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狂飙(伍近先)-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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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渡援贵,他就有这个怀疑。蒋介石当即在贵阳召开“紧急将领会议”,提出“欲灭共匪,必先惩治地方异党”的问题。陈诚附和:“委座言之有理。看来,安内之内,有个需从党国内部安起的问题。”何成浚不予赞同,说,“异党者,只能是共党;龙云谈何异党?即使有迷于地方利益之弊,也是不宜作异党惩治的。”薛岳则从军事角度予以反对,他说:“敌我态势已经如此,因龙云的事情耽误时间,只怕是共匪早已过江去了。再说,龙云的事情一弄起来,难免不同孙纵队发生冲突,那将如何是了?”吵了好一阵,蒋介石消了消气之后,觉得薛岳的意见确是很“实际”的。他问薛岳:“你说怎么办?”薛岳说:“命令各纵队疾追快堵,再来画个‘圈圈’。”蒋介石说:“还画什么圈圈?你的兵团还在寻甸、曲靖以东地区,追得上吗?要是把7路纵队都调动上去,脚踏‘龙土’,他不得又生事端?我看呐,娘希屁,干脆就顺了他好了,让他全权指挥入滇部队,让他也尝尝剿共的滋味。”何成浚说:“好,好,委座这一着棋好。”宴道刚当即起草了致龙云的电报。报云:“……匪窜元、禄渡江,殊为可虑。刘文辉在金沙江北岸之部队,兵单防广,恐难独任防堵。中前令川军郭勋祺部开赴鲁甸、巧家,乃为就近协助文辉会理部队,以防堵金沙江北岸也。已饬该部整饬军纪,兄可无虑。至入滇之湘军及各纵队,仍请兄直接指挥,以免往返误时,不必客气。并已电令伯陵前往,一切遵兄命而行矣。”
险些被惩治的龙云,却接到了一封文词恳切的电报。龙云一时也琢磨不透。数月来,滇军在“剿匪”上可以说毫无作为,最近又接连丢城失地,为什么再次委他以重任?他反复研读电报,方才捉住了蒋介石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他娘的,他这是耍花招,玩诡计啊,眼看在滇境“歼灭共匪”不行了,他想找个脱身之计,以全委座的面子,而把过错都推到我龙某头上。老子才不上你这个当哩!龙云当即复电蒋介石,拒绝指挥中央军,并声言“川军不得入滇”。本来,龙云对于中央红军进入元、禄之金沙江南岸地区,在这之前他已略有所闻,他是乐得以知之为不知,“免得宣威的火腿又要遭一次大灾难!”对于所谓的“罗刘之约”言明的红军在巧家渡金沙江,他也不想去计较了,“管他在哪里渡江,只要他们离开云南去四川就是。”又恰在这时,龙云在香港的几个旧友给他打来一封电报,说:“我们同湘黔人士晤谈后得出印象,他们只希望红军早早离开这一地区,而红军是想借道云南进入四川。因此最好让他们过去,不要动武。”龙云认为“此文符合西南的利益。”因之,“围剿”之事,他是不想再动什么心思了。
事情还没有完。薛岳是蒋介石的忠诚将领,即使多有委屈,仍不改对蒋介石的忠心。他很体谅委座的气恼、难处和悲苦。在接到龙云“拒掌帅印”的电报后,他也气恼了,说:“他拒绝指挥中央军,倒可以看作是有些自知之明,问题在于中央军和川湘部队在滇的行动,总得有个说法嘛!”他请求飞赴昆明,当面同龙云商量“统一指挥问题”。薛岳亦非善人,他手下有8师10万之众。财大气粗,兵多将勇。他不赞成现在惩治龙云,却不是不想有朝一日把龙云搞掉。他早就在蒋介石面前嘟囔过:“他龙云又怎样?我的8个师不进昆明则罢,要进还不是易于反掌之事!”第二天,薛岳果然气鼓鼓地飞到昆明,他一进入龙云官邸大厅,便说:“龙总,共匪进入元、禄地区,前有金沙江的阻隔,良机尚在,总座何不指挥各路纵队从速北进,以竟剿匪大业?只要适得其时,击其半渡,即使不能全歼,也能再来一个‘湘江之役’!