“快快,小心点,别碰了她的驴脑袋。”
明明是狼脑袋的。
她迷迷糊糊睡着,蒙眬中听见俩人在说话,后来很多人说话,没有一个声音是她想听的。她觉得很寂寞,醒来时整条手臂都是又麻又疼的,葡萄糖液体正流入她的身体里。护士正在换药,不小心扯动了针头,她皱了皱眉。
“护士小姐,请小心点,我妹妹很怕疼,”纪多澜用湿毛巾给她擦脸,“烧已经退了,等输完这瓶就可以回家了。”
外面天使黑的,她问:“我睡了多久?”
“两天。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你们社里的林嘉来过,后还有白薯和祝平安也来过。我刚刚让李默然回去。”
在记忆中哥哥很少这么耐心,保温杯里的肉粥还是热的,他不慌不忙地喂,还连带擦嘴服务。不知不觉他那种锋利的英俊已经慢慢消磨,变得棱角圆滑。
“看什么?”他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真是驴头,发烧都不知道打电话给我。”
“……我怕你工作忙。”
“你就不怕你病死了,我还得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吊丧?”
“发烧又不会死人的。”
他又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纪多晴,以前就讨厌,现在一样讨厌,没长进。驴脑袋。”多晴不太好意思地挠挠驴头,以为这个阴晴不定的人又怒了。可是他出门没几分钟就回来了,手里端着热水说,“驴,又在瞎想什么,把药吃了。”
其实她并没有瞎想,她只是害怕他对她的细心温柔只是烧坏了脑子做的梦,一觉醒来他又在冷冷地看着她,像对阶级敌人那样。
这么想,她嘴一撇,做出要哭的表情,其实眼神也是想哭的,只是没有眼泪。她就是跟其他女人不一样,连哭都不会,学不会脆弱,连生病都像蛰伏的狼,无法惹人怜爱。
他又气又好笑地揉了揉她的驴头。
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经常生病。以前不是这样的样子的,生龙活虎,闹腾得厉害。
而且以前他也不是这么在意她的,用她的话说就是阶级敌人。他恨了她小半生。他无法忘记最初母亲和父亲在书房里吵架,隔着紧闭的门,父亲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你非要这样,我们就分开吧,反正你从来都不在乎我怎么想,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听我好好说话。母亲久久没有说话。
他知道父亲一直想再要个女儿,可是她工作太忙了,大法官,放在古代就是青天大老爷的角色。母亲要收养的女孩子是一起虐待儿童案的受害儿童,父母都是进城务工人员,父亲在建筑队,母亲做保姆。那女孩子的父亲脾气不好,在大城市打拼的压力很大。男人缓解压力的办法,无非就是喝酒抽烟,他喝醉了酒还打孩子玩儿。
母亲很喜欢那个女孩子,喜欢到跟父亲离婚也要收养那个孩子。
从头到尾他都是个冷静的旁观者,而从小到大他也是他们婚姻的冷静的旁观者。在外人看来,他们拥有的是最完美的婚姻。父母都是高干子弟,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虽不是青梅竹马,却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一对。结婚的第三年他们生了俊秀聪明的儿子。他们的大半生都在别人羡慕的眼光中度过,直到他们婚姻的结束。
年幼时他对多晴还是恨,那种感情多半是迁怒,那么后来便是习惯性地厌恶。
说不上来的。
大概是讨厌自己无论怎么给她脸色看,讽刺她、奚落她,把她当成一个外人排挤,她还是用黑黢黢的大眼睛看着他笑,那种神情就像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男孩,而她不跟他计较。
其实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