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情(上部)作者:卫风-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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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的点一下头,却没有应声或者有其他动作。舞伎们羽裳翩飞,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回过头来
偷偷打量李世民,他面上一派从容,正看着场中歌舞。
一曲唱罢,居中李建成举杯向李世民邀饮,李世民欢然陪他喝了一杯,两人看来真是兄友
弟恭。我在心里底冷笑着,却听李建成说道:“二弟,你带来的这位美人是何许人?”
李世民笑答:“正想告诉王兄,这是淮阳一带有名的曲艺大家于姑娘,技艺超凡脱俗,今
天特带她来为酒宴助兴。”
李建成笑说:“哦,二弟今天怎么如此有情趣起来了,倒是要见识一下此女的不凡之
处。”
李世民向我一望,我心里暗骂,只是款款起身,向李建成施礼,说句客套话:“些微末
技,怎敢在太子千岁面前卖弄。”
说话时,我感到一道视线直迫过来,盯得我浑身不自在,借低头施礼的空子看过去,却是
杨玑一片冰寒的眼神。
那眼神再不见往日杨玑的温柔平和高贵雅致等等内容,只是一片冰寒,象是看着陌生人,
而且决不是带着善意的陌生人。
我打个寒噤,有点木然地任旁边的人给我设了一个锦墩坐下,捧上琵琶来。
李世民只听过我吹笛子……琵琶……恐怕是红拂告诉了他的吧……
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杨玑又垂下头去,那道令我恶寒冰冷的视线不再,稍稍好受
了一点,想了一想,唱了一句。
“常记溪亭日暮……”前面李建成已经大声叫起好来,我一分神,差点就忘了下面
的词,定一定神,接着唱下去。“
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
误入藕花深入
争渡 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昨夜风疏雨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
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 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
一曲既罢,堂上一片彩声。
我盈盈起身谢礼,只是不敢向杨玑那个方向看去。
不忍看,不敢看,不愿看……李世民再有盖世功业也罢,我已经不再有半分尊敬他。
“好一句‘绿肥红瘦’!”李元吉笑道:“二哥,这是我新纳的杨氏,你看颜色比这位于
姬如何?”
于姬?说我哪?我呸……听着象虞姬,真是%¥#……#
“杨妃国色天香,哪是区区歌伎能比啊……”李世民谈笑自若。
我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杨玑是怎么到了李元吉的手上。其实知道了又如何,她终究是已经
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了,我只是旁观者,完全无能为力……
李元吉向杨玑笑道:“秦王殿下夸你呢,你不去向殿下敬杯酒吗?”
杨玑柔顺地应声,就手端起案上一杯酒,向这边走来,到了席前蹲跪下,声音柔腻地说:
“殿下过誉了,贱妾实不敢当,请殿下饮一杯罢。”
她面上没有表情,白玉似的一双手捧着酒盏,手微微有些抖,看上去情态动人之极。
八月十六,东宫夜宴秦王,酒中置鸠毒,秦王呕血垂危……
我心中忽然想起了那一段,可恨我不知今日是几月初几,但总是夏天不会错……这一杯,
可不是要命的毒酒吧……心中瞬间转了十个念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阻止他喝。古语说,宴无好
宴,会无好会,更何况这哥三个已经恨不得把对方吃了,这杯敬酒绝不简单。
李世民接过酒来,深深的看了杨玑一眼,她眼睫颤动,头垂下去。
该不该让他喝?
若这杯是毒酒,我和跟来的庞玉等人必也不能幸免……死虽然也没有什么可怕……
我终于忍不住伸手过去拉一把他的袖子。他斜睨我一眼,我给他使眼色。老谋深算如你,
怎么能把这杯酒就喝了,难不成因为是杨玑端上来,你便不设提防之心了?