怎么可以有兵不用,拒掌帅旗?”龙云一时摸不透薛岳的来意,只见他口气不小,便试探道:“伯陵老弟,真要有‘湘江战役’之二、之三,当然好啊。可难喽,赤水河,乌江,北盘江,不都是机会吗?关于拒掌帅旗的问题,本座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难啦,朱、毛一股,非一般匪众。”薛岳本来就火着,听龙云戳到了贵州一段,那正是他的痛处。正好,他就是要让龙云知道一下好歹。他说:“总座,要说起贵州这一段,倒是确有些教训可说的了。共匪几渡赤水,就是企图在泸州、宜宾一线窜渡长江是不是?窜过去了吗?没有。为什么?川军江防严密。就是因为窜不过去,所以才有共匪多次回窜黔省的事情发生!这些事情,你作为2路军的总司令,不是不知道的吧?那么请问总座,此次共匪改道元、禄,欲窜渡金沙江,他是不是就能窜过去呢?要是窜不过去,又会怎么样呢?我想,已经在泸、宜一线取得江防经验的川军,是不会守不住金沙江的。共匪一旦窜不过金沙江,又会出现怎样的局面呢?到那时,滇省剿匪军事恐怕是另一种光景了吧?”薛岳不等龙云答话,他不知龙云是不是听懂了他的最后一句,又补充道:“当年的吴三桂窜滇,追剿吴三桂的清军,可是不管你昆明不昆明,哪里该去就奔哪里去的!”龙云被打了个半懵,他不知道薛岳说的是真有些道理,还是有意恫吓。的确,这个“回窜”的问题,他真还不曾把它当作一回事想过。他叹息着思索了好一等,一直在走钢丝的龙云又走开钢丝了。他说:“伯陵老弟,你说得对,我们是得有多手考虑才是,回窜之事,不可不防。需要言明的是,天理良心,我和孙渡也不是图轻巧,只想让共匪离境了事。刚才说了,我就是觉得这共匪也确实太难对付了。委座亲率大军,历时数月,从江西剿到我们云南,不是成效甚微么?我龙云又能怎样?好吧,伯陵老弟,共匪尚在我滇省境内,我不客气,你也别客气,部队该怎么行动就怎么行动,你下命令好了。署不署我的名,听你的便。你看行么?”龙云不想再说什么,“回窜问题”实在令他感到惊恐。薛岳见目的已经达到,说:“总座终究见识过人,剿匪大事,各路大军,尤其是我中央军,早就该这么办,该怎么行动就怎么行动。”龙云抬眼惶然道:“你今天来就是要我这句话的么?”薛岳说:“还有一句,委座想到昆明来一趟,一来看望你,二来有可能把行辕设到昆明来,问你什么时候有方便?”龙云这才真正感觉到了薛岳的来头,便连忙点头道:“来,来,他什么时候来,我,我都是方便的……”
有了龙云“该怎么行动就怎么行动”的承诺,薛岳在昆明便接连下了几道命令,命令他的周浑元、吴奇伟两纵队和李韫珩部“向元谋急进”,“向元谋兜剿”,“向元谋追剿”……说来蹊跷,几道命令都没有要龙云签署。起草军事文电的薛岳副官说:“算了,薛总座本来早就不想顶着头上那块‘浓云’”。
且说中央红军生1、3军团在左右两个方向上夺取龙街和洪门渡两个渡口后,向中央军委报告情况说:“渡口敌情虽不严重,但江流水急,没有船只,架桥很是困难。毛泽东这会儿是真的焦急了,他连忙找到刘伯承说:“伯承啦,我们是不是过于强调隐蔽了?两翼的两个小渡口,固然隐蔽,但水流太急,难以架桥,船也没有。是不是请你亲率干部团在中段夺取皎平渡。这是云南到四川的主要渡口。渡口大目标大,但成功了用处大。我还是那句话,千军在一渡。没有个好渡口,就没有一切……”毛泽东把话说到尾处,才发现刘伯承穿了一身崭新的国民党将校服,愣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刘伯承说:“我正要带干部团去皎平渡再演故伎喽。”毛泽东立时高兴起来,拍着刘伯承的肩膀说:“终究是你刘伯承!快去。”中央负责人都很着急。周恩来亲自找干部团团长陈赓和政治委员宋任穷谈了话,洛甫亲自给干部团全体指挥员作了战斗动员。
刘伯承带着化装成中央军的干部团第2营奔皎平渡而去。
5月3日下午,刘伯承和前卫连来到离江边十几公里的老杉树,碰上禄劝县一个区公所的文书正奉命去江边传达封渡烧船的命令,他问“中央军”是哪个部队的,很想套点近乎。干部团的战士都是干部,大都是精灵得有点“毛病”的,对付一个小文书自然不在话下,回答说:“红军要在这里过江,我们是去执行任务,封锁渡口的。请问你是……”文书说:“嘿,我们是一码事啦!”干部团的“干部战士”说:“一码事?你一个人两手空空,能把渡口封住?”小文书立即从兜里掏出一纸公文来:“瞧,龙主席才下的命令,要把沿江的船,不论江南江北的,通通弄过来烧了!”“干部战士”接过公文边走边传看起来,一个个故作惊诧:“哟,烧了怪可惜的,放哪里藏起来不就行了,或是沉到水里也成啦,老百姓造只船不容易啦!”文书说:“嘿,你们才有所不知哩,龙主席前几天下的命令就是沉船,过后修修还能用不是?他娘的老蒋不同意,说从那里到那里,所有船只都得集中起来烧掉,不能藏河岔里,或是沉到水里了事。这死老蒋……”他说着猛地把话打住,翻了个白眼,又在自己脸上连连打起耳光来:“该死,小的该死,胆敢在中央军的面前放肆……”巴掌正响着,刘伯承走了上来,问道:“船烧了没有哇?”文书一看是当大官的,脸更不是色了,慌忙道:“报告长官,烧船的命令才接到,我这正赶去传达。”刘伯承接过连长肖应棠递上的公文看了看,说:“很好,这事由我们来办吧。”接着,他又问了问当面皎平渡的河宽、流速、水深、守渡口的兵力等情况,小文书见当官的说话倒也和气,便悄声道:“长官,我替老百姓求个情吧。辛辛苦苦一辈子置起来的家当,一把火点了,往后咋办呢?是不是拖到岔沟里藏了起来,或是沉到水里了事。我们求菩萨保佑长官和弟兄们在外步步高升……”刘伯承笑笑说:“你这个人倒还有点良心喽。听你这样说,船是有藏起来的了?”文书说:“不瞒长官说,老百姓哪有愿意烧船的呢!”刘伯承说:“那好吧,你带我们去找船吧!”小文书傻了:“长官?”刘伯承说:“你不用怕,我们也不会白用老百姓船的。你要是把船烧了,我还真要找你的麻烦哩。”小文书的脑子全乱了:“长官,你们是……”刘伯承说:“我们是红军!”小文书傻了一般,想往前走却迈不动腿。肖应棠在一旁叫道:“快带我们去找船!船要是出了问题,拿你是问!”
临近江边,刘伯承兵分两路,一路由小文书带路,在江这边的河岔里找船;一路夺取渡口,直到消灭对岸的守敌,完全控制皎平渡。天黑时刻,刘伯承带着人马来到渡口南岸,暮色中,一只送探子过江打探情况的木船停靠在江边,船工正等在船上。前卫连的侦察小组来到船头,船工以为是探子回来了,说道:“回来了?”侦察员顺口答道:“回来了。”几个侦察员上得船来,把船工拉进船舱,控制起来,船便成了前卫连的渡江船。肖应棠命令3排在南岸掩护,他带两个排飞船过江。船靠北岸,侦察小组摸上岸去,敌人的两个哨兵也以为是过江的探子回来了,待到近前一看,想盘问一句也没有来得及,便当了俘虏。接着,根据小文书提供的情况,1排往左打民团,2排往右打厘金局。1排来到民团门口,哨兵问:“谁?”刚抓来的俘虏回答说:“自己人。”敌人哨兵再要问什么,两个红军战士已经拗住了他们的脖子。十几个红军战士冲进了院内,几十个民团正在抽大烟。战士们大声喝道:“缴枪不杀!”民团队员有的举手举枪,有的还倒在那儿:“莫慌莫慌,我抽完这一口……”打厘金局的2排是船工张朝寿带的路。张朝寿出主意说:“厘金卡子,用不着动刀动枪,我把你们带进去就是。”黑地里,全排便冒充纳税的来到了厘金局。厘金局的头目姓林,人称林师爷。张朝寿又说:“你们是外地人,口音不同,我来叫他开门好了。”说着便朝院里喊:“林师爷,请你起来一下,我们是赶猪卖的,来给你上税。”林师爷正躺在被窝里睡觉,只听他在屋里恼道:“啥子嘛!深更半夜的,不办公事,明天赶早来!”当地人都摸透了厘金局视财如命的德性,张朝寿便又喊:“林师爷,你要是觉得打搅了瞌睡,我们又要赶路,这回的税金就算喽。”林师爷连忙在屋里叫道:“你到底是哪个?等等,我马上起来。”一会儿,只见门缝里灯光一闪,大门洞开,林师爷便被捆了个牢牢实实。红军战士涌进厘金局,不费一枪一弹,缴了厘金局的枪,还发了笔大财,没收了5000元大洋。
干部团