杨玑也看到了我拉他的动作,也向我飞了一眼过来,绝不是妩媚温柔的眼神,分明的怨毒
和冰冷,看得我脊梁如浸冰水,全身发僵。
就这么一闪神间,李世民抬手把那酒一仰而尽。
酒杯向案上一放,抹一把唇边的酒渍,大声道:“好酒。”
话犹未完,他面色一变,一口血喷了出来,向后跌倒,溅得我和案前的杨玑身上点点殷红
惊人。
已经顾不得思考,我扑上去硬掰开他的嘴,抠得他向外呕吐,这宴前没吃得什么东西,酒
气混着血液一齐向呕出,一股浊臭的味道扑面。这时节庞玉与另一个人已经抢上前来,我叫道:
“背上秦王殿下,快出东宫。”
庞玉应变好生快,一把扯起李世民背在身上,向门口便冲,李建成与李元吉离席而来,只
是未得应变,趁他拦截的话还未出口,包围的人没涌上来,一口气冲出了宫殿,在青石的御道上
撒开步子向前直奔!前头不知何时多了一人,帮忙开道好生神勇,东宫的大门已闩,门口守卫不
众,旁一人高喊:“秦王暴病,快快让路!”话音未落,一脚将那儿臂般粗的门闩踹断,冲
出了东宫。
我紧紧跟着,从没有跑过这样快。后面的人声喧嚣,李建成已经反应过来,正调派人手要
把我们拦截住,有人在后喊:“秦王有病请回东宫救治——”,正向我们包抄过来。
“已经出不去了!“庞玉站定脚,我气喘吁吁地收不住脚,险些撞在前面那人背上,一时
间气促讲不了话,挤出一句:“那去……内宫!皇上总不会不救秦王!”
庞玉拔脚向另一个方向奔,远远即看到巍峨的门楼,门上悬一匾,上书大字在灯火飘摇中
明明暗暗。
玄武门!
刚奔到近前,即被兵卫拦住,凭你说得急迫,无命是不让进入的!我探一把李世民,只觉
得他额上冰冷沁出一层薄汗,刚才还轻轻的呻吟,现在却一声不闻,呼吸微弱,再耽搁一下,不
必李建成追上来手起刀落,他也要一命归西!
追兵已至,突然一人在门旁喊:“秦王性命要紧,快开门!”
兵卫们手中的枪戟收了回去,宫门向内打开,我们直冲进门内!
庞玉问那在前开路的人:“去哪里?”
那人急奔,丢下一句:“西宫!”
我已经到了极限,胸口痛得象要裂开一样,腿只是机械地向前跑,全不能思考,冲进一所
宫殿,庞玉把李世放在地席上,大声唤去请御医!我跪在那儿,只是喘气说不了话,向一个宫人
虚弱地招招手,那宫人小心地过来,我道:“打水来!”
清水转眼送到,我向前挣扎着爬了几步,拉扯庞玉的衣裳,他回转头来看我,我气噎地
道:“给……他灌水!”
庞玉绝非浪得虚名之辈,我话一出口,他立即反应过来,这边撬开李世民的嘴,捧起水来
便向下灌!一大桶水连洒带灌,下了半桶,我道:“翻过他身体,把水控出来。”
等水混着血浊之物吐得差不多,我道:“再灌!”
旁边那当前开道之人又回转了过来,身后跟着四十上下的几个人,有人说道:“当班御医
来了,快让开!”
庞玉和我向后退让,御医上去又把脉又扎针,忽然外面脚步急促纷杂,一群侍卫涌进殿
中,穿明黄的一人大步而进,高声道:“秦王如何了?”
殿中人,只要能动弹的,忽喇喇跪了一地:“吾皇万岁!”
李渊来了!
心中一松,如果史实无误,李世民不会被杯毒酒害死……
说不上来刚才为何拼命想救他……我浑身松下来,如虚脱一样,全身骨头好象都散了架,
精神倦得很,勉强跟庞玉一起跪倒,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头重得很,身子不由自主向前栽
倒……
49。睁开眼时天已大亮,我揉着被阳光刺痛的眼皮,浑不知今世何世,身在何方。试着动一下
手脚,酸痛得我叫出声来。
“醒过来了?”有人说:“要喝水吗?”
不说不觉得,一说真渴得厉害,顾不上看是谁在说话,先抢过端到面前的碗来,咕咚咕咚
喝了个见底,抹抹顺着嘴角流下来的水滴,把碗向回一递,说道:“多谢。”
“不客气。”那人把碗接了过去。
他背过身去把碗放下时,我打量他,身形不矮,样子不熟,打扮不俗……突然想起昨天夜
里惊险万状的时候,在前开路那人的声音,好象便是这人。
“请问……”我弄不清他身份,只好问:“你怎么称呼?”
他回过身来,笑着拱拱手:“在下李道宗。”
又姓李,是谁啊?没听说过。
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只好胡乱点个头算回礼,他说:“舍弟月田,与小妹瑞宁,都与于姑
娘是旧识,我也早听说过姑娘。”
啊?也是李唐的亲贵了。
小心翼翼地问道:“秦王殿下……”
他肃容道:“御医们已经诊治过,没有生命之忧。说来昨夜惊险,还多亏了姑娘应变
快……”
我打断他:“我怎么会到这里来?”
他笑笑:“昨天陛下一到,四下里的人都顾着秦王,我看姑娘似乎是虚脱而昏厥了,才将
姑娘先带到舍下来,姑娘真是累坏了,足睡到这时才醒。”
他的笑容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但想到他是李瑞宁的哥哥,便也释然了。猛然想起瑞宁
来,惴惴不安问:“请问李公子,瑞宁她现在可好?”
他面色一僵,低声说:“瑞宁已经不在了,于姑娘还不知道?“
我愣在那里。
瑞宁?
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那块不曾离身的青玉,我恨我的无力感,已经预见到她向在一条什么样
的路上走着,也知道那条路最终通到的地方只一有一个,可是我却没法拉住她,阻止她……其
实,杀她的真的只是李密吗?瑞宁她早已经死了,在她来向我辞行的那一天,把青玉放下的时
候,她已经知道了这一天在不远处等着她的……这条路,是李唐要她走的,杀她的,决不止李密
一个人……
为什么我要知道,我要记得,我根本无力改变她的悲剧。
想起在市集的第一次相见,她刁蛮的样子……
请我喝冰的时候,那副又要讨好又要掩饰的样子……
在酒楼里听我唱曲时流泪的样子……
在床前与我告别时绝望的平静的样子……
我恨这该死的权势!
我头埋在膝上,李道宗反过来轻声劝慰我。我其实没有哭,只是弃满怨忿和挫败感!
李瑞宁是如此,杨玑也是如此……杨玑!
我抬起头来看着李道宗:“御医说秦王殿下如何了吗?”
他皱眉:“说是旧疾复发。”
旧疾个鬼!分明是中毒,御医怕死惜命,不敢实说罢。不过这样说的话,李建成暂是不会
有事的,史上建成与李渊的妃嫔们关系要好,她们自会帮他洗刷。
李世民不会死在这时,与历史是相符的……松一口气,我不知道我做什么要救他,也许人
的求生本能太大,我毕竟现在是坐着他的船,他沉了,我也得淹死。也许是天良犹存,虽然他不
是什么善类,我也不能坐视他死在那里不是……隐隐着,我觉得自己必须救他似的,如果任他死
在那里,后世会怎么样改变发展,谁也说不清楚……我害怕那谁也无法预测和承担的后果……
李道宗不知道何时出去了,有婢女进来服侍洗浴更衣梳头,我一面安然的享受,一面唾弃
自己如此随遇而安。因为从小到大都有一副病弱的身体,知道死亡就在不远的前处,一直都觉得
自己不怕死的……看来不是,我其实比谁都惜命贪生,生存适应能力强得自己都不敢相信!
从一个人手上转到另一个人手上……啐,这口气听来象是在说娼女……
突然门口被阴影挡住,我一惊,回过头来,婢女头上还扯着我一缕头发,因为这个动作,
我把自己的头皮扯得生疼,几缕青丝缓缓飘垂,那婢女惊得跪下来,而我惊得站了起来。
当先已经踏进门里的正是李道宗,这是不重点,重要的是他身后,一个人捧着的鸟笼里,
一只白一只青!
我掩着口,看着那笼子被放在桌上,眼里再无其他!
那两只鸟儿也愣愣地看着我,我深呼吸,生怕这是我的幻觉!
尽可能镇定地抬起头看着李道宗:“李公子,这鸟儿谁养的?”
他挥手遣下人出去,轻轻掩上门。我紧张不安地看着他,期待又害怕他会给我的答案。
李道宗转过身,就站在门边看着我,嘴边似笑非笑。
我看着这个陌生人,十分不解。
那容貌十足陌生,但笑容我总觉得熟悉。
他轻声唤:“心梅,记得我吗?”
我震惊地后退一步,脚一软,差点跌坐在地。
会这样叫我的,只有一个人!
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
石傲!
看着那鸟笼,再看看站在门口那诡异的陌生人,他叫那个名字那样顺口熟捻,真的……真
的象到十足!
笼中的鸟儿出奇的乖巧,不动,也不叫,我定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